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訛詐

李陶思忖片刻問道:“想必劉老夫子定是回絕了他!”

“那是自然!不過,這個劉仁義離開的時候放出話來了!”

“他放出何話?”

“他說在長子縣隻要是他看上的東西,還從未失過手!現在他出五貫我們不賣,到時候就算他出一貫錢我們也會求著他買的!”

“這個賊子也太猖狂了,小主人,要不……”裴嶽怒不可遏。

李陶擺擺手,他知道像劉仁義這樣的人在哪朝哪代都不會少。若是小覷了他,搞不好陰溝裏翻船了也未所知。

傍晚時分,郭壯從縣衙回來,李陶向他問起劉仁義的情況。

“在長子縣真正說了算的,不是別人,正是劉仁義!”郭壯的第一句話就讓李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怎麽會這樣?難道整個縣衙都成了擺設?”劉玄瞪大了眼睛,他還從未聽說過縣衙的官吏都要聽一個做生意的商人擺布的事情。

“差不多是這樣吧!縣衙中除了少數幾個人能獨善其身外,其餘的都已經與劉仁義同流合汙了!”郭壯苦笑道。

“想必郭捕頭也是獨善其身之人吧!”李陶盯著郭壯。

郭壯低下了頭:“我是鬥不過他,又不願與他沆瀣一氣,隻得出此下策了!”

“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兒,依你的武功還需怕他?既然這個劉仁義人神共憤,為何不將此人緝捕歸案?”裴嶽在一旁譏諷道。

郭壯漲紅了臉,他抬頭道:“我郭壯不是貪生怕死之人,若隻是我一人,我自是不怕他,大不了鬧個魚死網破!可我還有高堂在上,我若是不計後果牽累了阿娘,這可如何是好?”

李陶在一旁替郭壯分辨道:“嶽伯,郭捕頭隻是個流外官。比他官大的都與劉仁義沆瀣一氣了,他能做到這一步也算是難能可貴了!”

聽李陶如此說來,裴嶽便不再言語了。

“郭捕頭,你所說的獨善其身之人還有誰?”李陶接著問道。

“隻有縣令張瑋和縣尉趙朗真二人!”

李陶若有所思道:“看來此事還須從長計宜!”

還沒等李陶從長計宜,第二日便有人上門了。

劉玄進屋來悄聲道:“李小郎君!長子縣縣丞要見你!”

“長子縣縣丞?”李陶皺眉道:“我不認識此人呀?劉老夫子,你請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劉玄領著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走了進來。

那人見了李陶,也不寒暄,開門見山道:“鄙人姓楊,名有林,為長子縣縣丞,聽聞李小郎君所開秋風破甚是紅火,收入頗豐,可否為桑梓百姓盡份薄力?”

李陶聽明白了,這個楊縣丞是來索賄的,可話卻說得理直氣壯、冠冕堂皇。

劉玄在一旁也不言語,隻想看看李陶如何應付。

李陶笑道:“楊縣丞,你說得在理,不知我該捐多少呢?”

楊縣丞見李陶識趣,說道:“二十貫足矣。”

李陶皺了皺眉頭:“這麽多?”

楊縣丞皮笑肉不笑道:“李小郎君!若是你嫌多,還有一個法子,也可以不用納捐!”

“哦?楊縣丞,請說來聽聽!”

“將秋風破盤給劉仁義劉掌櫃!”

李陶二話沒說,對劉玄道:“劉老夫子,帶楊縣丞去支領二十貫錢。”

楊主簿笑嗬嗬地向李陶一抱拳:“謝過李小郎君,就此告辭,下月再來扣擾。”

李陶一聽,腦門頓時起了黑線:敢情這捐款還得每月都捐?這與發薪水有何異?

沒待李陶感歎完,接下來主簿、孔目、曹司、書吏、令史、主事、都事、知印、虞候、堂吏、勾押、都頭、公人、書手、典庫、吏典、貼司等胥吏不下數十人以各種名目都來找李陶要錢,使李陶不勝其煩。待把這些人全部打發走之後,細算一下前前後後竟然支出了二三百貫錢之多。

郭壯得知這一消息之後,義憤填膺道:“這必是劉仁義的詭計,他用這一招不知坑垮了多少商人!”

說罷,郭壯對李陶道:“李小郎君,你且稍候!我去找人想想辦法去!”

看著郭壯急匆匆離去,李陶的臉色也變得陰沉起來。他之所以忍氣吞聲,是為了不想讓人注意,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容忍任人宰割。

……

天剛擦黑,長子縣縣尉趙朗真坐在自家炕頭,麵前放著一壺燒酒自斟自飲。

趙朗真四十歲上下的年紀,臉上總掛著一副笑模樣,若就此以為他是官場老油條,那就特錯大錯了。別看趙朗真才是從八品的縣尉,可十年前他卻是正六品昭武校尉。

趙朗真也算是將門之子,可是因為一件想不到的事情,他的父親意外死亡了。趙朗真十八歲從軍,跟著右羽林衛大將軍薛訥,征戰南北,赴湯蹈火,九死一生,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每當獨自喝酒的時候,趙朗真總會想到曾經的那些兄弟。那時候,隻要是出征,手下的兄弟便密密麻麻環伺左右。他叫一聲兄弟,兄弟們便喊一聲大哥,幹掉碗裏的酒,再一起狠狠的砸在地上。在兄弟們的眼裏,趙朗真就是天就是地。趙朗真帶著兄弟們風裏來雨裏去,腦袋別在褲腰袋上,兄弟們替他擋過箭,替他挨過刀,屍山血海裏不顧性命的救他護他。他和兄弟們不分貴賤,無論長幼。每每想到動情處,鐵一樣的趙朗真都會紅了眼眶。

“趙大哥!”郭壯的聲音在趙朗真的耳邊響起。

“噢!是郭壯呀!”趙朗真迅速抹了一把眼睛。

趙朗真是打心眼裏喜歡郭壯,郭壯不僅人憨厚沒有壞心眼兒,而且對自己異常尊重。特別是一口一個大哥,總讓自己不由地想起以前的那些兄弟們。

“趙大哥!我有件事求你!”

“郭壯!什麽事,別急,慢慢說!”

聽郭壯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完,趙朗真恨恨道:“又是劉仁義這個奸人幹的好事!”

劉仁義在長子縣的所作所為趙朗真是一清二楚,要是擱在十年前的性子,他早就將劉仁義給收拾了。或許是歲月磨平了他的棱角,或許是已經力不從心了,趙朗真漸漸麻木了,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與劉仁義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