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醒過來了,”為首者氣喘籲籲地說,“我們要盡快將她送出去。”

狐臭者愣在那裏。這話根本沒什麽道理。

“美女,我原先不知道你是警察。”為首者繼續說,“我們不要你的錢,也不想傷害你。前提是你不要再糾纏我們。我們不想手上染血,更不想得罪警察。”

肖可語掙紮著爬起來,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長時間。但目前一定是白天,她能分辨出天光與燈光不一樣的魅力。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小**,被褥發出濃濃的汗臭和黴味。她的背包抓在為首者手裏,正往她麵前遞。她扭了扭身子,頭有點暈,但身上沒事,手腳沒有被捆。她望了望窗外,似乎仍在地下停車場裏。

“你走吧!”為首者說,“不要再找那個粉紅頭發的美女,我們不知道她在哪裏。”

肖可語根本不相信他的話。她兩腿仍有些酸軟,挪了挪身子,感覺血液迅速流回雙腿,筋絡舒展開來,力氣在恢複。

她慢慢地坐起來。為首者驚駭地退出門。她本能地揚起右腿,狠狠地頂向狐臭者的胯部。她感到自己的膝蓋骨頂碎了他兩腿間那個軟囊組織。

狐臭者極度痛苦地嗚咽著,一下子癱倒在地,兩手緊緊地捂著痛處。為首者見狀溜得比老鼠還快,迅速消失在屋外的轉角處。肖可語踉踉蹌蹌地跑出門,走向光亮處。她知道,為首者一定找另一個劫匪去了。他們並沒有失去戰鬥力,而自己一時沒有恢複足夠的力氣。

肖可語當機立斷,大聲呼喊起來。

“救命啊!救命啊……”

聲音在停車場裏回**,仿佛陷在山洞裏,傳不出去。她竭盡全力地跑著,大步尋找出口。停車場很寬,分區很多,跑了很遠,卻似乎在轉圈。

前方有一道玻璃門,肖可語猛地一推,紋絲未動。門旁堆著幾道鐵欄杆,她撬動一道,然後鬆開了手,蹦到一邊,讓欄杆砸向玻璃門。隨著一聲巨響,玻璃門頓時化作一堆碎片。

肖可語抬起頭,透過鋸齒般的門洞看去,裏麵仍是劃著車位的停車場,隻是裏麵並沒有停車,也沒有燈光。目光消失在黑暗裏。

她管不了那麽多了,最後瞥了一眼燈光灰黃的泊車區,猛地一下跳過滿地的碎玻璃,衝進灰暗空曠的陌生區域。

“救命!”裏麵惟一的光亮發自右側的一條通道。“救命!”她又叫了一次。“救命!”

肖可語突然想起這是一個鎖著的封閉區域。她在空無一人的停車場裏轉了幾圈,劫匪對她的打擊仍然讓她心有餘悸。她得離開這個區域。不管能不能找到粉紅頭發的阿阮,首先得自救——找來警察,抓住三個劫匪,然後再想辦法。

她看了一眼那個傳來光亮的通道,然後衝過去。那裏也是一道玻璃門。她摸索著故伎重演,進入的卻是另一個空曠的區間。這裏亮著燈!如果能找到出口,離開就簡單了。肖可語往光亮的地方跑去。

“救命!”一個微弱的聲音從左側傳來。

肖可語嚇得趕忙轉過身,以為那是劫匪模仿她發出來的。但她沒有看到人影。她四處張望,麵色慘白,在空空****、無影燈似的微光下顯得非常怪異,胸口不停地起伏著。

“到底是誰發出了呼救聲?”

“救命!”肖可語再次聽到微弱的呼救,但聽得更加真切。

肖可語氣喘籲籲地跑動。“是誰?在哪裏?難道是劫匪引誘,想偷施襲擊?”

“不,不可能!他們並沒有追過來。”她再次自言自語。

這是哪裏?距原來發生搏鬥的停車場有多遠,她心裏沒底。“不,不可能是他們!我已經跑出很遠了,不可能還在原地。我是警察,有人呼救,我必須救出她來!”肖可語移動腳步,捕捉發出呼救聲的方位。

“我在這裏!”左側的轉角處傳出一個女性的聲音,立即將肖可語吸引了過去。她奔到那裏停住腳步,呆若木雞。她盯著轉角的鐵柵欄,柵欄裏的女孩梨花帶雨。那不是阿阮。她不認識阿阮,但認識阿阮的頭發,阿阮的頭發是粉紅色,這個女孩卻是一片淡黃色。

肖可語盯著她的頭發,立即後悔自己剛才的衝動。如果這是劫匪的誘餌,她將再次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你是誰,你沒事吧?”

