因為容驚鴻覺得,這是太師強行為他做的選擇。
他希望自己的人生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靠著太師。
而且,他也猜到了太師這麽做的最深層次原因,更多的不是為了幫他,而是為了讓他帶著這滿身的功勳而榮耀,為他護住這一門的容府吧?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容驚鴻立刻就去見了太師。
他怒氣衝衝,即便再如何懂得壓製自己的情緒,但再次被太師當作棋子擺了一道,他心中隻剩下了滔天的怒火。
那對母子,就讓他這麽的維護。
而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娘親是被誰害死的,他歸根結底什麽都沒做!
不公平。
這實在是不公平。
容太師的身體本就不好,吃過了虎狼之藥強撐著身體去見太子的。
這不,一出宮回來,藥效的力氣過了,他就病倒了。
下人把容驚鴻攔在門口,“公子,老爺他如今身體不舒服,您有什麽事,明日再來如何?”
“他身體不舒服?進宮的時候怎麽沒覺得身體不舒服?”容驚鴻冷笑,“讓開,我要進去。”
“公子……老爺的身體真的不舒服,才吃了藥。”
下人有些害怕,因為容驚鴻的臉色實在是太可怕了。
容驚鴻冷怒道:“不要再讓我說第二次,讓開。”
“公子……”
“讓他進來吧。”
就在這時候,太師粗啞的聲音緩緩地從屋內響起。
下人一怔,連忙側開了身體。
容驚鴻大步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靠坐在床榻上的太師。
他單刀直入,“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你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算計我?你究竟有沒有一天把我當作是你的兒子?你究竟還記得不記得,你們這個容家欠我多少?你還有什麽臉麵,想要來榨幹我身上的最後一絲利益?太師大人,你是不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容驚鴻盯著太師說話,那雙盛滿溫柔的桃花眼裏,現在都是徹骨的冷狠。
他怒不可遏,偏偏還在壓製著怒氣,所以神色看上去是那麽的可怕,有點像是……索命的厲鬼修羅。
話音落下,屋內便是一陣漫長的空寂。
太師緩緩地呼吸著,枯瘦如柴的手輕輕的撫著不停起伏的胸口。
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揚起了淡淡的一抹笑容。
“驚鴻,到了今天,你還覺得為父是在害你嗎?你還是覺得,為父是在算計嗎?你為什麽就要這樣想為父呢?難道不能把事情往好處想嗎?”太師的手突然顫了一下,因為手太瘦了,骨節十分的突出,看起來有些駭人。
容驚鴻眼底一閃而過殺機,他一甩袍子,在椅子上坐下來。
“你在為我著想?嗬,我是不是還要多謝你了?你摸著你的良心,你問問你自己,你真的是為我著想嗎?你知道容驚影那個廢物繼承容家無望,你就把算計打到了我的身上。”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入宮去和太子做交易了?你認為我會感激你嗎?我說過很多次,就算沒有你,我也可以擺脫司徒鴛!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
“如果你真的還有良心,你覺得你欠我,你就該在你出征之前,殺掉那個毒婦,為我死去的娘親償命。你若是拿出來了你的誠意,或許我可以在你死後,饒過容驚影那個廢物不死。”
太師又是一陣咳嗽,有下人要進來,他卻擺擺手,讓下人退了出去。
麵對容驚鴻一口一口的你死,太師那顆麻木的心依舊會開始鈍痛。
他的兒子,他現在寄以後望的兒子,原來是這麽的想要盼著他死。
其實,容驚鴻這一點還是很誠實,他從來沒有隱藏過自己的想法。
他就是要他死。
太師疲憊地道:“驚鴻,她是做了壞事,是對不起你的娘親。”
“但是,我不能親手殺她,她到底是陪伴為父這麽多年的妻子,為父……若是殺了她,那又成了什麽人了?豈不是忘恩負義,薄情寡幸?”
容驚鴻笑出了聲音,“你不是早就成了薄情寡性的負心人了嗎?你還在乎死後的名聲嗎?”
“說到底,你到底還是舍不得殺她,她不死,我心裏的恨是不會平息的。”
“就算你為我和太子做了交易,解除了我和司徒鴛的婚約,就算我和你去前線征戰,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隻要你一死,我會報複回去的。”
“你若是現在做選擇,我還可以饒過那個廢物,你若不做選擇,那我就隻能勉為其難的讓那兩個人一起去死。”
“我會為你維持住容府滿門的榮耀,但我的條件,是他們其中一個人的命。否則,你若不在,你知道的,是沒有人可以製衡得了我的。”
“我忍了這麽多年,我已經忍夠了,你心中對她有舊情,有憐憫,我沒有。我隻知道,我的娘親死得如何的淒慘,她到死的時候,都還在惦記著你這個負心漢。”
容驚鴻平日裏是一個很會控製情緒的人,不僅如此,他還很會收斂自己。
但這些理智和冷靜,隻要一旦提到了娘,他就無法沉著的麵對了。
唯一知道他過去有多苦的小藍已經不在了。
從此以後,他的過去再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了。
他心裏空****的,少了一種可以寄托的感覺。
太師呼吸不過來,手指顫抖。
“驚鴻。”
“我已經退讓了,你還要執意如此嗎?難道我做出這樣的讓步,還是不足以讓你留下他們的兩母子的命嗎?”
“我知道夫人是對你不好,也犯錯了,可驚影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一條手臂,以及未來的人生,這還不夠嗎?你到底要把他們,逼到什麽地步呢?驚鴻啊,驚影和你的身上流著一樣的血,你可不可以……高抬貴手?”
太師情緒翻湧之下,便是老淚縱橫。
他真的沒想到,他做了這麽多,容驚鴻還是不肯原諒。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也還有另外的辦法來保住驚影,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能這樣做。
都是容家的血脈,他自然希望他們相安無事,平平安安的。
“不可以。”
“不夠。”容驚鴻冷漠地說,“這遠遠不夠。”
他在娘親死後,就一路像狗一樣乞討上京。
那一段歲月,滿是黑暗和沉重,他忘不了。
他也忘不了,是誰讓他變成狗一樣的活著。
這份恨,隻能用鮮血來平息。
否則啊。
他死不瞑目。
“驚鴻——”太師痛苦的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