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偽證

紀墨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是臉上浮現出古怪之色,似乎紀墨這話說得很奇怪似的。包括屈浩然在內,仿佛在猜度,怎麽之前皇上言辭如此犀利,現在卻犯下個這麽糊塗的常識性錯誤呢?

吳啟鬆也怔了一下,臉上帶著戲謔笑意搖頭道:“皇上您錯了,他可不是人證。”

什麽?紀墨目光一凝,不是人證?什麽意思?

吳能將額頭觸及冰冷的地麵,雖然心底還有那麽一絲屈辱,但是長期的奴才生涯已經讓他早就習慣了接受。

“回皇上的話,小人是物證。”吳能也不是一出生就是奴才的,隻是現在他已經認命了。

紀墨麵無表情,心中卻是仿佛被雷劈到了一樣。

果然自己還不是真正的土著啊,穿越過來的,即便已經適應了這裏的生活,但是有些深入骨髓但平時隱藏的很好的東西,紀墨還是沒能徹底的理解。

原來所有人都沒有把奴才當成過人,包括奴才自己。他們隻是“物”而已,就和鐵鍬、煙鬥、豬、狗這些沒什麽區別。

暗暗歎了口氣,紀墨真心為他們悲哀,隻是紀墨也沒想過去改變什麽,也無力去改變什麽,入鄉隨俗就好。

“既然他是物證,那誰是人證?”紀墨冷冷的盯著吳啟鬆,他知道這次交鋒必須親自上陣,還一定要贏才行。

事實上今天文武百官發自內心的拜紀墨那一次,已經是個很好的改變了。隻是那不過是一次感動和認同,要想成為他們根深蒂固的思想,紀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就比如現在,也許心裏支持或者行動上也已經支持紀墨的人不少,但是並沒有形成規模。換句話說,很多人即便是已經心裏支持紀墨的人都還在觀望,如果紀墨今天敗了,那自然也就談不上支持了。

若是紀墨今天勝了,那才是紀墨掌控江山的真正開始。

吳啟鬆想跟紀墨對視來著,但是目光剛一接觸,瞬間就感覺到似乎有刀鋒在切割著自己的精神。

那是紀墨的刀意,刀意無處不在,目光如刀可不僅僅是個形容。

吳啟鬆下意識的避開了紀墨的目光,不禁有些羞怒,自己居然會在跟這昏君的目光對視中敗下了陣來,真是太恥辱了。

“我末將劉德金便是人證!”便在此時,從帶著陳國使者的屍體進來之後就一直沒說話,化身小透明的劉德金忽然開口了。

他這一開口,那便是如晴天霹靂,滿座皆驚!

紀墨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而文武百官也都目光齊刷刷的盯著劉德金,之前雖然吳能也說過劉德金可以作證,但是沒人相信他這句話。

劉德金可是禦林軍的軍官,年紀輕輕前途似錦,將來外放少不了就是個百夫長起步。怎麽可能昏了頭,指證皇上?這完全不合情理啊,有史以來禦林軍都是跟皇上一條心的。

而劉德金進來之後一直小透明一樣沒有存在感,也似乎讓大家都認定了劉德金其實隻是走個過場,不可能起什麽作用。

這是一種慣性思維,就好比:爹犯了罪,當兒子的一定會想方設法幫他爹潛逃,或者幫他爹隱藏罪證。

這是人之常情,若是兒子大義滅親向官府舉報,或者幹脆綁了自己親爹送去官府,那就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新聞了。

所以誰都沒想到,劉德金真就這麽幹了!

看著一張張驚詫、難以置信的麵孔,吳啟鬆一下子感覺就是這個feel倍兒爽!爽爽爽爽爽!

要知道禦林軍可是皇上最忠誠的軍隊,但是現在一名禦林軍軍官當眾做人證指證皇上之罪,哈哈哈!還有比這更爽的嗎?現在昏君的臉一定都腫了吧?吳啟鬆憋了這麽久,終於如此出其不意的扳回一城。

紀墨不是沒想過劉德金有可能會替吳啟鬆做偽證,可是他想到劉德金他爹劉樹仁還是他的錦衣衛呢

劉樹仁自從擔當了紀墨的錦衣衛之後,被交代了幾個任務都盡心盡力的完成了,再加上被紀墨種下了號稱天子聖火的一心魔焰,所以紀墨對劉樹仁的忠誠還是挺信任的。

所以紀墨才沒擔心劉德金會不會作偽證,他覺得劉德金不會不顧他親爹的死活吧?劉樹仁肯定把事情都告訴他兒子了,這種事瞞天瞞地要想瞞住自己的親兒子還是挺難的。

而且當時一開始劉德金雖然幫著吳能和陳國使者那一邊,但也是紀墨沒暴露身份的情況下。如果劉德金迷途知返,也不是不能饒恕。

紀墨猜想的沒錯,劉德金確實知道劉樹仁的事情。但是,劉德金已經做好了大義滅親的準備了。

在此之前,吳啟鬆已經派了親信去跟劉德金通了氣。

吳啟鬆要求劉德金在朝上指證紀墨,劉德金一開始自然是猶豫不肯的。但是吳啟鬆派去的親信也是個巧舌如簧的家夥,先是指明劉德金的立場,這事兒劉德金已經攙和進去了,想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