女孩驚訝地看著她,沒有吭聲。

她真希望自己剛才沒有走得這麽靠近,這完全沒有必要。她神經緊張,草木皆兵。她奇特的遭遇太多了。她祈禱這個女孩是真正的受害者,為首劫匪並沒有埋伏在周圍。

“你怎麽在這裏?”她溫和地問,“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女孩終於開口說話:“怎麽在這裏,難道我願意?我隻想離開這裏。”

“出口在哪裏?”肖可語伸手檢查鐵柵欄。女孩身體向後縮。她放開手,四處打量。當她再次看向女孩的時候,看到了女孩身後牆上的亮光。

高高的牆壁上,有個黑黑的圓盤中心正閃著亮光。女孩跟著肖可語的視線望去,皺了皺眉頭。她以前沒有發現那個發光的控製板。她知道這道柵欄門是電控的,但無論怎麽尋找,都沒有找到電控開關在哪裏。但是,發現控製板也於事無補。控製板有近三米高,而她一米六不到,怎麽跳都夠不著那個東西。

鐵柵欄堅不可摧,控製板無法夠著。但肖可語不想幹等,尋思著怎麽救女孩出來。

狐臭者在停車場找到過棍子,這裏一定有類似的東西。她在空****的停車場尋找,終於發現一根鋁合金長杆,飛快地回到轉角處,照著閃光的按鈕就是一番猛按。

“菩薩保佑!”她祈求道。但鐵柵欄沒有打開。

“大姐。”女孩靜靜地說,“恐怕要遙控器。”

“遙控器?”肖可語憤怒地重複道。她瞪著控製板。那裏透出一點紅光,但紅光周圍有一圈小體積的凸起,應該是小巧的按鈕。隻要戳中那個按鈕,應該可以開啟。肖可語迅速轉向女孩。“你近些,拿著杆子頂那個紅點!”她厲聲命令。

女孩接過鋁杆,思考片刻,深深地歎了口氣。“別費心,我出不去,你走吧。”肖可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走吧。”女孩語氣堅定地重複道。

“為什麽?”肖可語不安地瞥了一眼鐵柵欄。

女孩看了一眼擔憂的肖可語。她鎮定自若地用鋁杆頂住紅點,攔住了紅光,用力,再用力。肖可語兩眼轉來轉去,一下子牆壁,一下子鐵柵欄門,沒有絲毫變化。

女孩放下鋁杆,一屁股坐在地上。肖可語似乎看到什麽熟悉的東西,怔怔地盯著女孩浮腫的前臂。她隨著她的目光看向那片發青的皮疹。“難看,是吧?”

肖可語誠實地點點頭。“你……吸毒?”

女孩笑起來。“這是粘貼式文身紙留下的!我努力想擦掉它,卻擦掉我一大塊皮。墨水抹得一塌糊塗。”

肖可語湊近仔細看了看。在昏黃燈光下,她看到胳膊腫塊下現出模糊的字跡——皮膚上塗寫了幾個字。

她局促不安地皺了皺眉頭。“哎呀,你仍能看清那些字,是吧?”

肖可語這回湊得更近了。她看得清清楚楚。上麵的字跡還算清晰。在看著那五個字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梅城賓館的1116房間。老男人摸著自己的手臂,嘴裏蹦出五個像英語又像粵語的字:“人間不值得”。

“你沒事吧?”女孩看著一臉茫然的肖可語,問道。

肖可語的視線沒有從她的胳膊上移開。她感到一陣暈眩。女孩胳膊上被擦過的那五個字就是“人間不值得”。

淡黃頭發女孩尷尬地低頭看著胳膊。“一個朋友粘的……是不是很傻?”

肖可語說不出話來。人間不值得。她簡直難以相信。那個老男人原來不是想不開,而是在幫她。肖可語抬頭望著女孩。在昏黃的燈光下,她看到女孩淡黃的頭發上還有些許紅色和銀粉色的痕跡。

“你……你……”肖可語盯著她沒有穿孔的耳朵, 結結巴巴地說道。“你是不是戴過耳環,一個骷髏耳環?”

女孩詫異地打量著她,聳聳肩。“來高鐵站前戴過,送人了。”女孩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