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連簡道:“小生願聞其詳!”

琇文用讚許的眼神看著連簡道:“近來我們黃翎族人也多有讀書習文之風。我們雖比不得你們地界之人,要用此道來獲取功名,安身立命。隻是近來我們與地界之人來往頗多,語言上雖然大致相同,可文字上卻是天壤之別,完全沒有相通之處。更何況貿易往來,又免不了要寫契約文書之類,這就令很多族人束手無策。不瞞公子說,我父母就是苦於此,才令我讀地界之書,習地界畫。有族人聽聞我能文,便常常求我代筆。這一來二去,就有一些父母希望自己的幼童能跟我修習地界詩書。但是,我們黃翎族人口眾多,我有時也是孤掌難鳴……”

連簡看著琇文道:“那小姐的意思是?”

琇文答道:“你在這裏開設私塾,教授黃翎族的孩子詩書。保你很快就能掙到黃金。”

連簡為難道:“我是外族人,在這裏並無根基,這開設私塾……”

琇文笑道:“我不是外族人。現在孩子越來越多,我們一起教他們,如何?”

這連簡突然有他鄉遇故知的感覺,十分感激地對琇文說:“感謝琇文小姐知遇之恩!我一定全力以赴!”

那琇文笑道:“連公子言重了。你且隨我過來。”

那連簡連忙收拾了文房四寶,隨著琇文來到了她的庭院中。

一走進這文雅質樸的庭院,連簡就被這些別致的裝飾深深吸引了。

正廳內擺放著許多茂盛的蘭花,它們卓爾不群地吐露著幽香。

很多地界名仕的書法,工整地排列在廳堂的牆壁上,顯得十分素雅。

更令他感覺有趣的是,這琇文竟然十分喜歡收藏奇石,很多石頭都是他從未見過的。

那石頭上的花紋千奇百怪,鬼斧神工。

有的紋路像盛開的鮮花,有的像飛天的仙女,還有的像壯麗的山河。

可是,還有一塊石頭,卻十分奇特,表麵看來光潔無瑕,紋路也沒有什麽奇特之處,隻在那石頭的底座處,有一個小小的孔。

那琇文笑意盈盈道:“這是九曲石。據說那用細線從那孔中穿過,那線從石頭中轉過九道彎,最後還能從這個空出鑽出來。所以被稱為九曲石。”

那連簡道:“這石頭從何而來?”

琇文道:“我們這裏經常過來的一個地界的道士,人稱青岫道人。他素喜收藏,經常用自己的寶物和我們族人互通有無。這石頭便是他的。”

連簡道:“就這樣擺著,有甚意思。也無花紋圖樣,別人一眼也難窺見其中奧妙。”

那琇文道:“那青岫道人說過,此石可以試出人心。你看我們皆是心底純良之人,所以它現在潔白無瑕。但是如果有無良之氏混進的話,它勢必變色。”

連簡搖頭道:“這恐怕是他人杜撰罷,一塊石頭,哪裏就這般玄乎。”

琇文笑了笑,不置可否道:“那青岫道人說,有時候這人心,可要比石頭堅硬的多!”

連簡一時無言以對。這地界中人確實沉湎勾心鬥角,比不得這黃翎族人淳樸善良。

那連簡隨著琇文去到了她教授小孩子的地方。

那是一間比地界私塾要精致得多的屋子。裏麵一張張精巧的小桌子,還有一些散落在地上的紙張,上麵歪歪扭扭得寫著一些地界的文字,旁邊還有一些連簡看不懂的符號。

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奶聲奶氣地從外麵跑過來,卻不小心碰翻了桌子上的硯台,那墨汁灑了一地,登時將紙張弄得汙漬斑斑。

而後麵那個追逐她的小男孩,卻沒留心地上的紙張,一個趔趄滑到在地,嘴巴和小臉蛋上都布滿了墨汁。或許真的是把他磕疼了,他哇哇地大哭起來。

琇文趕緊將男孩扶起來,用手絹擦幹了他臉上的墨跡,然後安撫了他幾句,男孩才慢慢止住了哭聲。

琇文朝著連簡苦笑道:“雖說這些孩子的父母對我很是信任。但是我自己一個人,有時候真的是無法照顧到四角周全。”

說罷,琇文故意虎著臉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聽話,作甚麽要追你妹妹。你看,還把自己摔倒了,衣服也髒了,看我回去不告訴你娘!”

沒想到這小男孩竟然十分委屈地哭起來:“文姐姐,是她偷了我的紫金筆,我怎麽找也找不到,所以就追著她問。,沒想到她一看見我就跑,這不是心虛是什麽。”

那小女孩則更加氣憤地說道:“文姐姐,我沒有拿他的紫金筆,我看見他那麽生氣地跑來,就以為要打我呢!幸虧我跑的快!哼!”

