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沒法阻止李紅軍,隻得折身返回,護在李紅軍的四周。

剛跨進西寨門,地上就有三具屍體。

第一具屍體,躺在地上,小腹似乎被開花彈的彈片擊中,血肉模糊,連皮甲都被割破了好幾塊,李紅軍以為他的右腿沒了,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的右腿被倒下的土牆蓋住了;

第二具屍體,是腰眼中彈,腰眼上都能看到血窟窿,在他屍體附近的地麵上,都有大片的血跡,估計一時沒有死透,不斷在地上翻滾,他的額頭上還有一個小拇指粗的血洞,血液已經凝固了,顯然是燧發槍留下的創口。

第三具屍體,也許是在開花彈爆炸的中心,胸腹的皮甲被炸開,皮甲裏麵,隱隱出現了一個拳頭大的血洞,更恐怖的是他的小腿,側麵的皮肉被切去一大塊,可能是因為腿骨太粗壯,阻擋了彈片,但腿骨上的肌肉,連同血液,全被刮去了,森森白骨都露在了外麵。

李紅軍嘿嘿一笑:“是有點恐怖,不過,本師長經過多次戰鬥,這樣的傷亡,還嚇不到我。”他還伸出自己的馬靴,用力在第三具屍體上踢了一腳,將原來仰躺的屍體,踢趴下了。

“師座……”

“走,再向前看看。”李紅軍一揮手,率先向堡裏的中心位置走去。

前麵不知道是草垛,還是一間草房子,顯然被開花彈摧毀了,還曾發生了劇烈的燃燒,地麵上一片灰黑色,李紅軍發現,有一具屍體,上半身鑽入黑灰裏,已經燒得和周圍的環境一樣,黑乎乎的一片,但屍體的下半身,處於墨跡之外,隻是皮甲上稍稍有些枯黃。

屍體恰好擋在他前進的路上,李紅軍本來可以跨過去,但他想看看,這燒焦的半具屍體,到底是什麽樣的,於是用腳尖推了推屍體的上半身。

腳尖碰到的地方,一塊塊鬆軟的木炭,從屍體上脫落下來,李紅軍皺皺眉頭:“這人的屍體,燃燒後,怎麽和樹木差不多?”

他腳尖上加點力氣,準備將給屍體翻個身,看看屍體的後背。

“呲!”

屍體從腰胯的地方,完全斷開。

上半身已經完全碳化,下半身還有些沒有凝結的血水,血水沿著屍體斷開的地方,緩緩流向黑炭上。

李紅軍嚇了一跳,在同一具屍體上,竟然出現水火兩重天。

“師座,還是回去吧!建奴的屍體,就讓弟兄們去埋了吧!”

李紅軍也是萌生退意,但剛才的話,說得過滿,現在說什麽也不願回去,“沒啥,作為師長,我要親自查看戰場,看看開花彈到底有多大的威力,給建奴造成了什麽樣的慘狀。

他們來到一座軍營,也許是多枚開花彈同時在此處爆炸,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麵上。

在屍堆的邊緣,有一具屍體,小腹處被炸出一個南瓜大的空洞,連皮甲帶骨肉,都不見了,傷口處還露出半截腸子,另外半截大腸,被炸成碎片,雪花樣分撒在周圍的空地上,隻看到點點飛痕。

還有一具屍體,從小腹的上麵,被炸成兩截,除了創口不齊整,就像

是被刀劍切成兩段,血水混著排泄物,在地麵上流成一個血坑……

李紅軍感到體內突然熱起來,胃內像是燒開的水,開始上下翻滾起來,他用手壓了下腸胃。

“哇……”

跟隨在李紅軍身邊的一名士兵,終於控製不住翻騰的腸胃,嘔吐過後,他的體內還在翻騰。

李紅軍稍稍後退,避開那士兵嘔吐出的穢#物。

“噗!”他一不小心,右腳踩上一個柔軟的東西,物事破裂,血水向四麵飛濺,左近的士兵,靴子上都沾上了接近凝固的紫黑色的血漬。

李紅軍右腳打滑,身子一斜,差點摔倒在地,幸好身邊的士兵扶了他一把。

他抬起右腳,低頭看了一眼,“啊?心髒?”

