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雲散(3)
李高矚的忠告讓王清華頓悟到一個道理:自己在X市的勢力太弱,說白了,也可以說幾乎沒有什麽勢力,自己的所作所為尚且需要別人來照應。就拿這次被羅榮天以莫須有的理由把自己發配到溝水鎮,自己就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如果繼續這樣再在X市呆下去,也就是別人手中玩弄的一顆棋子,被人利用來利用去。當別人覺得自己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會把自己拋到一邊。
當然要改變目前這種被動的局麵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投靠”程豔嬌就不失為一條捷徑,靠程豔嬌的背景完全可以在轉眼之間,把自己的無形勢力擴大到整個X市的政要,甚至羅榮天都要讓自己三分的程度。但是一向孤傲的王清華並不想這麽做。這麽做之後的結果,雖然得到了勢力,但喪失的卻是自己的尊嚴,甚至今後在程豔嬌麵前也會抬不起頭。把自己打造程一個徹頭徹尾的“妻管嚴”。就算是目前跟蘭英的關係,還讓王清華感到時時刻刻都如芒刺在身,魚骨橫吼,更別說跟程豔嬌了。
那麽除此之外,還有什麽途徑能讓自己的勢力盡快膨脹呢?官場規則,資曆是最重要的,資曆深,提拔的人多,自己身邊的人自然就多了起來,勢力不用自己努力就會膨脹起來。這是目前官場的不二法則。然而要讓自己等上十年,甚至二三十年,到自己已經四五十歲,或者五六十歲的時候,才達到這個效果,對自己而言簡直就是一種無法忍受的折磨。而且在這麽多年中,自己還要不斷在不同的人跟前送禮、裝孫子、拍馬屁,要自己做到這些無異於將自己吊在火爐上炙烤。
如果自己是官二代,或許還可以依靠祖輩、父輩的庇蔭,得到一些勢力。然而自己除了這身功夫之外,估計再往上搗騰幾代,家裏也沒有當官的。但是在官場上,這一身功夫,除了可以不用保鏢,可以防身之外,再無別的用處。
王清華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聽李高矚給自己講解一些官場道道。這些道道有些王清華以前已經悟出來了,一些是王清華從沒有聽說過的。比如說,官場有這麽一條遊戲規則:書記不負責任。這裏所說的書記不負責,不是說在一個地方上,書記對所有的事情不負責任。而是指,在一般情況,如果地方上發生了什麽重大事故,進行責任追究的時候,首先追究的不是作為一把手的書記,而是縣長、市長之類的政府一把手。
因為從法律層麵來講,縣長或者市長省長,是一個地方的法人代表。這跟企業上的情況有些相似。也不知道是企業學的地方管理製度,還是地方管理向現代企業管理學習的結果。書記就相當於企業的董事長,雖然擁有所有的財政幹預、人事任免、機構設置等權利,但是一旦發生安全事故,還是縣長、市長、省長來負責,如果在政策上沒有出什麽大問題,幾乎不用負任何責任。而且在這個方麵,地方管理比企業管理上有過之而無不及。在行政級別上,書記比帶長字的也要高半級。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地方上的一切事務都必須在黨的領導和監督下進行。黨管一切,一切歸黨管。這就是好多在政界混了好多年的人,都希望混到書記這個位置上的原因。混到書記這個位置上基本上就安全了。
然而所有的規則和政策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如果到了鄉鎮一級,這個規則基本就完全失靈了。書記、鎮長共同負責。一旦發生意外,誰沒有後台誰倒黴。這次小王莊發生水庫潰壩事故,馮龍鋃鐺入獄,蘭英安然無恙,就是一個最好的見證。
李高矚正說著話,門吱呀一聲開了。李高矚急忙閉上眼睛,將自己恢複到原來的樣子。是嚴玲叫醫生回來了。
“這位是王大夫,李市長的主管大夫,內科方麵的專家。”嚴玲進來,給王清華介紹道,說完又轉身對王大夫道:“這位是王……副市長。”嚴玲略微停頓了一下。從嚴格意義上來講,由於正式文件還沒下來,王清華現在依然是X市的副市長。但作為知情人,嚴玲還是感覺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介紹王清華。
“王市長好!”王大夫急忙上前和王清華握了一下手,“知道,經常聽人說起。是咱們X市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市長。了不得啊!能跟您同姓,真是三生有幸。”
王大夫大概有五十多歲的年齡了,大高個兒,看上去非常和藹,很有長者風範,雖然麵對本市的副市長,也沒有做出任何奴顏婢膝的舉動,說話的時候一直微笑著,精神矍鑠,一對虎眉高高翹起,直插兩鬢,眉毛也異常的長。
“人們常說眉長者多智,王大夫肯定不簡單啊。希望王大夫能多多費心,盡管讓李市長清醒過來。我代表李市長,代表全市人民先謝謝你了。”王清華客套了兩句,便進入了正題。
“王大夫能告訴我,李市長現在是個什麽狀況嗎?”
