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會的執勤一結束,丁楊便撥打肖可語的手機。
關機?難道她又忙得忘了充電?丁楊告別孫倩倩,便往梅陽分局去。孫倩倩正與江心洲熱戀中,巴不得有兩人獨處的機會。
梅陽公安分局去年在丁楊的協助下偵辦過一起網絡詐騙案,見證了改變偵察界的網絡革命。更具體地說,是電子網絡時代的到來——公安機關吃夠了犯罪分子利用網絡犯罪的虧,對這種全球互聯互通的新玩意兒已經欣然接受。
但事實上,偵查或抓捕那些穿梭在互聯網上的犯罪者,對老牌偵察員來說,仍然十分棘手。互聯網並不像大多數人認為的那樣,隻是家用電腦,其實它早在三四十年前,就已經被犯罪分子當作犯罪工具。
上級公安機關也許擁有網絡精英。但縣市級公安局、派出所在那些狡猾的黑客們麵前,卻無法獲得偵查、抓捕和定罪的快感。他們深受網絡犯罪的困擾,卻難以招錄真正的網偵人才,隻能借助於社會力量,或者上級援手。
丁楊常到分局走動,自然受到前所未有的歡迎。
他在門禁前抬起頭,讓視頻進行人臉識別,然後輸入密碼,門禁發出短促的開啟聲。大隊長胡誌遠已親自趕到門口迎接。“快請進,我已經讓蘇南給您泡好了咖啡。”
“你太客氣了。”丁楊笑了笑,隨胡誌遠走進大辦公室裏。
胡誌遠清秀文氣,**的皮膚卻呈現出古銅色,眼睛長得很好,兩眼距離寬窄合適,裏麵蘊含著閱曆培養出來的機智和審慎。看起來性格不錯,但也並不饒人,很顯然,這是一個剛強果斷,目標堅定的人,有股子追求完美的本性。
“你這是執完勤過來嗎?”他說,“來了就不要急著走,一起吃中飯。”
“我來問問肖可語要不要我接送奇奇,她手機關機。”丁楊直言不諱。
胡誌遠抱歉地笑了:“奇奇不用擔心,她已經安排好了。您看我這腦子,她特地交代我跟您聯係,一忙就忘了。她說您如果找不到她會很生氣的。”
丁楊有些不明白了。他說接奇奇不過是借口,肖可語怎麽會讓大隊長給丁楊打招呼呢。“肖可語沒來上班嗎?”
“上班的。”胡誌遠似乎對丁楊的問話有些不解。“隊裏發案子,她出任務了。”
“哦?”他想問出什麽任務,但禁住了。肖可語現在是刑偵大隊副大隊長,派她出什麽任務都是應該的,即使她是丁楊的女朋友。
“有人往南都發了個郵件。黎局讓她去追回來。”大隊長的話蜇了丁楊一下,他渾身湧起執勤留下的疲倦,卻隻得仍舊淡淡地笑著,沒有一屁股坐進沙發裏。
胡誌遠看著丁楊,眼裏閃過一絲異樣。他發現丁楊內心驚訝,麵上卻總能泰然處之,出奇的冷靜。他深信,這種臨危不亂才能一定會使丁楊嶄露頭角,並最後登上指揮層。
蘇南端著咖啡進門,一邊跟丁楊招呼,一邊苦惱地跟胡誌遠傾訴:“搞不定,一直搞不定,怎麽辦呢?”
“急什麽!”胡誌遠說道,“這不來救星了嗎?飯桶。”
蘇南一拍腦袋,看著丁楊。“看我蠢的,滿腦子都是那個無法破解的防火牆。”他尷尬憔悴,稻草人似的無精打采,仿佛隻有丁楊能點燃他冒火的眼睛。
丁楊不由得一愣,用懷疑的眼光看了一眼胡誌遠。蘇南興奮地攔在他麵前。“快快快,請丁專家幫幫忙。”他說,“快請到機房裏去,唉……”
胡誌遠朝裏麵的機房點點頭。“別忙,先喝完咖啡。”
丁楊知道胡誌遠言不由衷,跟著蘇南往隔壁機房走,那裏似乎有著吸引他的魔力。蘇南走進一個卡座——並排擺著兩台電腦,一台是臨時插進工作台裏的。丁楊坐下來,掏出一隻工具包,裏麵有他的工作U盤。然而,5分鍾後,他發現要破解蘇南指定內存裏的防火牆可不像在公園散步那麽容易。
“是不是沒辦法?”蘇南問。
丁楊笑了笑。“也許隻是需要一點時間。”
“先喝咖啡吧。”顯然,蘇南為丁楊被難到而感到高興。這說明,他跟胡誌遠訴說的困難是客觀存在的,而不是因為他懶惰或者技術太差。畢竟,丁楊是網偵方麵的精神領袖,而他蘇南,不過是一隻一臉苦相的綿羊。
然而,丁楊越是深入研究,開始的自信勁兒越是消失不見了。
“這個用戶是一個高級黑客,他具有高端的攻擊程序和防禦措施。他的攻擊係統有很強大的防火牆,同時,他對自己攻擊的對象也是嚴加防範的。”
“怎麽解釋?”
“就是說,他要確保自己入侵的那個對象不會反過來追蹤到他自己的終端,調查他的身份。這台電腦裏的東西都加了保護。用的是密碼,這我一開始就猜到了,因為他沒有硬件加密措施,比如掌紋識別或虹膜識別什麽的。但不管是什麽,這可夠麻煩的。這個密碼很瘋狂,足有30多字符。”
“30多個?”蘇南說。“我甚至不能判斷他入侵過哪家係統?”
“不能破解密碼,就不能查實他內存裏的數據,也就查不到入侵痕跡。”
“麻煩還不止這個。”
“遠遠不止。我都無法想象。”
蘇南瞪眼看著丁楊,希望他這樣的專家能擁有某種魔力。“那麽我們該怎麽辦?”
丁楊想了一會,說:“我可以試著編製一個更強大的程序。”他說,“就是數字城堡解密機那樣的。但有一個缺點。”
“什麽缺點?”
“運算時間大約需要幾百年。”丁楊露出一臉嘲弄的神情。
蘇南知道丁楊可能在諷刺他,聳了聳肩。但他還是繼續說:“你不是有一個最新版本的‘解密王’嗎,可能有用。”他甚至沒有給丁楊解釋的機會。“利用自動詞典式搜索,將數字和所有英語單詞輪番嚐試所有的詞匯組合。我們機房有強大的計算機機組,一起運行起來可不可以?”
“你這麽試過嗎?”
蘇南搖了搖頭。“可以將‘解密王’分散在幾個平台上,功能可以呈幾何級數增強。如果能將市局的主機運行起來,也許真有希望。”
“嗯,也許吧。”
蘇南得到肯定,還要說下去。丁楊打斷他:“你先出去一會兒,讓我想想。”
半小時後,胡誌遠送來了外賣。丁楊一邊吃著乏味的午餐,一邊皺著眉頭向胡誌遠告假:“我現在是治安警察,下午得回去上班。我幫不上你了。”
胡誌遠點點頭,但說話的語氣充滿刺激的意味:“你放棄了?”
丁楊站起身,在那台電腦麵前來回踱步。“我需要好好想一想,下班再來。”過了兩分鍾,他又問道:“這台電腦的主人是誰,有這麽重要嗎?”
“用戶是一個被殺害的老人。”胡誌遠說。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接著道:“有人發現他死在一家KTV樓上的廁所裏。死前往南都寄出一個郵件。我們懷疑那個郵件跟這台電腦有關,可能是一塊儲存芯片,一把萬能鑰匙,或者兩者兼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