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雲湧(14)

王清華的臉也紅了一下,反駁道:“媽,你說的那是過去。過去人不懂科學,現在那裏有直係親屬通婚的。”說著又打了一個比方說:“你忘了咱村的吳老三,他爸和他媽就是近親結婚,結果吳老三生下來就是個雞爪,一輩子啥活也不能幹,都四十多了還得他父母供養。”準確地說,王清華這話是說給程豔嬌聽的。因為王清華實在有些忙不過來,隻好舍棄程豔嬌。王清華說完,王海山就在一旁笑嗬嗬地幫孫子的腔道:“華子說的對,也不知道吳老三以後怎麽活呢。”閆娟珍就看了公公一眼,似有埋怨之意,王海山是個直筒子人,馬上道:“本來就是那麽回事嗎。”也不好和兒媳婦爭執,到此為止了。倒是王紅旗瞪了閆娟珍一眼,讓閆娟珍馬上不再往下說了。

王清華說完看了一下程豔嬌的父母,發現二位臉上竟然沒有絲毫的表情,二姨夫程景宇正跟一隻被燒的紅彤彤的螃蟹較勁,二姨龍在竹則沒完沒了地喝玉米糊糊。王清華就感覺這二位真有些不通世事。人不可能十全十美了,在這方麵聰明了,在另一方麵就會變得木訥。

本來在龍騰躍這樣的家庭中,找回一個失散多年的兒子,應該是一件非常興奮而隆重的事情,想不到結果竟然會這樣的。眼淚僅限於龍騰躍、沈非之和閆娟珍三個人之間,而閆娟珍臉上的淚水大多是因沈非之的感染而產生的,從另一個角度來講,閆娟珍的眼淚也可以說是為自己的丈夫流的。

飯菜是豐盛,無論什麽菜都是最上檔的,然而龍騰躍、沈非之,還有他們這些兒女們早已經習慣了這種上檔的飯菜,所以本來該唏噓的東西也沒有得到任何的唏噓,倒是王海山吃的津津有味,跟個沒事人一樣。其實這個老人的心中是最不平靜的。他知道自己的兒子王紅旗肯定不會不給自己養老,但那種跟別人分享一個兒子、兒媳、孫子的感覺,還是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委屈。隻是這種委屈完全掩蓋在了他慈祥而又善良的心中。

飯後,王清華估摸著常剛在省城的事情肯定也快要結束了。裘學敏派常剛跟自己一塊上省城和首都拜訪有關領導,原本的目的就是監督自己的。自己現在獨自一個人走了,常剛必然要給裘學敏匯報。裘學敏豈能放心,省城該拜訪的人,估計也不會拜訪了。頂多晚上常剛就會到京。

王清華不得不麵對父親了。他把暫時把父親安排在首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爸,”王清華走到父親跟前,在父親的身旁坐了下來,“你們……有什麽打算呢?”如果父親依照奶奶沈非之的安排,馬上肯定走不了,怕就怕父親並不願意在首都多呆。所以王清華隻能試探著問一下。

“怎麽,你有什麽事兒嗎?”父親的口氣已經不是那麽嚴厲了,變得溫和了一些,不過目光還是很生硬,心裏肯定對王清華的做法還有些不滿。

“我沒事。我是想問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回鳳城呢?”父親不說,王清華隻好直接問了。說完看著父親的麵孔,希望父親能夠稍微緩一緩再說。緩一緩就說明父親並沒有馬上走的意思,或者心裏沒有什麽打算,那麽再說讓父親留下來,空間就大了。

父親果然半天沒有說話,好像心中也有為難之處。不到一天的時間,王清華已經聽沈非之說了無數次,不讓父親馬上回去,讓父親舉家遷到首都來,起碼應該在首都多住一段時間。父親從小做生意,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過慣了逍遙自在的生活,不想受人約束。在首都雖然能借助親生父親龍騰躍這棵大樹很快發跡,但無形中等於接受了親生父親的恩義,就難免受到感情上的牽製。何況龍騰躍現在有三個女兒在身邊,多一個少一個並無所謂,在這裏反而可能給龍騰躍增加許多無法預料的負擔。

“要不你們就在首都多住一段時間吧。反正來一趟也不容易。”王清華試著說道。

不想父親的臉上馬上出現一些慍色道:“我們都住在首都,家裏的生意不做了?你媽的書別教了?你爺爺的地別種了?”

幾句話把王清華問的,癡在那裏半天不敢說一句話。過了一會道:“家裏的生意也掙不了多少錢,我爺爺都那麽大年紀了,種地也就做個樣子,一年也打不了多少糧食。至於我媽,我可以給幫著請個假。你看行嗎?”

