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理事看一眼等著給他文件的亞萍，起身說：“我隻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了。不料這次倒是你給我一番教訓。周總，要是後天‘周氏’能中標，我就服你！”
“好啊，周末公司有慶功PARTY，希望到時候你多喝幾杯。”放心，他不會讓白理事看笑話。
亞萍待白理事走後問：“經理，後天丟單PARTY會取消的，您這麽有把握嗎？”
“你現在問任何一家SI都是信心百倍，若連這點氣勢都沒有就先輸了一半。”伸手接過她手上的標書附件，周晟煦俯頭把桌上的資料分類。
“白理事似乎很生氣？”她小心翼翼地試探。
“亞萍，”周晟煦抬眼望住她，似笑非笑道：“其實有這種事，會叫的狗不咬人，咬了也不過是淺淺一個口子，但有些乖順地在你身邊的東西呢，就很難說咬你有多深了。”
亞萍的臉唰一下紅了：“您知道想往上爬總要費些心，但您是我最服的人，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害你。”
“我相信。不過，”他輕輕頷首，手上的工作不停：“一言興邦，一言滅國，如今連最不用負責的互連網也危機四伏，你怎麽還不知道物傷其類？”
這單丟了行政部全體人員皆會受罰，“一個都不能少。”
“周總，我不是故意把您與‘龍宇’合作的事情告訴白理事，那天真是不小心說漏了嘴。這些天我沒有同他接觸，就是怕自己再說錯話。以後我保證不再犯了。”亞萍臉色由紅轉白，怯怯解釋。
“是了，近則生害。在公司裏，你得學會與同事保持適當距離，時時顧及朋友情誼產生負麵的效果就危險了。這次算了，下不為例。”他柔聲安撫，相信她得到教訓，日後必定懂得包口保頭。
“謝謝周總。”她連連點頭，“那，我出去了。”
周晟煦夾好文件喚住她，問：“亞萍，你想成為女強人嗎？”
“呃？”她想了想，繼而崇拜地看他：“我隻希望有一天成為一個賢內助。”
啊，什麽時候他成別人的目標了？
3月23日上午10點整，“M市信息港一期工程招標會”在酒店會議廳隆重舉行。
不少政府領導到了開標現場，其他幾家投標單位都有重要人物壓陣。
“好幾家的高層都在這邊等唱標，反觀我們人氣上顯得好單薄，似乎太不重視項目了。”聽起來有些泄氣。
吸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周晟煦盡量幽默地說：“銷售部的何理事不是在嗎？你也不是小人物。要有信心，這不講人多勢眾那一套，中標與否同去的人數多少沒什麽關係，是不是？”
希望他的話能緩解他們的壓力，不至於在對手重兵壓陣下顯得底氣不足。
這也是他心底打鼓，偏偏決定留守公司的原因。圈子消息是何等靈通？業內人士相互都清楚彼此的項目主要負責人。他不到開標會現場，會讓人猜測兩種可能，一是“周氏”棄標，二是“周氏”穩中。如是這般大放*，對外迷惑舵手，對內安定人心。
蘇洛洛，你看著好了，看我如何安定這一場風雲。
隱隱覺著手心有些疼，他鬆開手，低頭楞楞地看著指甲刺出的紅痕漸漸消逝。人的皮膚有這麽強的韌性，人心呢？能不能越是傷得深，越是好得快？
“咚咚。”
門被敲響，他回魂甩甩頭。大敵當前，想什麽兒女情長？！
“周總，幾位股東來找您。”
亞萍推開門，三個老人均站在她身後朝他微笑。
關掉電腦上的新聞網頁，他禮貌的站起身陪笑臉，這幾人是稀客，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周總，聽說你沒去興國酒店，所以過來看看。單就你這氣定神閑地樣子，大將風範啊。”
三人在他對麵坐下，楊董事十指交叉相扣放在桌上：“即使萬事具備，也不怕東風吹錯方向麽？”
“唱標結束後任經理會有電話回來。這時候也沒什麽好緊張，一切成定局，單等開出來的結果。價格是關鍵，比‘龍宇’、‘宋氏’低，這標就十拿九穩了。其他資質較低的公司，跳梁小醜，不足為懼。”周晟煦簡明扼要地“匯報”形勢。
楊董事點頭，表示認同他這種將壓力扔給對手的做法。
“那我同你一起等第一手消息，我想一定會是好消息。你的聰敏和自信總讓人炫目。”說完他專注地盯住周晟煦，視線毫不掩飾的火熱。
其他兩個董事神色各異，隻是此時的周晟煦沒有心思關注而已。
過於露骨的讚美，生受了怕折福。一心要拉攏他助他一臂之力，才是他不輕易罷休的主因吧。
