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幹什麽?”這人死了跟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好不好,而且一開口就說是遇刺,可見凶手當時就在現場。

賀蘭固默默收回了視線:“沒什麽。”

倒是桌上唯一的一個江湖局外人,臉上充斥著震驚:“這玉俠隨舟傳聞武功劍術都很了得,誰有那麽大本事能將他刺殺身亡啊?”而且江南三俠名聲在外,俠義無雙,誰非得在江南精英節上殺人啊?

哪怕不是江湖人,周恕之也察覺到了一些江湖風雨,玉俠隨舟的死,或許隻是一個開始。

然而正是話音剛落,便又有人尖聲喊道:“是懸水劍!是懸水劍殺了玉郎劍!”

一聽懸水劍三個字,周恕之當即坐不住了,他衝到窗邊,卻隻看到底下密密麻麻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卻根本不見柔章的身影。

“譚兄,可看到柔章了?”

譚昭和賀蘭固也緊隨其後到了窗邊,隻是今日精英節,人實在太多,又因為高台之上死了人,現在底下鬧哄哄的,什麽都看不清楚,更何況是找沈柔章了。

“你先別急,就算是她真的殺了人,那也隻能證明這玉俠隨舟該死。”但實際上,譚昭並不認為沈柔章會殺人,畢竟……宿主是不能殺人的,要是真殺了,小青蛙早就跳腳跑來找他善後了。

周恕之一定心:“你說得對,我武功不濟,此時最好不要拖她的後退。”

這一屆的江南精英節因為頭籌寶劍和玉俠收徒一事,辦得格外得熱鬧,往常是在城中的沐晨湖邊舉辦,但這一次因為人多,這才借了禹歡茶樓的地方。

禹歡茶樓說是茶樓,其實更像是一個開放式的戲園子,除了貴客所在的高塔區域,往下還有散客坐的大區域,遠處還有戲台和比武場。

往常禹歡茶樓都是作為雲遊的戲班子、雜耍班子或者是有名的彈琴大家來演奏之類,因為能容納的人多,所以場子一向很熱鬧,這一次也是因為江南三俠的名頭,才能在這裏舉辦江南精英節。

可偏偏,這一次玉俠隨舟人沒了,如果不把殺人凶手找出來,一定程度上也會影響禹歡茶樓的生意。

本是共商江南武林要事、切磋進步武藝,這下徒弟還沒收,人卻沒了,下麵的江湖人鬧騰也算是情有可原。

而且,這可是懸水劍啊,誰不知道沈柔章那個女人比她的劍還要狂妄,如果真是她殺了隨大俠,他們必然要她給一個說法,若不然,便叫她遺臭江湖。

“離得太遠了,根本看不清。”周恕之有些焦急,“譚兄,你可有什麽辦法和柔章聯絡?”

正適時,門外禹歡茶樓的掌櫃就一臉苦相地敲門:“少東家,那群江湖人說是什麽殺人的懸水劍離奇消失,言我們茶樓裏必然有密道,此刻正鬧著叫您出麵,說明密道的入口和去向。”

“胡說,禹歡茶樓根本沒有密道!”

“小的也這麽說啊,可那群蠻子根本不聽,早知道就不把茶樓借給他們開精英節了。”掌櫃的心裏後悔,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少東家當時會鬆口,這群江湖人各個拿刀舞棍,著實嚇人,“少東家,您快拿個主意吧。”

而且江湖人不好輕易得罪,若真是被記了仇,這些人三天兩頭上門,誰還敢再上禹歡茶樓來喝茶聽戲啊。

周恕之做生意,向來和氣生財,但如果有人跟他的錢過不去,那就是跟他這個人過不去。隻是這次事關柔章,他才失了方寸。

正在他猶豫不決之時,一隻手拍上了他肩膀:“不介意的話,我給周兄當打手,如何?”

周恕之扭頭:……

“不像嗎?”

“不像。”

“那就當高級打手。”

“……”這根本沒有任何區別,但周恕之看他雙手空空,“你不帶個兵器嗎?”

“哦對,兵器,我帶了劍。”

賀蘭固瞪大了眼睛:“譚哥,你這劍從哪掏出來的!”

“大人的事情,小孩少打聽,你在這裏乖乖喝茶,聽到沒有?”譚昭提著不給劍,示意周恕之先走。

賀蘭固嘟起了嘴:“啊,我不能去嗎?”

“你去的話,我大概就得思考怎麽帶你全身而退了,你忘啦,你現在可還是江湖香餑餑呢~”

賀蘭固:……可惡!他根本沒有什麽屠冤劍的下落,那群江湖人為什麽不願意放過他!

