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來的時候,肖珍珠本來是想開門見山地直接聊,跟張萬卿有關的的事情,諸如,警察當時到底對她的死因下了什麽樣的結論,他們是否知道張萬卿被遇害的真相等等。畢竟他們當時沒有參與張萬卿跳樓的調查案,手裏,也沒掌握著張萬卿的死與白越才性侵直接有關的證據。

可是問到張父張母的情況,肖珍珠突然覺得自己問不下去了。

在調查張萬卿之前,他以為張萬卿怎麽也出身於一個城市小康家庭。後來查到張萬卿家住在這個相對偏僻的莊子裏,但,來之前,肖珍珠也以為,張家怎麽也得是這裏相對很富有的一戶了。

他甚至有過將事情真相向張家人直接和盤托出,以使得張家人憤怒,進而,方便LW戰隊成功引動社會輿論,對紅秋俱樂部進行進一步分化瓦解和造成打擊的策略。

現在,他卻是將自己的這些念頭全都收斂了起來。

他們麵對的是兩個可敬的老教師。

肖珍珠相信,張萬卿在兩位老教師心中,一定是很有分量的。如果不是如此,她的死,也不至於能夠讓老嫗急火攻心,以至於中風臥床。如果再用張萬卿的事情刺激他們,將仇恨帶給他們,非但不能為他們緩解失去孩子的悲痛,反而可能會加劇。

他實在是做不到。

“萬卿之前往家裏應該是寄了不少錢吧。您怎麽不帶嬸子去看病?”肖珍珠問。

“她寄回來的錢,我們就留了一點貼補家用,其他的,都花在學校上了。以後,她人不在了,學校還有很多方方麵麵要用錢。得要省著點花。”

兩人同時愣住:“學校?”

“對。你們不知道嗎?她寄回來的錢,大部分,用在建希望小學上了。”

她捐錢建希望小學?

見兩人竟是一點不知情的樣子,老翁站起身來,去床邊,看了眼熟睡的老嫗。這才道:“走,我現在,帶你們去看看。那個小學,是咱們鄉裏條件最好的一個,離咱們這兒,也很近。走。”

老翁說的很近,隻是沒有出莊子。走,還是走了二十來分鍾。

三人來到莊子東北的學校門口。

和村裏大多數建築的規格相比,僅僅隻是站在校門前,肖珍珠和肉山兩人明顯感覺得到,學校實在是氣派出了好幾個層次。僅僅是校門口,用燙金浮雕大字寫著的“佳卿希望小學”六個大字,以及那安裝好的仍然嶄新的電動門,就讓肖珍珠和肉山肅然起敬。

她真的是按照自己能夠承受的最高規格來建設這個學校的。

從校門往裏望進去,一座一座的教學樓,操場,整齊地林列著。雖然樓都不算太高。但粗略估計,學校裏至少也能同時接納五六百人。別說是容下張莊的學生,哪怕是容下全鄉的學生,多半也是夠了。

“進去看看吧。”

老翁顯然是很想向兩人展示希望小學的規格。

畢竟是他們養育了這樣一個優秀的孩子。她賺了很多錢,自己沒有享受,反而寄回到家裏來,並且承建了一座希望小學——這小學的規模,怕是要八位數級別的。而,以張萬卿的收入水平,隻怕除了必須的生活費,所有錢都投入到小學上麵了。

兩人跟著一起進入希望小學裏。

學生們都在上課。三人圍著教學樓轉了兩圈。學生不少。

從學校裏出來,肖珍珠來時的念頭已經徹底打消幹淨。從學校退出來,三人還一同回到老翁家裏。聊完了希望小學的事情,三人之間,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老伯。今天,了解到這麽多跟萬卿有關的事情,這些她以前從來沒跟我們提起過。我們很感動。俱樂部,想以後也對希望小學的建設和維護,進行扶持幫助。這也算是,完成萬卿的心願了。”

張萬卿這樣一個女孩子,出身貧寒,毫無背景,孤身在聯盟中闖**,為自己贏得了紅秋俱樂部首發下路的位置。而她積累下來的財富,居然是不為自己添衣置物,而是全數交給了養父養母,並且讓他們為自己籌建監管希望小學。

而他的養父養母,這兩位可敬的鄉村教師,在身患重病的情況下,居然也不想著看病,生怕用了張萬卿太多遺產,影響希望小學後麵的建設運營情況。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任何人活著,無非都為名為利二字。可是,就拿張萬卿來說,她在張莊建了一座希望小學,這件事情,居然沒有任何媒體報道,王者榮耀職業圈裏的大多數人,恐怕還一無所知。這充分說明,她完全沒有打算張揚。她不張揚,說明不圖名譽。

而她賺到的錢,竟也幾乎全都花在希望小學上了。利呢?她也沒得到利。

那她是圖什麽?

她圖什麽,兩位老教師又圖什麽?

為什麽職業電競選手是一個光輝燦爛的職業,因為,這個職業,既能夠得到萬眾矚目,被許多玩家奉為偶像,又可以賺大錢,變得富有起來。和傳統的影視歌明星相比,電競明星還有比賽勝負和榮譽這個能令人別有所求的東西。

從社會地位上來說,肖珍珠和肉山,肯定是比這兩位老鄉村教師要高的。

然而,麵對他們,兩人卻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職業選手的畢生夢想就是得到冠軍。越多越好。在這一刻,肉山感到,也許自己得十個世界冠軍,都比不上已經逝去的張萬卿,和這兩位生活貧寒的老人。

張萬卿這樣一個優秀得令人驚豔的女子,怎麽就會因那樣的人渣而死?

聽到肖珍珠這話,一直跟二人聊著張萬卿的老翁,突然紅了眼眶:“你,你們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

“謝謝!謝謝你們!”他頓時老淚縱橫。

從老翁家出來的時候,一陣冷風迎著兩人吹上來。

肖珍珠感到自己的熱血似乎稍稍冷靜下來。他問肉山:“你覺得,咱們這樣,褚謀會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