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四下立刻就靜寂了,方才還吵鬧如菜市場,現在倒是一個個全部安靜如雞了。
譚昭抬眸掃視了一眼,臉上適時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沒人嗎?既是無人提及,為何諸位好端端地懷疑我禹歡茶樓有密道,又如何這般橫行霸道地找上門來?我還以為是有理有據的懷疑,卻沒成想是空穴來風啊。”
“這……”歐陽許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很明顯他也意識到了剛才江湖同道們的行為確有不妥之處,“這位公子,確實是我們行為魯莽了,實在是我那隨舟兄弟死不瞑目,我們兄弟幾人在江湖上有些名聲,江湖朋友們也是情之意切,這才差點釀成大禍。我在這裏,向少東家及禹歡茶樓的諸位賠不是了。”
譚昭卻手輕輕一托,將欲抱拳鞠躬的歐陽許直接穩在了原地:“歐陽大俠俠義無雙,又是江湖前輩,我們少東家可受不起您這般大禮。再者,您心憂隨大俠之死,當時必然沒辦法顧慮周全,若今日有人賠罪,也該是帶頭鬧事之人,而非歐陽大俠。”
歐陽許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半晌沒說出話來,便有人打抱不平:“你這人,年紀輕輕為何如此咄咄逼人,歐陽大俠都已經道歉,你還想怎麽樣?”
譚昭眼神立刻掃射過去,見是個拎著劍的中年俠客,便說:“你年紀不輕,也如此慷他人之慨,我看你的劍不錯,若不送給我們少東家作為賠禮?”
中年俠客立刻抱緊了懷裏的劍:“憑什麽!劍是我的!又不是我說你們茶樓有密道的!”
譚昭露出了一副你很無理取鬧的表情:“你看,你自己都不願意,憑何將道歉的責任推卸在歐陽大俠身上啊,冤有頭債有主,今日哪個說我們禹歡茶樓的不是,若還有骨氣,便站出來!若沒有,今日若有願意指認者,我們茶樓必有重金酬謝!”
這……掌櫃的額頭又開始冒汗了,他忍不住看向少東家,其實在他看來,剛才歐陽許道歉,他們茶樓就該順勢借坡下,畢竟開門做生意的,哪能得理不饒人啊,反正江湖人從不講道理,若是真把人逼狠了,萬一做什麽不利茶樓的事,他們哭都沒地方哭。
他有心想跟少東家打眼色,可惜從來聰慧過人的少東家,今日就跟瞎了一樣,任憑他的眼睛扇出風來,也沒叫少東家回應他半分。
怎麽回事啊,今日一個個強硬得怎都跟江湖豪俠似的?不過該說不說,少東家這位朋友是真厲害,一人舌戰群雄,竟半分不損氣勢,那歐陽許好歹也是江南三俠之一,久負盛名,竟被人比得什麽都不是。
不愧是他們少東家啊,交朋友都如此厲害。
這麽想著,掌櫃的也不流汗了,畢竟少東家是個心有成算的,現在也是他們占上風,若是露怯,反倒折損了茶樓的聲譽。
而周恕之呢,他當然是巴不得譚兄找出凶手,還柔章一個公道。雖說哪怕柔章真的殺人,他也覺得是那玉俠隨舟的錯,但他並不認為,一心劍道的柔章,會是一個用劍行刺的人。
這並不是他了解的沈柔章,所以柔章必然不是殺人凶手。
既然不是,那就是有人陷害她,此刻距離刺殺過去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凶手很有可能還在現場,如果譚兄真能將那人揪出來,便是賠上茶樓也無事。
畢竟這間鋪子是屬於周家的,不能做茶樓生意,那就推倒換其他生意,百姓是非常健忘的,他隻要換個掌櫃換個營生,別人自然就認為這裏易主了。隻是會費些銀錢而已,而周家剛好有的是錢。
周恕之望向門外的江湖人,在重金**的前提下,果然有幾人開始沉思,可見有利可圖時,想要追逐利益的人不在少數。
不多時,便有人舉手說:“當時那女子持劍將隨大俠刺倒在地,近前的人一部分去查看玉俠的情況,還有一部分人去追那持劍的女子,幾個呼吸的功夫,一群人竟將人追丟了,還說那持劍女子拐了彎便消失不見了。”
“隨後我們就在那裏翻找了三遍,均未見刺客身影,便有人說或恐有機關密道。”
“對對對,是邱烈說的!我認得他,就他額頭有三顆痣那個,方才還在這裏的!咦?這會兒怎麽人不見了?”
“竟是邱烈?!”有人便說,“我方才看到他擠出去了,說是尿急!”
“啊——他在那兒!河對岸,他跑了!”