下到一樓,果然門口堵了不少江湖人,領頭的是個管家模樣的人,旁邊的人都叫他葉管家,傳聞江南三俠是住在一處的,三人皆沒有成家,早些年一同遊曆江湖,等年級大了,才在江南定居下來,舞刀弄槍少了,倒是學會了陶冶情操。

葉管家從前就是為玉俠隨舟所救,因沒有去處,就在三俠山莊當起了管事。

“公子便是禹歡茶樓的少東家?”

“不錯,當初我出借茶樓給你們辦精英節,原是好心,可現在你們卻這般逼迫,我禹歡茶樓打開門做生意,絕沒有任何蠅營狗苟的存在,說有密道之流,純屬無稽之談。”

葉管家也不想將人得罪得太死,畢竟周家在江南是巨富之家,且與官府還有很深的交情:“少東家有所不知,今日本該是我江湖兒女匯聚一堂的好事,我家主人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懸水劍刺殺而亡,可此人卻在眾多英雄麵前消失不見,若不是有密道,難道她還插上翅膀飛了不成?”

“就是,若不是有密道,難道她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玉俠隨舟俠義蓋天,懸水劍殺了人就跑,必然是心中有鬼,少東家不妨就將密道——啊!誰!誰動的手!”

譚昭抱著不給劍,微微上前了一步:“我!”

“你是何人,竟敢——”

“你對我們少東家出言無狀,我打你就打你了,你難道還想打回來不成?”譚昭乜了一眼此人,態度倒算不上傲慢,“諸位江湖英雄,今日出了事,我們禹歡茶樓當然也深表同情,但同情並不是你們得寸進尺的理由,如果你們真的不信,大不了就去告衙門,叫衙門的青天大老爺還你們一個公道,如何?”

眾所周知,江湖人並不喜歡被官府管,所以哪怕隨舟在所有人麵前被刺殺,也沒有一個人興起去報案的意思。

“你這小子,懂不懂江湖規矩!”

“我跟你們說理,你跟我談江湖規矩,那好,我們就談江湖規矩。”譚昭平視過去,“江湖糾紛,慣來不會牽連普通人,禹歡茶樓出借場地給你們辦精英節,原是好心,也是好意,可你們不分緣由便說茶樓有密道,密道那是正經生意人會挖的東西嗎?”

“紅口白牙,嘴唇一碰便能隨口胡謅,諸位江湖兄弟以前也如此斷案嗎?還是說,就想隨便推卸一下,今日我看哪個,敢動禹歡茶樓一桌一椅!”

掌櫃的臉上已經開始冒汗了,這也太強硬了!

“你——我倒要領教——啊!”

領教的剛衝上去,譚昭劍都沒出,直接就被踩了下去:“我相信,諸位之中,如此人這般頭腦發熱者,必是少數,江湖人義薄雲天、俠義心腸,必然不願意見普通人受辱,今日禹歡茶樓好心出借卻被出口栽贓,若真傳揚出去,以後想必也沒人再敢出借地方給江湖朋友們辦盛會了。”

這就是敲打了,江湖人好麵子啊,再說隨大俠之死跟禹歡茶樓確實沒有任何關係,若再牽扯下去,必然會有損江湖同道的名聲。

那葉管家還沒開口,便有一續著美髯的中年俠士快步而來,隻他臉色有些蒼白,腳步也不如尋常江湖人來得穩:“此事,叫少東家受驚了,我們相信禹歡茶樓的品格。”

“歐陽大俠,您怎麽來了?”

“就是,您身體不適,還是莫要操勞為好。”

歐陽許擺了擺手:“無妨,此事原不該牽扯到茶樓,既是懸水劍殺了我兄弟,任憑她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親手手刃此人。”

“這位公子,不知可否放開他?他也是太想替我兄弟……”

這倒是來裝好人了,譚昭看了一眼歐陽許,這位蝶俠倒是一如傳聞,是一位喜歡和稀泥的好好先生:“放開他也可以,但他需向我們東家道歉,我們打開門做生意,不是隨意叫人懷疑欺辱的。”

“你……對不起,是我剛才衝動了。”

譚昭隨手將人丟出了門,那架勢就非常熟練:“素聞歐陽大俠俠義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不過方才我一直聽諸位在說懸水劍刺殺玉俠隨舟隨大俠,不知這一位可有什麽仇怨?”

歐陽許沉默片刻,臉上帶著明顯的悲愴:“哎,我們三人與懸水劍素未蒙麵,甚至鮮少與人結仇,竟不知她為何——”

“既是如此,沒有仇怨,她為何當眾殺人?再說,懸水劍與我禹歡茶樓也沒有任何瓜葛,若我們茶樓真有密道,她又從何得知?還請歐陽大俠告知,到底是誰第一時間談及密道的存在,雖說現下有歐陽大俠替我們主持公道,但我們禹歡茶樓也不是任人欺淩的存在。”譚昭隨即朗聲道,“不知是哪位俠士,可否上前一見?”

周恕之:……這位朋友,如果行商,肯定也是一把好手,就這化被動為主動的能力,絕不是一般人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