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風聲水起

幾天沒有到市委上班,進了市委大院,王清華竟然有種陌生的感覺,大家見了王清華還是遠遠地問好。不像是見到廖天明一樣,遠遠地就躲。這也許是王清華更加年輕,更加平易近人的緣故吧。或者幹脆直截了當地說,大家對這個年輕的市委副書記,並不會產生像見到陰沉的廖天明那樣的恐懼和局促不安。

“王書記早!”

“早!”

王清華總是這樣點頭笑笑,有時實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隻在臉上堆一個不太自然的微笑,然後略微點點頭,算是個回應。而對於這樣的做法,在廖天明身上卻是經常性的,隻有在廖天明心情極佳的情況下,才會開啟尊口,說一個好字。

當然為官的觀念不同,做法自然就會迥異。廖天明認為為官的威儀是最重要的,這種威儀說白了就是讓下麵人怕自己。對於那些經常打交的同僚,相對比較好製約,而對於那些下麵的小職員,要讓他們也怕自己,不說自己的是非就沒有那麽簡單了。必須把平時的工作都做的非常細致,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們產生仰視的效果,才能讓他們高山影行影行景止的效果。但事實上廖天明的這套為官之道,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起碼萬重山就不怕他廖天明,甚至還有些看不起他。

王清華不會這麽認為。王清華不會把為官當成是一種程式化的東西,覺得什麽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事情應該怎麽做,什麽事情不應該這麽做,都按照慣例進行。在王清華的心裏,為官隻有四個字:是、非、善、惡。為官就是要辨明是非、懲奸除惡。這一點也許跟王清華的年齡有關。王清華的比較年輕,套用廖天明的一句話來說:王清華還太年輕,不懂得“是非自有是非是,曲直自有曲直曲”這句話的真正內涵。不過也不能不說,為官之道跟一個人的本性有關。廖天明是懦弱的,甚至連他的骨頭都是軟的,是可以隨意扭曲的。而王清華不是,王清華的骨頭是不可以扭曲的,寧折不曲。

上了二樓,正好廖天明正在用鑰匙捅門。王清華正疑惑今天為什麽不是馬勇開門,而是廖天明親自開門了呢。廖天明就轉臉看見了王清華。

“廖書記早!”馮立傑已經開了辦公室的門,所以王清華的半個身子已經進去了,隻能側過身子給廖天明打了個招呼。

“清華回來了啊,怎麽也不到我那裏坐坐呢?”廖天明說著已經開了辦公室門,站在門口跟王清華說話。

王清華就有些疑惑,自己什麽時候去過廖天明那裏坐過呢。怎麽今天突然問起這話來了,隻好笑笑道:“昨天下午剛回來,就說給廖書記去匯報,還沒有來得及呢。”

進了辦公室,馮立傑就對王清華道:“您不在的這幾天,市裏又亂套了。”說話的聲音很低,好像唯恐外麵有人竊聽一樣。

“什麽亂套了,你說具體一些。”王清華坐下來也不看馮立傑,從桌子上抽出一本這幾天堆積的文件看了看,如果不是特別重要了,就在上麵批一個大大的“閱”字,然後扔在一邊完事。

馮立傑就又往門口看了一眼,接著道:“這幾天市裏都吵亂了,說萬市長可能要完蛋了。上次梅家灣的事情已經驚動了省委。省紀委書記東方晨龍帶了專案組親自下來調查。來了也不住在市裏給安排的地方,直接在梅家灣鄉租賃了一個農民的閑置房屋,就在那裏辦公室查案。”

王清華明知故問道:“這跟萬市長有什麽關係呢?梅家灣出了事,還有馮躍進頂在前麵,怎麽可能牽扯到萬市長的頭上呢。我看這是市裏的有些同誌,唯恐天下不亂。自己好渾水摸魚!”很嚴厲地說了兩句,馮立傑也不明白王清華到底是什麽意思,站在那裏也不敢往下說了。

王清華繼續道:“這種事情,你最好不要瞎打聽,更不要參加那些烏七八糟的‘非正式討論組’,隨意點評市委領導的是是非非,你明白嗎?”

馮立傑急忙點了點頭道:“請您放心,不會的,我就是跟您匯報匯報情況。”

說完了,王清華又覺得口氣不該那麽生硬,就安撫道:“你個人的事情也不要太著急了,財政局畢竟不是一般的單位,上次副局長的位置就在常委會上沒能通過。所以你也要有個心理準備。能上最好,萬一不能上,去它局也不錯。都是為人民服務,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你明白嗎?”