而且吳啟鬆已經決定發力借這個機會把紀墨拉下馬,到時候翼王紀元便會成為新的天子。若是劉德金能抓住機會,立下這個功勞,等翼王登基之時,吳啟鬆可保劉德金為武衛將軍。

武衛將軍乃是禦林軍中統領武衛營的將軍,可不是什麽雜號將軍,而是四品武官的實權派!

要知道劉德金現在隻不過是個隊正,隊正隻不過是個掌管五十人的基層軍官而已,連個品級都沒有。

雖然劉德金還年輕,但是再混個兩年。然後下放到地方,活動一下提一級能到百夫長。百夫長也不過就是個八品武將,而且剛開始說不定隻能從八品。

接下來如果沒有戰爭的話,那就隻能等待漫長的時間來熬資曆。像他這樣上麵沒人的,如果有貴人能提攜一下,大概卸甲歸田的時候,能熬出個七品千夫長來,就算是挺不錯了。

所以劉德金一下子就被四品的武衛將軍給動搖了心思,四品武將啊!他爹混了半輩子,也不過是個正六品的戶部主事,而且沒有意外的話,就是在這個職司上混到老死了。

而他劉德金,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就能一下子成為四品武將,這真是像做夢一樣啊!

再者,翼王登基,他就是從龍之功!又跟國丈搭著關係,以後還不是平步青雲?說不定未來的大將軍就是他了!

雖然這隻是吳啟鬆給他畫了個大餅,但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嘛。再加上吳啟鬆都擂山河鼓了,背後又有翼王紀元,劉德金覺得這等大人物做事必然是有勝算的。

所以,劉德金就豁出去了。

至於他親爹劉德金也想的很簡單,要是能把紀墨給搞下去,等他當了武衛將軍,他爹一定會含笑九泉的。唔,為了孩兒的幸福,爹你就犧牲一下吧,你肯定也希望看到孩兒有出息吧?

狠下心之後,再做什麽都不會有那麽大心理壓力了。劉德金說出這話之前額頭上還沁滿了冷汗,但真的把話說出來之後,瞬間就汗都消了,隻覺念頭通達、神清氣爽。

“諸位大人,末將劉德金,乃是禦林軍隊正。末將可以用身家性命為擔保,證明此事確實如吳尚書所言,絕無虛假。”劉德金也是個殺伐果斷的漢子,這話說的義正嚴詞,就跟真的似的。

“嘶……”好多人這時候都默契的在倒吸冷氣,這這這……難道這就是真相嗎?

不知為何,這個時候,那些始終支持、相信紀墨的人就不說了,其他那些半信半疑的、立場不堅定的、精神上支持紀墨的人們,心裏都是難以名狀的失落和難過。

他們剛剛才都激動的對紀墨下拜過,可現在如果是真的,那是不是太可惜了失去那昏君,說不定真的是這萬裏江山的遺憾呢……

或許不知不覺之中,在他們的心裏,紀墨已經跟“皇上”這個詞兒,合而為一了。

“噗通”劉樹仁摔坐在地上,他想爬起來,卻是掙紮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他渾身一點兒勁兒都沒有,有的隻是恐懼和憤怒還有傷心。他真的沒有想到,他兒子竟然會不顧他的生死,指證紀墨。

這不僅僅是對皇上的背叛,更是對他這個親爹的背叛。此時此刻,最難過的絕不是紀墨,而是他這個劉德金的親爹。

孽子啊……劉樹仁老淚,卻是默默地流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王八蛋!你竟敢做偽證!”項威憤怒的過去一腳踹得劉德金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他絕對相信他的孫女,他也絕對相信他的孫女婿,所以項威出離憤怒,如果不是擔心打死了劉德金就坐實了紀墨的罪過,項威真想一腳踹死劉德金算了。

“大將軍小心啊,要是打死了他,您這不是讓皇上百口難辨嗎?”左鴻明陰陽怪氣的道:“哦嗬,本座想起來了,大將軍的孫女,可是貴妃娘娘呢。嗯,這事兒,大將軍是不是得避嫌一下啊?雖然我們都知道大將軍不會徇私,可是總要避諱下瓜田李下嘛,對吧,嗬嗬嗬……”

“你”項威怒了,這是要把紀墨往死裏逼啊!但問題是,劉德金做了人證,似乎真的讓這次天子狀有了塵埃落定的趨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