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一向最複雜,一念為善,一念為惡。

阮雲跌跌撞撞回到洪江縣,坐著馬車回到了縣衙。

阮雲回來的時候,門口服侍的丫鬟看見她,心裏一喜,道,“阮姑娘,老爺派了好多人出去找你,別提多著急。”

阮雲下意識抬頭,一下就看見唐浩站在不遠處,目光正一瞬不瞬看著她。

阮雲好像驚惶的小兔子,眸子又大又圓,長長的濕漉漉的睫毛看得唐浩心裏莫名感覺心口被什麽撞擊了一下,一下變得有些酸酸澀澀的。

見阮雲看過來,唐浩露出笑容,看起來有些陽光溫暖,一臉關心的道,“阮雲,晚上有些不安全,以後別亂跑了,你沒事吧?”

阮雲頓了頓,道,“我去看他了。”

唐浩歎了一口氣,道,“阮雲,你……你別太傷心,淩哥已經去了,人總要向前看。”

他說著說著,忽然覺得周圍沒有了聲音,一抬頭,一下看見阮雲大大的眸子裏,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掛著,似滴未滴,竟是說不出惹人憐惜,好像那白梨花乍然遭遇風雨,美得驚心動魄而不自知,讓人恨不能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捧給她。

“嗚……”,一種好像絕望小動物臨死前發出的嗚咽聲傳來,直聽得唐浩心尖兒都被人揉碎成很多半似的。

此時,他忽然有一種衝動,一種好像要把天下間所有物品送到眼前女孩跟前,一種讓她再也不要落淚的衝動。

事實上,唐浩雖然看起來是一個陽光的,溫柔的男子,但是卻是一個最有原則的男人。

表麵上看,唐浩和誰都能打成一片,和誰都能說上幾句話,而這樣的人,其實和誰都戴著麵具,保持著距離。

而此時,唐浩好像忽然受到不知名的蠱惑,理智神馬的全部成了浮雲,他忽然一把把阮雲禁錮在懷抱道,眸子灼熱看著阮雲,“阮雲,別傷心了,有什麽我能幫助你的我一定幫助你!”

阮雲心裏一跳,愕然抬頭,在看著唐浩的眸子以後,好像被他眸子的溫度所燙傷,低垂下眸子,整個人變得很溫婉,好像一頭受驚的小鹿。

她看著唐浩握住自己手臂的大手,那上麵灼熱的溫度好像通過他的手掌朝著她傳遞過來。

阮雲掙紮了一下,身子往後退。

唐浩僵硬了一下身子,有些尷尬的把阮雲的手臂放開了。

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魔力,好像能夠引誘人不由自主朝著她靠近,好像為她做什麽都可以。

這種感覺自然是很危險的,此時,唐浩自己也嚇了一大跳,好像有些疑惑剛才自己為何會那般失控似的。

阮雲道,“唐公子,不……不用了。”

唐浩看了她一眼,發現那眸子好像在訴說著彼此隻是陌生人,他隻是在開玩笑,隨意說說而已的樣子。

唐浩眸子一沉,立即道,“阮雲,莫非你擔心我能力不夠,沒法幫助你?”

阮雲愣了一下,搖頭,“不,不是的,唐公子,你誤會了。”

唐浩笑了一下,道,“隻要不是質疑我的能力就好。說吧,有什麽我可以幫助你的?阮雲,為你,我可以做任何的事

情。”

後麵這句話說出來,唐浩一麵有些期待的看著阮雲,另外一麵,又有些心虛。

這個女人是他曾經唯一認可的大哥的妻子啊,他可是叫大嫂的。

可是……既然人已經死掉了,他便當照顧遺孀又如何?

這個世界的女人活得太苦,如果沒有男人依靠,會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阮雲好像沒有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見他不是客氣說說,不由道,“唐公子,你……你說真的?”

他目光深深的看著她,忽然危險又帶著幾分邪氣,道,“阮雲,我和淩哥比,我就那麽不可信?”

“唐浩,我不是這個意思。”

“恩?”

在唐浩灼灼目光之下,阮雲低垂下眼簾,露出一個失落的笑容,再抬頭,低聲道,“唐……公子,如果……如果我想去尋靈宗學一些本事,我可以嗎?”