領導說這種話,一般都是打算替你辦事了,才這麽說的,馮立傑聽了,心裏自然一陣激動,道:“其實去哪兒都無所謂。不過我還是希望能留著王書記您的身邊。”這種表決心,拿姿態的話,雖然說出來有些肉麻,但還是要說一說的。說了就表示你以後還對領導忠心耿耿,不說就說明會過河拆橋。不管你是不是這樣想的,反正領導可能會這樣認為,就必須說。

事實上,王清華也覺得這個時候把馮立傑的問題解決了比較合適。廖天明和萬重山形成的共同戰線隻是暫時的,不可能長久,隨著梅家灣問題的浮出水麵,萬重山難免要對廖天明反戈一擊,廖天明也無疑會用沈建業的問題,找萬重山的麻煩,很快這種勢均力敵的局麵馬上就會形成兩敗俱傷。

現在無論是廖天明還是萬重山,都需要市委常委中有人替他們說話,難免要搞拉攏。而幾個常委中說話最有分量的,無疑就是王清華這個市委副書記了。拉攏王清華就成了他們兩個的必爭之地。王清華則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培養自己的勢力,擴大自己的影響。如果不出什麽意外的話,李老肯定要給權紅河遞話的。王大成又是王清華過去見過的,基本沒有什麽不好的印象。上次劉寶山下來考察,一路都是王清華作陪,憑感覺,王清華感覺劉寶山對自己的印象也不錯。這樣,一旦鷸蚌相爭,自己正好坐收漁翁之利。

幾天不在,擠壓的文件實在太多了,直到中午快下班的時候,王清華才將案頭上的文件批閱的差不多了,終於鬆了一口氣,許林海卻打來了電話。

“王書記,幾天不見,跑到那兒逍遙快活去了呢?”許林海一改平時的風格,大大咧咧地對王清華說道。

“許市長啊,你真會開玩笑。我能去那兒逍遙快活呢,還不是被廖書記派出去搞招商引資的事情去了嗎。”王清華對許林海撒了一個謊。不過這個慌,許林海是永遠不可能揭穿的。許林海是萬重山的人,跟廖天明的來往極少,即便是見了麵也不可能問一個市委副書記的去向問題。所以王清華這個慌撒的非常大膽,也不必在意。更何況,王清華即便是要對你一個副市長撒謊,也是其中有隱情,不願意告訴你,也沒有什麽不妥的。你許林海還能興師問罪不成。

“我就知道王書記肯定是忙大事去了。戰果如何呢?”許林海順著王清華的意思往下問。不過王清華非常清楚,許林海打來電話絕不是來打聽自己的動向問題的,說不定跟萬重山有關係。

“能怎麽樣呢?咱們y市的底子薄,工業基礎差,找了幾家,人家都很勉強,恐怕能成的少。我這個市委副書記無能啊。”王清華最後加了一句,像是玩笑話,也像是在自責。不過y市的工業基礎差,基礎設施建設落後,雖說有個飛機場,卻沒有一條高速公路。搞工業發展,靠航空業就有些開玩笑了。關鍵還是要鐵路建設和高速公路發展。而唯一穿越y市的鐵路是從河灣縣邊沿穿過,隻在河灣縣的一個小鎮上設了一個小站。可以說靠鐵路是不可能了。隻能發展高速公路了。這些年市委也向上麵申請了很多次,每次都被條件優越的x市爭了去。所以高速公路在y市的發展也幾乎是個盲區。這就難怪投資商們不願意到y市發展了。

許林海正色道:“王書記,話可不能這麽說。起碼你現在有勇氣去找。我們這些老y市都找怕了。跑了多少年,還是兩手空空。我們對不起y市人民啊。看來y市今後的發展要靠你王書記了。”

這話說的就有些意思了。y市的發展要靠王書記。那廖天明、萬重山呢?難道當黃花菜晾著?

但是王清華又不能說,y市的發展就沒有自己的責任,隻能籠統道:“y市的發展還要靠大家的一起努力嘛。”不過仔細想想,還是覺得許林海的話裏有話,好像充滿了對廖天明和萬重山的失望。

王清華說完了,許林海沉默了一會,道:“王書記晚上有時間嗎?”

“什麽事兒呢?”王清華沒有說有時間,也沒有說沒時間,隻能防著許林海給自己下套。

“也沒什麽事兒,晚上想請王書記吃個飯。不知道王書記肯不肯賞臉。”許林海說著哈哈笑了笑。

王清華停頓了一下問道:“是你的意思嗎?”

許林海就不好再隱瞞了,放低了聲音道:“是萬市長的意思。”

王清華就沒有再說什麽,隻能答應了。萬重山的麵子還是必須給的。許林海沒有說具體時間和地點。王清華也沒有問。他知道這種事情是不能提前預定的,或許臨時有變就取消了。市委書記、市長跟市委副書記純粹就是兩個概念。市委書記、市長都能算是一方諸侯,手握重權的主角,而副職就隻能算是配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