王清華了解父親的脾氣,雖然已經很謹慎了,還是惹來了父親的不悅,道:“我的生意雖然賺不了多少錢,也把你養大了。你爺爺一大把年紀了,自力更生,不值得你學習嗎。你別給我剛剛幹點事就耍大牌。你給你媽請假?你算老幾啊。你是校長還是教務主任?”

我清華不好再說什麽了。過去都是父親在教育自己,現在輪到自己開導父親了,反而一句話也沒有了。這時沈非之端了個果盤過來道:“紅旗,清華讓你留下來,你就留下吧。清華說的也沒什麽錯。你來首都,要是還想做生意,我去給你找個店鋪。在哪兒做生意不是一樣做呢。你爸都一大把年紀了,你就不想盡一盡做兒女的孝心,也讓他安享晚年。”沈非之說的爸爸當然是王海山。沈非之知道,自己現在還沒有資格讓這個失散多年的兒子盡孝心。

王海山向著孫子,見沈非之也說不動兒子,就過來道:“我覺得清華說的對,你媽說的更對,我正想在首都好好逛逛呢。咱們暫時先不回去了。”

王紅旗一見父親發話了,低著頭叫了一聲爸,本想再說些什麽,沉默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來。龍騰躍一直坐在那裏看著兒子,一句話也沒有說。每次兒子的目光向自己掃視過來的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地將目光移到別的地方。他心中有愧,不想直麵兒子的目光,起碼現在還不想直麵兒子的目光。

父親算是答應了下來,王清華終於鬆了一口氣。

中午剛過,常剛的電話果然打了過來。常剛在電話裏道:“王市長,我今天晚上就能到首都,你住哪兒呢。有些事情,還需要跟商量一下。首都跟省城又不同了。我也不是很熟悉。裘書記讓我們拜訪的幾個領導,我都不大認識。另外在拜訪的人名單中沒有裘老,我們是不是去拜訪一下呢?”

王清華道:“電話裏也說不清楚。這樣吧。你到首都後給我打電話。咱們就在駐京辦見麵吧。我匆忙離開省城裘書記說什麽了嗎?”王清華知道自己一離開常剛肯定會馬上給裘學敏匯報。不過就算是裘學敏有什麽想法或者什麽猜測,當常剛匯報了之後,自己已經上了飛機。裘學敏在打電話也聯係不上自己了。開機後,自己已經在首都了,裘學敏肯定也不會再追究了。因為這個時候的追究已經是毫無意義的了。王清華就是想給裘學敏來的措手不及。

接完電話,龍騰躍就把王清華叫進了書房。一天的時間,龍騰躍一直沒有來得及跟王清華詳談,現在王清華馬上又要走了,如果不談,估計就沒有機會了。

“談談市裏的情況吧。”龍騰躍坐在竹藤椅上,點了一根煙,抽了兩口,馬上在煙灰缸裏寧滅了,放在煙灰缸的架煙曹上。

關於裘學敏的事情,程豔嬌已經給王清華說過了,但是王清華把握不住龍騰躍到底想不想讓自己知道這件事情。起碼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龍騰躍是不希望自己知道的。如果龍騰躍想讓自己知道,應該已經告訴自己了。所以王清華講的時候,就隻停留在反腐這個層麵上。從蘭滄海開始,到裘學敏。又講了一下重機總經理喬天民的情況,最後把王光祿、閆紅學等人的情況也講了一下。小王莊水庫潰壩的調查表麵上看算是已經結束了。王清華就講已經結束了。其實王清華也知道,小王莊水庫潰壩隻是一個線索,或者叫由頭而已,真正還沒有結束。

龍騰躍聽完,慈祥地眯眼笑道:“清華,你分析還算比較透徹。看來當初我還是低估了你的能力。隻是閆紅學這個人,你的認識還不夠。實話給你說吧。閆紅學可是爺爺一手培養起來的幹部。你回去之後,多跟他聯係聯係。現在你和我的關係還不能對外廣布。他可能對你會心存疑慮。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讓榮天去辦的。市委市政府的工作還要靠你們。希望你們能夠通力合作,不要因為市裏在查腐敗問題,就把經濟建設耽誤了。”

龍騰躍的話非常含蓄,沒有直接提到裘學敏的名字,卻無形之中,把市裏的黨政事務交給了王清華和閆紅學了。而裘學敏目前還是市委書記。這就讓王清華更加認定了程豔嬌給自己說的話。而裘學敏的問題,也絕不會單純的腐敗問題。

當然了,王清華萬萬沒有想到,閆紅學竟然會是爺爺一手培養起來的幹部。按道理來說,閆紅學既然是爺爺一手培養起來的幹部,現在起碼應該是省部級要員了,卻依然呆在下麵一個市裏當市委副書記。就不能不說,龍騰躍很早已經知道了裘學敏的問題,隻是沒有可靠的證據,就把閆紅學留在市裏做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