見唐浩詫異看過來,阮雲做出一副癡情又無奈的表情,道,“淩哥死得不明不白,我經常想,如果我有本事就好了,如果我有本事,又怎麽會讓淩哥離開我?從那時起,我就想去學一些本事,即使他不在了,我希望我能夠很好的保護自己。”

聽了這番話,唐浩都是有些讚賞的看向了她。

任何人都喜歡上進的,堅強的人。

沉吟了一下,唐浩道,“阮雲,這件事你求別人幫忙,別說,還真夠嗆,畢竟你沒有任何的修行天賦。不過吧,阮雲,既然你遇上我,這事我自然會給你辦成,你且安心在縣衙住下,等我的消息就好。”

阮雲做出一副崇拜的模樣,道,“真的嗎?唐公子,太感謝你了。”

唐浩盯著她雪白的脖子,以及胸前的……多看了幾眼,眸子有些深邃。

兩人說著話,很快就來到了阮雲的臥室。

阮雲依然住在縣衙的後院,不過現在的縣衙已經唐浩接手了,按理,阮雲不是唐浩的女人,自然應該搬走的。

阮雲在打開房門的時候道,“唐公子,我明天搬到客房去吧,最近多謝你為了淩峰的事操持。”

唐浩聽了這話,眸子有些複雜,其實,他來到洪江縣曆練,最初結交淩峰這個朋友,自然是真心相交的,但是在洪江縣久了,他自然發現了洪江縣的不對勁。

在當初,唐浩修為再也無法突破以後,他的師傅給他想了一個法子,叫他離開仙山,去凡塵曆練。

而為了突破自己的眼界,他在封印了自己的記憶以後,獨自來到了洪江縣。

來到洪江縣城以後,在他走在街道的第一天,他正在朝人問路,結果一個不注意,裝著錢財的包袱就被搶走了,他身無分文,又記憶缺失,隻能依靠乞討生存下來。

在這一段時間,他算是見識到了世間的人生百態,為了一口飯,經常被人毒打,最狼狽的時候,甚至和一隻野狗搶食。

不過,生存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最終,他還是生病了。

而一個沒有戶籍,沒有記憶,沒有錢財的人在病倒以後,等待他的,不過是死路一條吧。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冬夜,大雪,唐浩抖索

著的身子上披著一床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汙垢的破棉被,一個人找了一個稍微避風的巷子,他身子靠在牆壁上,臉上寫滿了絕望。

在這樣的冬夜,雪會下得越來越大,唐浩知道,如果他不能夠找一個溫暖的睡一覺,且吃上一口熱飯,也許他根本活不過今夜。

任何一個智慧生物在麵臨死亡的時候,都會生出恐懼之心,唐浩也不例外。

嗚咽的風從四麵八方穿透過來,好像要把他的身子骨整個撕裂,他已經連續兩天沒有要到一口吃食,整個人的身體冷得像冰塊,逐漸呈現青紫。

唐浩當時自然是不甘心就那樣死去的,那個時候,他就一直盼啊盼啊,求啊求啊,希望有人能夠救下自己一條命。

而這個時候,小巷子忽然傳來“噠噠”的腳步聲,一束光芒一閃而過,唐浩下意識睜眼,立即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

一個有些淡漠的聲音傳來。

“還活著?”

“救……命!”

他幾乎是不報希望的發出求救聲。

而就他當時身體的腐爛情況,是一個正常人隻怕都不會救下他那樣一個廢物。

不過下一刻,淩峰卻脫下身上的皮草披風,把他整個人裹進去,直接扛著朝著小巷子深處走了去。

等他走入那一間溫暖的房間,他依然有一種不可置信的感覺。

當天晚上,在他洗幹淨身子,吃飽穿暖睡在暖和的**,他直接突破了修為,記憶也隨即恢複。

可是,他卻永遠忘不了冬夜裏那一雙關切看著他,沒有絲毫嫌棄的眸子。

這也是唐浩在恢複記憶以後,依然會把淩峰當成好兄弟的緣故。

畢竟在唐浩的記憶裏,再沒有比這更加純粹的情感了。

隻是後來,他收集了不少的複仇者聯盟活動成員證據,而最終的證明竟都指向了淩峰。

而就在他布置好一切準備收網的時候,縣衙內的探子卻一點消息沒有傳出來,當他衝入縣衙,淩峰死了,那探子自然也死了。

整件事越發變得迷離起來。

唐浩接近阮雲,其實也有別的目的。

此時,他理智回籠,聽阮雲要搬離後院主臥,他頓了一下,倒是沒有阻攔,隻道,“行,你看喜歡哪裏的客房,吩咐下人去收拾。”

頓了一下,又道,“淩哥對我有大恩,可是我現在已經無法回報他了。阮姑娘,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給我這次機會。”

阮雲頓了一下,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她沒有再接他的話。

接下來,阮雲深居簡出,在縣衙住了下來。

而在十天以後,阮雲終於等來她想要的消息。

唐浩拿著一塊令牌給她,道,“阮雲,這是尋靈宗外門弟子的身份證明,你拿著令牌直接去尋靈宗外門報道就行。”

阮雲接過令牌,鄭重對唐浩鞠躬道謝。

幾乎在拿到令牌的刹那,她就提著一個小小的包袱出了縣衙。

當坐上夢幻火車的時候,阮雲最後一次看了一眼洪江縣。

再見,淩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