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刑天重新組織的攻擊大網之下,我的氣機完全遊離在大網之外,完全變得紊亂。我隻得將氣機全部抽回,重新開始了艱苦的試探工作。

完全沒有氣機抵禦的攻擊大網組成的攻擊漩渦再次象最初那樣無情地切割著我的表層,一步步向我侵襲而入。現在所受到的痛苦和壓力,盡管隻有現實世界的20%,但這20%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平常所能承受的極限。好在路西法教我學習“基督”職業技能的時候,我已經忍受過十字架的痛苦,剛剛又已經適應了刑天的基本攻擊,總算沒有讓我立刻暈過去。

這種情況的持續時間並不長,因為已經被我有所了解的攻擊大網在新的試探之後,很快就已經能夠將氣機探入。而後麵的事情就簡單多了,在壓力和痛苦中,我的理解越來越深入,氣機也越來越融入其中,痛苦和壓力在不斷減輕。

終於,刑天的這一張攻擊大網又被我完全破解。

跟破解刑天的基本攻擊相比,這一次的破解時間不到原來的十分之一。刑天的心中大是寬慰。看看對我已經沒有威脅,再次將攻擊一變,形勢立刻又回到刑天第一次改變的時候。

鋪天蓋地的壓力和痛苦又深刻了幾分,而攻擊大網又是另外一種不同的麵目。不過這一次又跟上次一樣,在忍受之中,刑天的攻擊大網慢慢形同虛設,破解的時間又大為減少。

刑天心中更是大喜,不斷變換攻擊方式,竭盡全力來“阻擊”我。變到後來,隨著我破解的速度越來越快,攻擊的速度已經越來越快。我仿佛進入了一個奇幻的攻擊世界裏,刑天的攻擊層出不窮,而我總能在最後破解他的攻擊。刑天也總是等到我將攻擊破解之後才改換攻擊方式。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當我再次破解刑天的攻擊的時候,所有的攻擊完全消失。刑天麵無表情地看向舜帝。舜帝的臉上,同樣沒有任何表情。

在我和鯀之間,再也沒有任何人進行阻擋。我掃視了羽山之頂,所有人都麵無表情。耳邊依舊是狂暴的山穀之風。我開始將目光投向鯀。

鯀跟刑天和舜帝一樣,也是全無表情。這樣對視了好一會,鯀忽然淡淡一笑:“你過來。”

我依言向鯀的身邊走過去。鯀的微笑又濃了幾分:“不錯,不錯。自古英雄出少年。多謝你對鯀的關心。”

我也微笑道:“現在沒有人來阻擋我救下你了吧?”

鯀忽然莫測高深地笑了笑:“你錯了,還有人可以阻擋你。”

我很是詫異:“是誰?無論是誰,我都要戰勝他。我不能讓你死。”

鯀繼續笑道:“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我自己。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不能跟命運抗爭。命運已經選擇了讓我死亡,你不可能改變命運。”

我輕輕撇撇嘴:“命運麽?是什麽東西?隻要我救下你,命運就他媽的滾蛋了。沒想到以鯀的偉大,竟然會屈從於命運。”

鯀聞言笑道:“這是兩回事。這是順應命運,而不是屈從命運。順應的目的是讓我們更好地支配命運,而不是做命運的奴隸。”

我搖搖頭:“我不懂。如果我救下你,你能阻攔我麽?你確信你比刑天更厲害?”

鯀也搖頭道:“我並不比刑天厲害。但我相信我對你說了理由之後,你就不會再固執己見了。”

“請說。”

“你可知道,天帝為什麽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不是太清楚。天上總是會有一些亂七八糟草菅人命的事情,如果都要理解透了,要等什麽時候。我等凡夫俗子,隻知道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我輕蔑地道。

“你錯了。”鯀歎息道,“此時此刻,我已經跟天帝打上了一個豪賭。我從他那裏偷來息壤的初衷完全不能實現了。無論我是否死去,耶和華都不會改變降下大洪水的主意。而天帝卻欺騙凡人說,隻要殺死我取走息壤,大洪水就不會來。如果我不死,息壤不被收回,天帝的謊言就不能揭穿。”

“但是,”我沉吟道,“你可知道,這是一個明顯的陰謀。天帝的目的,就是報你偷他東西的一箭之仇。隻要他的目的達到,他才不管這場豪賭的輸與贏。”

“你又錯了,”鯀微笑道,“你的思考方式太過拘泥。你隻知道,不能讓惡人的陰謀得逞,如果惡人陰謀得逞,我們就輸了。你這樣說完全不對。惡人是不能改變的,而被惡人欺負的人,是可以改變的。惡人殺死了我,被蒙蔽的人卻能醒悟,這場豪賭看似對惡人無損,對我們卻非常重要。死我一人而天帝滿足了他的殘暴,死我一人而天下之人能夠醒悟,你說我是輸了還是贏了?”

我整個人都僵直在羽山之上。鯀的話語我不能反駁,可是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妥。

忽然我明白到底是有什麽不妥了。我輕聲對鯀道:“我想對你說說悄悄話。”

鯀依舊微笑道:“說吧。”

我湊近鯀的耳朵道:“我這次的任務,就是要將你帶回去,解除盤古開天辟地中土行和艮卦的封印。如果你死了,息壤被收走了,我的任務又怎麽完成?”

聽完我的話,鯀哈哈大笑。笑完之後對我道:“你且附耳過來。”

我依言將耳朵湊近了他的嘴巴。隻聽鯀輕聲道:“這個事情非常簡單。土行和艮卦本是盤古之肉所化,一直被盤古的生命緊緊包裹。現在雖然盤古的生命已經化為火行、離卦和震卦,卻依然沒有融入到盤古的肌肉之中。這是因為沒有一個熟悉土行的靈魂為盤古做牽引。我就算把息壤給了你,或者我親自到了那裏,照樣不能讓土行和艮卦如願生成。不過等到舜帝殺死我之後,我的靈魂就可以跟著你去牽引盤古的生命,到時候這就不是問題了。”

我再次目瞪口呆。沒有想到鯀所能幫我的,竟是這樣的幫法。照理說,如果我要完成任務,不但不應該阻止舜帝,反而應該跟他站在一個立場才是,可是,我能這樣做麽?任務不過就是任務而已,眼前卻是活生生的鯀,我可做不出這麽殘忍的事情。我畢竟不是天帝。

鯀繼續微笑道:“如果我死了,我兒子禹將來終究被他們找出來治理洪水。如果我不死,他們就會一直將洪水的罪過怪到我的頭上。禹將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你願意看著天帝在天上洋洋得意麽?”

“可是……”我依舊不能釋懷。

“不要可是了。”鯀身上忽然生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我推了出來。然後他高聲對舜帝道:

“重華,可以行刑了。”

我呆呆地站在羽山之頂。前進與後退都是兩難。看著舜帝派出殺死鯀的人陸續上前,我的腳下卻象生了根一樣,一動也不能動。

直到看到鮮血高高地衝上天際,染紅了月光下的烏雲,我才明白一個事實,鯀已經死了,就在我的眼皮底下。

在命運麵前,無論鯀,還是我,終於做了一個屈從者。或者按照鯀的話來說,是一個“順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