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淵緊緊盯著溫硯,緊張問道:“他在說什麽?”

包廂的房間隔音設施已經打開,是絕對聽不到外界的聲音的。

而黑尾鮫人下半張臉上又有著止咬器的存在,也無法根據口型判斷說了什麽。

溫硯究竟是怎麽聽到的?

對楚淵,溫硯壓根沒有任何防備之心:“他在呼喚一個名字。”

格瑞斯殿下……

這個稱呼喚醒了沉睡在記憶深處,甚至都已經有些模糊的苦難記憶。

不對!

他好像忘記了什麽。

原本就淚流不止的溫硯此刻的眼淚更是流的越發凶猛。溫硯緊緊抓住楚淵肩膀,心口像壓了一塊巨石,壓得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楚淵,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溫硯的模樣像是被魘住了,麵色悲痛欲絕,急促的喘著粗氣。

“別著急,冷靜下來,溫硯!”

與此同時,楚淵立即釋放出大量的安撫信息素。把溫硯抱得緊緊的,一點點去安撫溫硯暴動的情緒。

情緒過激並不是一件好事兒。

楚淵這時才想起自己隨身攜帶的鎮定劑,這些鎮定劑都是根據自己的體質情況來配製的。

他擔心溫硯承受不住這麽大劑量的鎮定劑,便隻注射了小半管。

但卻沒料到,這小半管鎮定劑對溫硯來說強度還是太高。幾乎是注射完後,溫硯便陷入昏迷。

現在陷入昏迷也未嚐不是好事兒。

楚淵將披風解下,把小鮫人嚴嚴實實裹住後抱在懷裏。用終端發送出一條指令後,這才起身。

一打開包廂門,就看見秦弋已經帶領大批近衛隊成員在走廊裏排列整齊。

“拍賣會上那隻鮫人我要了。皇室若要追究,就來找我。”楚淵麵色肅殺,語氣冰冷。

從與蟲族廝殺的戰場上下來的近衛隊,隻會服從楚淵的話,絕對不會對楚淵的話有任何異議。

————

鮫人是一支很神奇的物種。

他們擁有得天獨厚的容貌以及攝人心魄的歌聲,還有超長的生命力。

與毫無戰鬥力的人魚不同,鮫人擁有很強的戰鬥力,尖銳的利爪與尖牙,鋒利的鱗片。

而在研究院那些喪心病狂的人眼裏,這些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鮫人沒有雌雄之分,他們是靠著武力來區分上、下位者的。

輸的那方便是下位者,他們的身體會催生出孕育鮫人寶寶的器官。

而下位者的鮫人孕育能力可謂是百分之百。

要知道,在帝國等級越高的alpha想要孕育子嗣也就越困難。

所以一種黑色產業便迅速興起。

人們便大肆捕捉鮫人,再通過某種秘密的手段販賣鮫人。

不過幾百年時間,鮫人一族便幾乎滅絕。

而人類以為的全世界最後一隻鮫人落到了研究院手中。

但那時候,那隻鮫人已經奄奄一息,研究院便想盡辦法讓這隻鮫人活下去,但奈何無濟於事。

研究院隻能被迫改變方向,既然救不活這隻鮫人,那就想辦法把鮫人的血脈融入人類身體中,讓鮫人血脈覺醒成人類的精神體。

一場大型活體實驗便慘烈開始。

鮫人生命垂危,留給研究院的時間不多,每天都有大量實驗體死亡。

終於,在輪到溫硯時,研究院成功了。

溫硯成了唯一一例人類與鮫人血脈完美融合的實驗體。

而那隻鮫人的名字就叫格瑞斯。

溫硯是那一批實驗體中年紀最小,也是最後的一個實驗體。

如果不是實在沒有實驗體了,融合鮫人血脈這種是落不到溫硯身上的。

研究院卻不曾料到,自己最看不好的實驗體卻成功了。

而研究院的人卻不知道,在實驗的前一夜溫硯與格瑞斯是有過交談的。

融合鮫人血脈是需要格瑞斯的血肉的,所以那時他的鮫尾隻剩下森森白骨。

小小的溫硯那時還未經受過太大的磨難,與格瑞斯關押在一起時也隻是縮成小小一團麻木的躲在角落中。

溫硯年紀最小,最好欺負,經常被同為實驗體的人類毆打虐待搶奪食物。

他也不去反抗,因為溫硯知道,反抗帶來的是更加殘忍的報複。

於是便在這暗無天日的日子中暗暗忍受,實在熬不住時,就會拿出那一塊珍藏已久的過期糖塊看看,卻不舍得吃。

小小的溫硯看見尾巴成森森白骨的格瑞斯心中也不是害怕,隻是覺得他應該很疼很疼吧。

而且他看上去快要死了。

溫硯覺得他甚至比自己還要可憐,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過期糖塊猶豫了好久,決定起身靠近。

“你要吃甜甜嗎?”

格瑞斯無疑是恨著人類的,他冷眼旁觀著一個接一個的人類體因為融合不了鮫人血脈而死亡,隻覺得大快人心。

卻在麵對這最後一個小小幼崽時心軟了。

幹澀起皮的唇瓣輕輕動了動,卻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糖塊早就已經化掉,黏在外包裝上很難剝開,溫硯粗短的手指艱難地剝開糖塊的外包裝,塞進格瑞斯嘴裏。

過期甚至已經融化掉的糖塊吃在嘴裏其實並不好吃。

但這塊糖果無疑是帶給了格瑞斯一絲力量。

他終於有點力氣說話了。

“人類幼崽,你想活下去嗎?”

此時的溫硯並不明白活下去的意思,他的記憶中隻有研究院的血腥場景以及毆打虐待。

格瑞斯不知從哪裏拿出一顆粉色珍珠,卻沒力氣遞給溫硯。

珍珠滾落在地上,咕嚕咕嚕滾到溫硯腳旁。

“按照你們人類的話說,待實驗成功以後,你將覺醒鮫人精神體。血脈會指引你回到鮫人的聖地。”

“回到聖地後,我需要你給一隻黑尾鮫人帶一句話。”

“格瑞斯的職責已完成,日後將再也不複相見。”

說完這話,格瑞斯神色溫柔下來,仿佛放下了一切,望著那人類幼崽迷茫的神情,輕笑出聲。

“罷了,記不住就算了。”

“糖塊很甜,以後要連帶著我那份好好活下去。”

元帥府內。

楚淵懷中的溫硯驀然從這一場似回憶的夢境中醒來,眼眶紅腫,眼睛酸澀難忍。

沙啞的聲音喃喃響起,哀慟至極:“我記得住的,可怎麽就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