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雲辭去見裴以卿的這天恰好是帝國下著初雪。

前世的哥哥就是在今天去世的。

行走在雪地中,溫雲辭恍若行屍走肉,整個人身體周圍都泛著一圈死氣。

得知溫雲辭會來,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虛,裴意找了個借口躲了出去。

溫雲辭知道裴意偷溜出去了,也不去管他,裴意跑不了的。

自從上次暈倒後,裴以卿就一直沒有痊愈過,就連處理裴氏的事務也是在家中處理,如果實在是要出麵,裴以卿也會讓裴意先去頂一陣。

對於這個甩了他弟弟的溫雲辭,裴以卿可以說是很很不滿意了。

若不是溫雲辭說有關溫硯的事情要找他,裴以卿絕對不會出麵見他。

裴意是他弟弟,欺騙他弟弟感情的人渣,裴以卿看到就忍不住想動手。

溫雲辭看著憤怒的裴以卿,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話:“你的憤怒究竟是因為裴意還是因為溫硯?”

“溫硯與我們裴家早就毫無關係了,我為何要因為他而遷怒你。”裴以卿努力忽略著自己心底那一絲不安:“你欺騙小意感情這事兒,我遲早要找你算賬。”

溫雲辭冷笑一聲,沒有任何想與他爭執的欲望。

畢竟前世的裴家,和自己相比也好不了多少。

溫雲辭拿出了一隻早已經準備好的錄音筆,按下開關鍵。

獨屬於鮫人那魅惑的歌聲便飄了出來

裴以卿還想質問溫雲辭究竟要耍什麽花招,聽到這歌聲便怔住了。

前世的那些痛苦記憶隨著鮫人的歌聲慢慢湧入裴以卿的腦海。

最開始是研究院一些橫空而出的視頻流了出來,迅速竄上熱搜。

那些視頻全部都是保存完好的活體研究資料。

資料種類很多,尤其是其中一個有關鮫人的視頻讓看到的人不禁遍體生寒。

這不是在研究,而更像是在虐殺!

就在帝國人民聲討研究院時,又一重磅消息傳出。

帝國裴氏集團二少爺裴意謀殺帝國前任元帥之妻溫硯,流放星際,終生不許回踏入帝國的領土。

這無疑是最狠毒的懲罰方式,蟲族可是記恨人類許久,裴意不再受帝國的庇佑,可想而知他最後的結果。

沒人會可憐裴意,因為眾人知道了溫硯與楚淵信息素匹配程度有多高。

沒有了omega的安撫,楚淵活不過三十歲。一代不敗戰神隕落,這損害的是所有帝國人民的利益,他們甚至恨不得將裴意千刀萬剮才能消心頭之恨。

前世的裴以卿忙於裴氏集團的事務,壓根不知道外界的傳言。

直到裴意被抓走,裴以卿才開始了解始末。

帝國元帥楚淵親自出現在他麵前,帶來了一係列裴意誣陷溫硯的證據。

溫硯從沒有刻意針對過裴意,一切都是裴意自導自演。

目的就是讓整個裴家討厭溫硯,以保全他現在的地位不受影響。

可在裴意保全自己地位不受影響之後,他還是不準備收手,他要不找痕跡的殺了溫硯。

這些證據直接讓裴以卿崩潰了。

星網上爆出來的活體研究資料中溫硯出現的畫麵讓裴母看見後,從三樓一躍而下,送到醫院進行搶救。

裴氏集團因裴意的原因被全帝國人民抵製,股票動**嚴重,裴家也亂成一團,根本沒人去關裴意的死活。

救回來的裴母瘋病越來越嚴重,最終自殺於次年三月,裴父大受打擊,也跟著去了。

僅僅半年時間,裴家便隻剩下裴以卿一人。

作為抑製劑行業的龍頭老大裴氏集團,受到打擊後便一蹶不振。最終逼得皇室不得不出手,接手分崩離析的裴氏這個爛攤子。

裴以卿恍恍惚惚從回憶中醒了過來,卻是從回憶中無法自拔。

溫雲辭看了一圈周圍,最後目光落在了茶杯上。

滾燙的茶水潑到裴以卿臉上,可裴以卿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緊緊抓住自己心口處,似乎痛苦不已。

“痛才是對的。”

“你和我都是害死哥哥的凶手。”

看著裴以卿跟他一樣沉浸在痛苦中,溫雲辭覺得實在是太開心了,蒼白的臉上流露出病態的笑意。

哥哥,我會替你報仇的。

不論是裴家,還是研究院的那些人渣,當然還有自己,都將遭受到他瘋狂的報複。

做這些,溫雲辭也不求溫硯的原諒,因為都是他們該得的。

溫雲辭起身朝外麵走去,他的任務已經完成,剩下的事情就交給那隻鮫人就行了。

離開的時候,這一場初雪下得更大了。

溫雲辭抬起手,接住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小心翼翼地將它護在懷中。

可就算是動作再小心的嗬護,雪花在落到掌心後的幾秒鍾就融化不見了,脆弱的可怕。

溫雲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低聲喃喃道:“哥哥,我好想你……”

.

