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謀和褚澤玉從公安局裏出來時，夜色正深，下著大雨。

兩人都沒帶傘。褚謀將外衣脫下來，給褚澤玉披上：“走吧。”

“哥你……”

“我沒事。”

褚謀感到恐慌。

不隻是因為突如其來的爆炸。麵對爆炸，麵對這種突然的巨響，人會產生恐慌焦慮的情緒，這是正常反應。但，更讓褚謀感到恐慌的，是LW俱樂部的前景，甚至於王者榮耀電競行業的前景。

他已經向警方谘詢過。據不完全統計，這一場慘劇，至少造成了十人以上死亡，三十多人受傷。這還是隻計算爆炸傷害的情況下。褚謀分明清楚地看到，有好多地方都發生了踩踏事件。很有可能，踩踏事件造成的傷者，比發生爆炸還要更多。

這是什麽概念？

不管爆炸是什麽原因，是有人蓄意破壞，還是不慎帶入爆炸物，或者是比賽場地下方的什麽特殊管道爆裂，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無論哪一種情況，kpl聯盟作為賽事承辦方，LW俱樂部作為東都主場線下觀賽渠道提供者，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最糟糕的情況下，LW俱樂部很可能要負責大部分的死傷賠償金。而哪怕按照最普通的人身傷害和意外傷害死亡賠償標準，對LW俱樂部而言，都將是一筆天文數字。

這都是樂觀估計。喜歡看電競比賽的年輕人，裏麵難道不會有幾個是富二代之類的？碰上這樣的，死者父母請律師打官司，怕是一個人就能從LW俱樂部拿走一大筆死亡撫恤金。

褚謀並不是不願意承擔這筆錢。

但他更清楚。一旦承擔了這筆錢，LW俱樂部將被瞬間掏空。整個俱樂部將無法再運作下去。

他不敢再想。

這比之前LW俱樂部遭遇到的任何情況都要更糟得多。

他隻能積極配合警方提供線索——可他能提供什麽線索？他怎麽知道為什麽會有爆炸物？他怎麽知道場館門外安檢又發什麽神經，居然把爆炸物給放了進來？他甚至連到底為什麽爆炸，是人為因素還是意外因素，都沒辦法搞清楚。

他隻能懇求警方盡快調查，偵探，破案。哪怕真的要賠償，他也希望能賠個明白。

兩人涉雨往外走。

雨下的很大。地上已經有了積水。兩人走出去一會兒，褚澤玉嚷嚷著要找個出租車。褚謀隨了她。兩人坐上車。

“哥。別想太多了。現在你再怎麽著急，也沒用。但，不管怎麽樣，咱們都一起麵對。實在不行，咱們還可以找家裏。”

褚謀隻是搖頭。他不說話，望著窗外。雨在窗上胡亂拍著。他歎了口氣。

出租司機倒是不鹹不淡地接起話來：“小夥子，怎麽著，犯事了？現在這年頭，犯事想靠家裏擺平，可是沒那麽容易了。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跟警察承認錯誤，爭取個寬大處理吧。”

褚澤玉嗔怒：“你插什麽話。開你的車。”

司機碰了一鼻子灰，也就不說話。正好這個時候，車載電台上，放著東都的新聞：“截至目前，位於城南路的東都大電競館發生的爆炸事件，已經造成二十二人死亡，一百七十六人受傷。其中，十八人傷勢較重。警方現在已經確定，有人攜帶了炸藥帶進場館內。比賽進行中，此人引爆炸藥，將連自己在內的數十人炸死。”

褚謀的臉色當即黑了下來。

自殺式爆炸案。

這簡直可以用“恐襲”來形容了。糟透了。犯罪者自殺，賠償主體隻能夠由其他人來承擔。毋庸置疑。受到LW俱樂部雇傭、負責場館安保的安保團隊，以及現場比賽組織方LW俱樂部，都將被追責。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從沒有感覺到這麽絕望過。

情況這麽糟，連褚澤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她抓住褚謀的手臂，靠在他肩膀上。

回到俱樂部。隊員們沒一個人睡覺。所有人都在大廳裏坐著。手機上運行著“雲頂之巔”服。看到褚謀回來，他們手上也沒停下來。不過，一直在旁邊陪坐的袁世凱倒是跟褚謀招呼：“情況你知道了嗎？”

“現在最新數字怎麽樣？”

袁世凱滿臉愁容：“二十多個人死。爆炸襲擊。咱們這次麻煩大了。以咱們俱樂部目前剩下的可支配資金，掏空了恐怕都賠不起。”

褚謀才在沙發上坐下，又馬上站起來：“不行。這麽幹坐著不行。你趕緊讓咱們人去各個醫院問問。都有多少人在哪個醫院。今晚大家辛苦一下。分組。到醫院去，先去給傷勢特別重的病人墊付醫藥費。賬上還有多少錢？能支的都支出來。尤其記得，每個醫院太平間也要去。咱們挨罵什麽的，也都忍忍。”

隊員們手頭的比賽很快都結束了。

褚謀開始分組：“除了大頭和小玉，其餘，三個人一組。兩個主隊的帶一個二隊的。現在就出發吧。大頭和小玉，就跟我一起去第一醫院。車費不要省，到處拉著跑。進ICU的病人，先按照每個10w來補償。其餘病人，從嚴重到不嚴重，先按照5w到5k補償。”

褚謀直接給財務部經理打了個電話。讓他從公司裏的賬目上，給幾個各劃100w。先用著。

“那死亡補償怎麽算？”

死亡補償不是給一二十萬就能輕易了事的。如此慘劇，死者親友悲痛之餘，哪裏還有心思談錢。褚謀發愁：“實在不行……”

“實在不行就在太平間前麵跪著。”肉山說。

“我…憑什麽在那兒跪著？！”有人異議。

當然。隊員們有什麽錯？非但沒有錯，他們同樣是受害者。沒有留下身上的傷痕，卻不免受到驚嚇，心理陰影是肯定留下了。

可是跟那些死者，甚至是爆炸中心，甚至“血肉模糊”的死者相比，他們根本不算是受到了什麽傷害。他們畢竟代表LW俱樂部這一方。隻能接受這樣的條件。

“那頭兒有什麽錯？”烏賊反駁。

褚謀擺手：“都別吵了。誰實在不想去，可以不去。想去的，就跟著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