小女孩還對著男孩做了一個鬼臉,那男孩哭得更加厲害了。

琇文道:“文姐姐不是告訴你們了嗎。我有一塊九曲石,誰要是撒了謊,那石頭就會變黑。小芸,你要是沒說謊,就到那石頭麵前去,要是它不變色,我和你哥哥就相信你。”

那小女孩倒是一副坦**的樣子,小大人似的踱著方步,和琇文一起到了九曲石麵前。

琇文問道:“小芸,石公公問你,拿沒拿哥哥的紫金筆。”

小芸連珠炮似地對石頭道:“沒拿沒拿沒拿!”

那石頭潔白如初,沒有絲毫的變化。

琇文道:“文姐姐和哥哥錯怪你了,小芸。石公公說,你沒有拿哥哥的紫金筆。”

那連簡笑著搖搖頭道:“琇文小姐,您這案子斷得不公吧,這石頭變色本是無可查證直說,你怎麽就能據此斷定,小芸沒有拿哥哥的筆?”

琇文還沒來的及說話,這兄妹二人的母親就從正廳走進來,向琇文施了一個禮道:“文姑娘,這孩子來的匆忙,連寫字的筆都忘帶了。這不我剛好路過你的宅院,就順便送來了。”

那小男孩看見母親過來送紫金筆,知道錯怪了妹妹,就隻好到妹妹那裏道歉。

這連簡忍住笑道:“琇文姑娘,您可真是神斷也!”

琇文卻輕描淡寫道:“這小孩子的心,比這些石頭的心還要單純。她說沒拿就是沒拿。隻有這世間人,才需要這九曲石去試他們的心腸。”

連簡突然感覺,這話中仿佛蘊藏著很多的道理。

少頃,前來上課的孩子越來越多,那小小的

私塾裏麵,一時間人聲鼎沸,聒噪不堪。

連簡問道:“琇文姑娘,你平時都教他些什麽?”

琇文謙遜道:“我才疏學淺,對你們地界的學問隻是略知一二。我教授的,無非是《詩經》、《論語》、《孟子》等等。”

連簡對琇文有些肅然起敬,連忙道:“你也可算得是一位女夫子了。”

琇文一時間飛紅了臉,道:“連公子,為了我們黃翎族再無白丁,您一定要好好教他們。我們黃翎族不會虧待您的!”

說罷,琇文對著孩子們說道:“今天,文姐姐從地界給你們請來了一個新夫子,大家要好好跟夫子學!”

那些孩子看見連簡,都高興得手舞足蹈,恨不能跳起來。

很快,這琇文就發現了連簡的多才多藝。

他不僅飽讀詩書,四書五經倒背如流,而且於詩詞、繪畫上也很有造詣。

他尤其喜歡歌詠山水,並繪製山水長卷。所做之畫,絲毫不遜色於地界的丹青聖手。

那琇文便請求連簡,教授自己丹青水墨之技。連簡感恩於琇文,便毫不保留地將畫中訣竅一一告知,加之這琇文蘭心蕙質,冰雪聰明,幾月下來,竟然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

最令琇文父母感到自豪的是,族長夫人的壽誕,那琇文於酒席間現場做了一幅《千裏江山圖》,獻給夫人作為賀禮,一時間博得滿堂喝彩,琇文一家受到了所有族人的尊敬。

而那連簡,也因為在私塾執教而獲得了豐厚的報酬。黃翎族隻流通黃金,所以連簡教授一日,勝過地界夫子教授一年所得的束脩。

而琇文和連簡的情誼,也一天比一天深厚。

連簡憑借著驚人的記憶,默寫了很多詩集,用工整的小楷抄好,送給琇文。

琇文自然是如獲珍寶,在反複吟誦之後,也漸漸地對地界描寫的那些景物產生了崇敬。

尤其是她無數遍臨摹的山水長卷,是何等的波瀾壯闊,大氣磅礴!呆在這小小的黃翎族,怕是永遠也看不見這壯美的景色了!

有時候她也忍不住問自己的父母:“如果我下山,去地界看看,會不會傷及性命?”

結果,就這麽隨便一說,琇文的父母就大驚失色道:“孩子,你可不能胡思亂想。我們黃翎族人,決不能下山!否則就是一條不歸路!”

琇文失望之極。但是她的心沒有被困住。每當金黃的落日慢慢下沉,她就暗自想象,地界的名山大川,江河湖海,在這壯美的夕陽下,該是何等的震撼人心!

琇文拚命地學習詩詞和繪畫,直到那連簡都不得不承認,她的畫即便是拿到地界的名家中,也毫不遜色。

光陰荏苒,一晃半年多過去。

琇文知道,這連簡怕是要回到地界去了。

果然,一天放學後,連簡對琇文一家深施一禮道:“小生在此叨擾多時,伯父伯母和琇文姑娘十分照顧,但我家中尚有雙親,我想……”

琇文此時打斷了連簡道:“連公子不必客氣,你的意思我們都明白。隻是,我有一事相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