今天的楚淵情緒很不對,神情時而不安、時而恐懼。

在楚淵臉上看到恐懼的神情時,溫硯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楚淵怎麽可能會害怕?

他可是帝國的不敗戰神唉。

可溫硯回頭一看,發現白白也很不對勁兒,蜷縮在自己窩中,時不時還發出警告的聲音來。

“怎麽了?”溫硯擔憂問道。

楚淵把房間內燈光關上,又把溫硯抱在懷中:“沒事兒。”

他隻是覺得即將要發生什麽一樣。

“快睡吧。”楚淵拍著溫硯的脊背。

溫硯有心追問,奈何困意太洶湧,壓根抵抗不住,不一會兒便睡去。

等到溫硯睡著後,楚淵又把人往自己懷中圈了圈。在黑暗中,楚淵睜開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溫硯的臉。

楚淵此刻很清醒的,卻不知為何,一種渾渾噩噩的感覺朝他襲來,很快便把他的意識卷入到一段他從沒有經曆過的記憶中。

潰爛腐敗的傷口,既虛弱、又被疼痛折磨到渾身沒有肉的身體。

這一切都是……

溫硯!

不可能!

他怎麽可能會讓自己的小鮫人落到這樣田地除非他死了。

可這一切,就像是他真實經曆過的一樣,讓楚淵痛心不已。

楚淵就像是一個旁觀者,聽著自己與小鮫人的對話。

“我要死了。”溫硯很平淡的將自己的生死說了出來。

溫硯開口提出自己最後的要求:“我想與溫雲辭進行一次通話。”

楚淵看著自己拒絕:“不行。”

似乎早就預料到楚淵會拒絕,溫硯麵色依舊固執,淡淡開口:“這是最後一次。”

他有預感,自己這副破爛不堪的身體絕對撐不過今晚的。

他也需要和溫家徹底做一回了斷,就算是報完了溫家父母的養育之恩吧。

在溫硯的堅持之下,最終楚淵還是同意了。

這一場通話由溫硯的終端撥通,對方接通的速度也十分之快,隻是兩邊都默契地選擇了純粹的語音通話。

話頭是由溫雲辭挑起的,他語氣含笑:“我親愛的哥哥,你猜現在我在哪裏?”

身體無處不在散發著劇烈疼痛的溫硯沒有興趣去猜:“你在哪兒?”

“哥哥,你真無趣。”溫雲辭語氣裏的笑意消失,冷冰冰的繼續說著:“我正帶著阿意在公墓拜祭父母呢。”

“小辭,離他遠點。”溫硯說話都有些費力了。

讓他落得此刻這副眾叛親離、苟延殘喘的地步,幕後黑手便是裴意。

不過,溫硯還是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怪自己太蠢、太自負。

很快,另外一頭傳來裴意溫柔又小聲的勸慰聲。

仿佛溫硯才是那個惡毒至極想要棒打鴛鴦人。

很快,裴意暴怒聲便響起:“溫硯,你是由什麽身份說出這句話的?”

罷了。

溫硯不想再與溫雲辭爭論,他太累了,早已經沒有了那個精力。

沒有再聽見溫硯的說話聲,溫雲辭以為是終於踩中了溫硯的痛腳,想要乘勝追擊:“我和阿意要結婚了,日子定好後一定會通知哥哥,你一定要來啊。”

溫雲辭臉上滿是得意與痛快,他似乎想象到溫硯聽到這話時麵色鐵青的模樣。

站其旁邊的裴意也沒想到今天居然有這麽大的驚喜,一時之間,臉上的歡喜之意都掩飾不住。

裴意早就有意與溫雲辭定下婚期,但向來順他意的溫雲辭再此事上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這溫硯臨死之前,總算是幹了件好事兒。

但溫硯的反應出戶溫雲辭意料,語氣沒有絲毫起伏,就像是在談論今天吃什麽一樣平淡。

“不用邀請我,我可能來不了了,那就提前祝你們新婚快樂。”

也不知道是那個字眼激怒了溫雲辭,在溫硯說完祝福的話後,溫雲辭怒氣衝衝:“願研究院能洗淨你身體與心靈上的髒汙。”

通話結束了好久,楚淵才聽到另一個自己說話的聲音。

“小鮫人,你想要什麽?”

溫硯忽得睜開眼睛,眼底就跟鑲嵌著無數碎鑽似的,恍若一片瑰麗的星河。

“想要……自由。”

溫硯看向楚淵,再看到楚淵隱藏在冷漠深情下的愛意,心中很是不忍。

最終還是自私地移開眼睛,緩緩道:“我死後,就把我的骨灰撒入星際。”

與溫硯預感一樣,他真的沒撐過今晚。

在火化溫硯屍骨之時,今年第一場初雪降臨。在黑夜中,雪花洋洋灑灑,歡悅地在空中飛舞著。

——

黑暗中。

楚淵悄然睜開了眼睛,怔忪地看了溫硯許久,窗外的雪依舊在下。

楚淵最後緊緊將溫硯萬分珍重的圈在懷中。

他明白過來了。

那一切自己不願意相信的都不是虛構的,那些是他前世的記憶。

前世的楚淵在初雪的時候失去自己的摯愛。

這一世的楚淵在初雪的夜裏緊緊擁抱住還活著的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