這人若是不跑,還能說是隨口胡謅,這一跑,簡直是將嫌疑直接背在了身上。而且這邱烈別的不提,輕功是真的厲害,竟沒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
然而還未等他們出去追,便見一道人影一個起落便如落葉一般在河麵上輕輕一點,再一眨眼人居然已經到了對岸。
好俊的輕功,好快的身法!江湖上,竟還有人有如此輕功嗎?
江南三俠之一的飛俠陳陽鍾便以輕功見長,歐陽許作為摯友兄弟,當然對輕功也很有見地,可若叫他出手,這麽遠的距離也大概率追不上那邱烈。
可這人——
太恐怖了,就輕功而言,恐怕已經無人出其右了吧,再想想剛剛此人一招製敵的輕鬆模樣,江湖上何時竟出了這等恐怖的後起之秀?!
正是眾人驚疑之際,有個黑點迅速逼近河岸,幾個呼吸的功夫,便見方才咄咄逼人的少俠提著邱烈,足尖輕點河麵款步而來。
好家夥,你是真不把邱烈當人啊,負重你還這麽秀兒,簡直是叫人頭皮發麻了。
譚昭可不管在場人員的心路曆程,他把逮到的邱烈扔在江湖眾人麵前,隨後向歐陽許一拱手:“既是諸位江湖同道指認此人,還請歐陽大俠盤問,還我禹歡茶樓一個公道。”
歐陽許還能怎麽辦,他隻能說:“這個自然,還請諸位放心。”
他說完,便走到邱烈跟前,語氣也變得嚴厲了起來:“邱烈,你剛才為何要跑?”
邱烈早就嚇破膽子了,誰懂啊,他明明已經跑得老遠了,他提著的心都要放下來的時候,就直接被人揪住了後衣襟,他平時引以為傲的武功甚至都沒使出來,就被瞬間點穴、動彈不得,那種被頂尖高手狩獵的感覺,讓他此刻牙冠都在打顫。
“我我我我……無心的啊,就隻是隨口一說,真的隻是隨口!”
“即是如此,你為何要跑?”
邱烈戰戰巍巍地看向某個凶殘的高手:“我……怕啊,方才茶樓咄咄逼人,我怕我被他……”
歐陽許深歎了一口氣:“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隻是隨口一說?”
邱烈點頭如搗蒜:“嗯嗯嗯,絕不敢有半句虛言。”
歐陽許看向譚昭:“這位少俠,邱烈他……”
譚昭挑了挑眉,抱劍露出了一個看好戲的神情:“哦,原來如此啊,隨口一說,你們三俠山莊的葉管家就帶著這麽多人上門,這邱烈到底什麽來頭,竟得葉管家如此深信,不加查探就強硬地要求我禹歡茶樓道出什麽密道的入口,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這歐陽大俠都不覺得奇怪嗎?”
歐陽許立刻看向葉管家,葉管家當即就說:“是小的情急,一聽有些道理,便想快些替三莊主報仇,現下想來,實在是失了分寸,我……萬死莫辭,今日聽憑禹歡茶樓處置。”
“真隻是如此?”譚昭露出不信的表情,“以免江湖朋友們說我們禹歡茶樓咄咄逼人,非要三俠山莊的管家以命相抵,所以我倒要瞧瞧,到底是在什麽地方追丟了刺客,讓葉管家一瞬間就相信了邱烈口中的密道之說,不知歐陽大俠願不願意帶路呢?”
禹歡茶樓的態度那可真是太強硬了,可譚昭所表現出來的武力,卻叫所有人都不敢吱聲,畢竟……這實在是一位強者,江湖人尊重強者,就跟寫進了血液裏一樣。
“當然,如果你非要堅持的話。”
譚昭衝周恕之使了個眼色,周少東家立刻領會:“此事事關茶樓聲譽,自然再謹慎都不為過,還請諸位帶路,至於密道一說,我也可當場向所有人澄清。”
於是,一群人立刻轉戰到了刺客失蹤的拐角,譚昭提著邱烈,等到了地方才將人丟在地上:“便是此處?你說這裏,會有密道?”
別說是譚昭了,就連其他人,但凡腦子還剩一點思考的能力,都不會認為這裏會有密道或者是機關,畢竟這種……地方,若有密道,也該是通向室內的,而如果是通向室內,刺客豈不是逃了個寂寞,畢竟當時室內可是刺殺現場啊,這不跟自投羅網沒區別。
而若是真有密道通向外麵,那……根本沒必要啊,這裏本就開闊,因為禹歡茶樓本就是半開放的茶樓,挖機關密道根本沒這必要。
“邱烈是吧,其實我這個人脾氣不太好,若是你不願意說真話,咬緊了牙關,我反倒高看你一眼,你現下隨便胡謅一個理由糊弄我,我若是被你糊弄過去了,豈非顯得我像葉管家一樣愚蠢?”
葉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