“借你吉言。希望楊董你能分一點好運給大家。剛我還跟亞萍談起，都是不計成本在搶單圍標，料想那邊是場‘血拚’大戰，我們不敢去陪殺場。”周晟煦音調平和地把話題轉到招標會上麵。
“嗬嗬，血拚大戰？我看是你派他們去宰別人吧。”
二人哈哈一笑，“周總，……我以為你沒必要擔心才是。”
典型站著說話腰不疼，這種自以為是令他心生不悅。
“我怎麽會不擔心？這項目本就是比修行比內功，以‘龍宇’的道行，它們是‘周氏’最具實力的競爭對手。我很擔心丟標使各位失望，我可罪過了！”靠在旋轉椅背上，周晟煦告訴自己要隱忍，要克製。
他垂下眼掩飾他的不高興，丟給他一句話：“並不是所有人做事都那麽處心積慮的，更不是人人都需要靠誰才能成功。一個人想成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而應該建立在自己身上。你說呢？”
這三人何等人物，自然能聽出他話裏有話，所以毫不意外他沉下來的臉色。
話是重了，你自己撞上來的，怪不得我。
他心底冷笑，臉上做足十分的抱歉無辜：“楊董，我沒別的意思。”
楊董極淡地歎口氣，眉峰展開來，“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周總，你的能力沒人會否認。你也得明白，象白理事那樣散兵猶勇，走錯了道是成不了事的。”
王位爭霸戰勝負尚在未定之天，無論誰想獲勝都要行政部協助。形勢所迫，即使他是真命天子也要低頭。
楊董緩下語氣，他心底清楚：楊董暫時不敢動我，又不願他幫其他董事，所以暗示他別學白理事。如意算盤打得不錯，不過，怎麽玩這盤遊戲的決定權在他，不在他。
“楊董，謝謝你對我的賞識，一切等這個項目拿下再說吧，辜負董事長的期望就不好了。”周晟煦用緩兵之計，此時無謂同他撕破臉皮。論才智能力，他都要比白理事高超，邀他入他的陣營不是完全不可談。
“好，一言為定。至於信息港項目，周末的慶功宴一定可以如期舉行。”他自覺目的達到，臉上綻出笑容。
周晟煦惦記著招標會的結果，不想同他“哈啦”，起身泡了杯綠茶，開始瀏覽招標網。楊董見他無意再談，便拿起桌上的報紙翻看。
“叮……”
桌上的電話響，算時間該是唱標結束了。
周晟煦接起電話，任靖臣的聲音就傳來，語調裏掩不住的興奮激動。
“喂。這裏唱標剛剛結束了，我們的報價是第三低價，沒想到這麽合適。”
周晟煦不敢掉以輕心，製止他的得意：“專家組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公示？”
“有，招標委員會說結果明天公示，今天下午專家組就開始評標。”
“知道了。你們別太張揚，回來細說。”
周晟煦放下電話，衝等待結果的楊某人笑笑。
“傳捷報了？”他倒比我緊張。
“算是吧。”
他鬆口氣，抓過桌上的杯子啜飲。
清雅的茶香立時繚繞鼻端，一絲暖意注入心間……
睡不著，睡不著。
蘇洛洛總是一貼上枕頭便呼呼入睡，沒想到離開周晟煦後開始失眠了，又是什麽道理？人，果然是世間最最奇怪的一種生物。
在第N次翻身之後，她極其苦惱地掀開被子起身，腦袋裏如超級馬力撞蘑菇，偏偏就是睡不著，嗚……鬱悶！
爬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溫水潤唇，回床複躺下，還是沒睡著。古語道：前三十年睡不醒，後三十年睡不著！象她這樣年紀輕輕就失眠，後半輩子豈非不用睡了？
沒辦法，隻能祭出常規催眠術，她閉上眼默默數，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一千種假設，一萬個疑問，數羊，竟成了數“周晟煦”。
差點就要撥電話給他了，可她的驕傲不允許。電話通了她怎麽說？說睡不著，開口乞求虛假的溫柔，博取同情的關懷？
她沒在他麵前低過頭，他沒給過她機會。
想通這層，勉強算找到答案，她迷糊地入睡，枕畔，悄然洇濕一片……
24日，信息港一期工程評標專家組經過一天的評審，正式發布中標公告。
“周氏”竟然以第二的成績落敗，消息一出一片嘩然。
經過這麽久的折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心中的感覺難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