盡管已經知道李市長是在裝病,但是既然已經把主管大夫叫來了,就不得不問一下情況。然而,王清華這句話問出來之後,發現王大夫的臉上似乎飄過了一層疑雲,似乎是在懷疑王清華問這句話的真正目的。
“怎麽說呢。”王大夫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嚴玲,“李市長目前的情況不太好。由於李市長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又耽誤了搶救的最佳時間,整個大腦在藥物的作用下,幾乎已經處於完全的紊亂昏迷狀態。能醒過來的可能性已經不是很大了。”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王清華繼續問道。李高矚現在雖然已經清醒了,但是從李高矚的臉色上,王清華不難看出,李高矚的身體狀況並不是特別理想。在這種情況下,隨時還有可能繼續暈厥過去。“去首都會不會好一些?”
王清華也是隨口問幾個問題。要是正兒八經詢問病情的話是不能這麽問的。如果首都有更好的辦法,以李高矚的身份早就應該已經轉院了。
王大夫笑了笑道:“首都的醫療條件比咱們這兒稍微好一些。但是像李市長這種情況,也沒有什麽好辦法。我前段時間,谘詢了一下我在首都602醫院的同行。他們也同樣認為,像李市長這種情況,如果要好,就完全看李市長的個人意誌了。如果李市長的個人意誌堅強,求生**強烈,再能得到一些外界條件的刺激的話,很有可能會好轉。但是……恐怕也需要半年以上,甚至更長的時間。這也就是我為什麽讓嚴秘書一直在李市長跟前跟李市長聊天的原因。我希望通過嚴秘書的話,能對李市長的清醒起到一個刺激喚醒的作用。當然,恕我冒昧,如果李市長的意誌不夠堅強的話,好轉的幾率可能就少之又少了。不過據我多年的臨床經驗,李市長就算是好了,也會留下很嚴重的後遺症。今後恐怕也不能過於操勞了。”
王大夫的最後一句話,給王清華傳達了一個信息:從今往後,李高矚的仕途就算是這樣結束了,隻能讓四十多歲的身體呆在家裏養老了。
然而李高矚的自殺,到目前為止,仍然是一個難以破解的謎團。剛才跟李高矚談話的時候,王清華本來想問一問李高矚,但是鑒於李高矚的身體狀況,還是忍住沒問。不想這個謎團還沒有解開,另外一個謎團又闖進了王清華的腦海之中:羅榮天曾經親**代過程大海,讓程大海盡快拘押嚴玲,進行審訊。為此,還將程大海狠狠地訓罵了一頓。然而直到現在,嚴玲依然跟沒事人一樣,在李高矚的身邊忙前忙後照顧李高矚。
“那謝謝王大夫了。”王清華也沒有什麽好問的了,和王大夫握手告別。嚴玲將王大夫送出病房,回來後一臉認真道:“想不到你還這麽關心他。現在恐怕除了之外,再沒有人真正關心他。雖然過一段時間總能迎來一撥人,但我知道,那些人都不是來真正看望他,而是來探聽他還有沒有可能再次走上市長這個位置的。”嚴玲說著苦笑了一下。
王清華安慰道:“有時候醫生說的也不完全那麽準群。很多情況都是我們預先無法預料的。特別是像李市長這樣的。我看過全國有很多例報到,都說醫生已經認為不行了,偏偏人家好轉過來了。這說明人體本身的自我修複能力還是很強的,何況李市長福大命大,肯定會好起來的。你也不要太難過了。”
嚴玲跟李高矚的這種關係很微妙,讓人簡直無法讓人理解。李高矚剛剛昏迷的時候,嚴玲被李高矚的老婆從病房中趕了出來。在住院部門口,嚴玲曾經給王清華說過,自己對李高矚隻是一種感情上的傾慕,而並未發生過任何的肢體上的不軌行為。照這樣,如果說嚴玲跟李高矚屬於情人關係也不太合適,而且還有些父女關係的味道。但一直以來,他們的關係就非常的曖昧,說是正常的上下級關係也不對。
他們之間或許就是那種在傳統倫理籠罩下的,感情互為寄托的“精神情人”關係吧。
嚴玲低頭不語,王清華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十點過幾分了,起身欲走。嚴玲似乎也感覺出了王清華要走的意思了,突然呼地一聲從**站起來道:“清華,你今天晚上能留下來嗎?”
留下來?王清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地瞥了**躺著的李市長,發現李市長麵部的肌肉微弱的**了一下:“這個……”王清華不明白嚴玲究竟要幹什麽,就站在那裏沒動,也不好問。
“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嚴玲也感覺這會讓王清華為難,就解釋道:“我一個……心裏實在太寂寞了”嚴玲越抹越黑,尷尬地笑了一下接著道:“特別是在晚上,麵對一個已經沒有知覺的人。我總有種像是守靈的感覺一樣。”嚴玲說著大顆的眼裏想斷線的珍珠一樣,啪嗒啪嗒地掉在了地上。
王清華想不到,像嚴玲這樣剛毅的女孩子,也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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