一個完整的心髒,已經被李紅軍踩成大餅狀。

“哇……”

李紅軍體內翻騰的“開水”,終於找到了突破口,血劍一樣從口中狂噴出來,射到他身前那名士兵的前胸上。

“哇……哇……”

更多的士兵開始嘔吐起來,穢#物幾乎掩蓋了地麵上的血漬。

第一師大量的士兵出現嘔吐、乏力的現象,袁崇煥暫時沒有心思搶渡三岔河,他發動大量的人員,來安撫這些嘔吐的士兵。

明軍雖然配備了專門的醫生,但這些醫生經過培訓,擅長的都是外科包紮什麽的,他們卻不會從心裏上安慰這些士兵。

袁崇煥讓各部隊的軍官,曾經上過戰場的老兵,給第一師的士兵現身說法,袁崇煥也是深入到士兵當中。

折騰了兩天,士兵們的情緒有所好轉,但他們是身子,都是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就是燧發槍,他們也拿不動。

袁崇煥讓軍部的參謀們想想辦法。

幾位參謀一合計,最後一致決定:舉辦一場報告會,控訴建奴的罪行,讓士兵們激起對建奴的仇恨,從而減輕他們心中的罪惡感。

袁崇煥也不知道報告會有什麽效果,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他隻好同意了參謀們的意見。

前前後後,一共耽擱了五天,就是這五天,多爾袞已經在三岔河東岸,建立了完整的防守體係。

三座防守大營,已經部署完畢,每座大營有三個牛錄的士兵,還有十門以前從明軍手中俘獲的虎踞炮。

三岔河的下遊,河麵非常寬闊,河水也有數人深,搭建浮橋的難度非常大,多爾袞的防守重心,還是在中上遊,他自己就駐紮在海州城,主要看護著中上遊的兩座防守大營。

在沒有大營的防守空擋的地方,多爾袞還配備了大量的遊騎部隊。

袁崇煥早就派出士兵,在三岔河的西岸,尋找合適的渡河地點,士兵們向他推薦了三個,上中下遊各一個,其中下遊的渡河點,雖然河麵寬闊,但水流速度慢,西岸的地勢也是十分平坦,非常適合大軍渡河。

這個渡河地點,就在三岔河堡的東麵,也就是被明軍的開花彈破壞掉的那座浮橋所在地。

袁崇煥考慮再三,決定從下遊渡河。

為了迷惑多爾袞,他從三處地點同時搭建浮橋,夜晚的時候,下遊的渡河點禁止一切燈火,而上遊和中遊的渡河點,卻是燈火通明,將附近照得如同是白晝。

如果多爾袞在對岸,他一定會發現,西岸的燈火,隱隱約約不停晃動,顯然有許多士兵在連夜搬運搭建浮橋的材料,整夜不息。

浮橋一點點向對岸延伸,兩天過去了,浮橋已經越過了中間的主航道。

多爾袞一直在思索,明軍是真的從上遊和中遊同時渡河,還是在施放煙幕彈?漢人狡猾多端,必須小心從事。

一連兩個晚上,明軍都是從上遊和中遊搭建浮橋,多爾袞坐不住了,他從下遊的三號大帳,調出兩個牛錄,分別加入上遊的一號大帳和中遊的二號大帳,還向二號大帳抽調了五門虎踞炮。

但多爾袞為了防止萬一,三號大帳還是留下了一個牛錄和五門虎踞炮,同時,派往三號大帳的遊騎,根本沒有減少。

浮橋離東岸已經很近了雖然水麵上有茫茫的水霧,從東岸看去,肉眼還是可以看到浮橋。

“明軍果然要從上遊過河!”

“明軍果然要從中遊過河!”

一號大帳和二號大帳的甲喇額真,幾乎同時發現了明軍的浮橋。

他們不由分說,集中虎踞炮,對準浮橋,就是一頓炮擊。

在實心彈巨大動量的衝擊下,捆綁木料的繩索斷開了,前麵幾段木料,隨著流水向下遊漂去。

正在搭建浮橋的明軍士兵,也有幾名落水,三岔河的上遊和中遊,水流都是比較急,士兵一旦落水,很快就被河水衝走了,運氣特別好的士兵,能抱住剩餘的浮橋,或者是一塊漂流的木料,還有一點點逃生的希望。

士兵們大怒,但女真士兵在對岸,他們根本過不去,明軍雖然有射程更遠的火炮,但火炮太過沉重,在浮橋沒有完全搭好之前,根本上不了浮橋。

士兵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建奴的虎踞炮在肆掠著他們,“要是浮橋搭好了,看我們的開花彈,那時,你們就救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過,浮橋還沒搭好,明軍隻是充滿希望而已。

“嘟……嘟嘟……”明軍的銅號響起來了,這是撤退的信號。

士兵們紛紛離開浮橋,回到岸上。

看不到明軍士兵,對岸的虎踞炮也停止了射擊。

等到明軍上了浮橋,虎踞炮又會響起來,直到明軍完全撤出浮橋。

雙方就像是貓和老鼠,在三岔河上進行著一場生與死的遊戲。

女真人是貓,他們占據著主動,隨時可能向明軍送上幾枚實心彈;明軍隻能是老鼠,沒有過河之前,他們注定要受盡欺侮。

雙方僵持了大半天,直到天色已經接近黃昏,明軍離開浮橋,再沒上來。

打退了明軍,鎮守一號大帳的甲喇額真烏裏瓦,顯得特別興奮,他抹了把堅硬的胡須:“多準備實心彈,明軍可能晚上還會來搭浮橋。”

“額真,實心彈就快要用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