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微微後來知道鄭佳辰媽媽去世的消息也是程弈鳴告訴她的。蘇微微恍惚了許久,隻覺得周遭人世是這樣無常。
年夜過去的淩晨,顏惜開車載她到機場去往鄭佳辰的小鎮。程弈鳴沒有跟隨,顏惜善解人意地替他解圍說讓他回去陪爸爸媽媽。
最後兩個人分別的時候,什麽也沒有說,程弈鳴對她笑笑,擺擺手說去吧,我趕緊回去陪他們守夜。
蘇微微笑著說替我帶話問好。程弈鳴點點頭,兩個人沉默半晌,都沒有離去的意思。還是顏惜解圍,說:“好了,又不是生離死別的,搞得這麽沉重,我最怕這種場麵了。”
不得不轉身沒入各自的黑夜。蘇微微一路沉默,顏惜等待了許久,車子開出市區,行駛在夜色中的公路上,出了五環,靠近六環,首都機場的燈光閃爍在不遠處。
顏惜低頭看了眼車上的表,這會兒程弈鳴已經在飛往英國的最後一趟航班上了。她昨天問了程媽媽,程弈鳴這次出去的確是沒有打算再回來了。老兩口的手續也快辦好了,顏惜不日之後也跟他們去往那個遙遠國度。
沒辦法,程弈鳴的病情雖然外在看不出來有什麽,但其實還挺嚴重的,說是如果不治療,變成神誌不清的瘋子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不過這還算好的,重度抑鬱症最壞的結果就是自殺。
顏惜知道這大概才是程弈鳴執意要徹底離開的最直接理由。她是一個實用主義者,並不太相信那種為了愛情而放棄愛情的故事,她更加相信程弈鳴的離開是一種變相的托付。
車子停在機場外麵的停車場,最後時刻,顏惜笑著說:“微微,一路平安。”
“嗯,你也是,這麽晚,麻煩你。”
顏惜故作埋怨:“還不是程弈鳴發神經,非要大晚上就把你送走。”
蘇微微笑笑。
在天台的煙火零零落落的最後幾分鍾裏,她躲在他的懷裏,想要就這樣失去意識,一直到天荒地老。她不是挺擅長失去意識的麽?為什麽那一刻卻怎麽也不能如願。她輕輕地抽泣,他伸出手幫她擦拭掉眼淚,笑著說:“別哭了,再哭眼睛都腫成核桃了,不好看。”
她就真的不哭了,擦了擦眼淚,將所有的悲慟收拾起來,流著眼淚笑著說:“你會不會等我回來再去英國?”
他毫不猶豫地點點頭:“當然。我等你回來。不過你要把鄭佳辰那個家夥也帶回來。”
“那要是我一個人回來呢。”
“那你也好意思來見我啊,連鄭佳辰都搞不定。”他強顏歡笑,先前的眼淚像是一場幻覺。
“我們說好了要去三裏屯吃那個老嬤嬤的臭豆腐的。”她固執地說,伸手抓住他胸口的扣子。
他將她的手握在手心,無限溫柔地深深看了她一眼:“嗯。等你回來,不管怎麽樣,我們都去。”
“不許騙人。”
“說騙人誰小狗。”
“不行,你發誓。”蘇微微不依不饒。
“好好好。我發誓。”程弈鳴伸出手指向漆黑而深邃的夜空,“我發誓,等傻丫頭回來,帶她去吃臭豆腐,吃飽為止,如果我食言,天打五雷轟。”
“不行,如果你食言,”蘇微微想著別樣的懲罰手段,“我就讓趙宣揚去追你。”
程弈鳴一副“一定要這樣狠嗎”的表情。蘇微微破涕為笑,這下她是真的在開心了。不過下一秒,她便又在程弈鳴深邃的眼神裏失去了開心的源泉。
她是知道他的離開的,甚至知道具體的時間,就是今天晚上,就是在他找借口將她送走之後。她想如果她運氣好,會在機場碰見他也說不定。可是不重要了,那一刻不是過分執著於結果的時候,她想要的也不過是一個承諾,至於這個承諾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她隻是想要在日後想起他的時候,還可以有些許的溫存。
承諾不是承諾,是一種斬不斷理還亂的牽扯,是要永遠銘記在心的不會到來的美好終點。
顏惜從車子的後備箱裏拿出幾件簡單的衣服,說都是程弈鳴前幾天特意去商場給她挑的。
他為她準備好了一切,甚至連離開也是。
顏惜將粉色的小行李箱交在蘇微微手裏,欣慰地笑笑,說:“微微,你會幸福的吧?”
蘇微微不說話,眼淚又忍不住流出來。顏惜抱住她,在她耳邊呢喃:“別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弈鳴讓我告訴你,他都跟鄭佳辰說好了,他會在小鎮接你的,你放心吧。快去快回,把鄭佳辰帶回來,我和弈鳴還要看你們複婚呢。你們也真是的,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怎麽能這麽輕率。弈鳴前幾天在電話裏將他臭罵了一頓,說他不知好歹,還說如果他敢再放手,他保證揍扁他的同時把你搶走。嘿嘿,程弈鳴這個家夥。還好意思說別人不知好歹呢。”
蘇微微的眼淚簌簌簌地隻管往下落,落了顏惜一肩膀。顏惜掰正她的肩膀,微笑著看她,又說:“好了好了,不說了,再說我就變成囉囉唆唆的大嬸了。見著了鄭佳辰,記得幫我帶話問他好。”
蘇微微抹抹鼻子,點點頭。
“對了,”顏惜像是忽然想起什麽,“順便告訴他,我和弈鳴可都等著喝你們的喜酒呢,上次你們偷偷摸摸的,這次可不能便宜了你們倆。”顏惜調皮地笑著,惹得蘇微微也不禁破涕為笑。
最後分開的時候,顏惜坐進車裏,看著蘇微微隨著稀稀落落的人流走過一個又一個路燈的光影。蘇微微回頭看見顏惜,揮揮手,說:“回去吧,我走了。”
顏惜也揮揮手。
蘇微微走出幾步,又停下來,猶豫了一下,終於回頭說:“告訴他,我走了。”
顏惜怔怔地看著站在夜色中的蘇微微瘦弱的身影,久久的,伸手打開車門,朝她疾步走去。
待蘇微微回過神來看見忽然出現在身後的顏惜的時候,顏惜握著她的手,朝她的手心裏塞了一張紙條。那是顏惜早已準備好的一張紙條,她一路上都在猶豫要不要給蘇微微,直到上一秒,蘇微微說出那句話,當她看見蘇微微的背影,她忽然就克製不住滿心的決絕。
她想,管他呢!反正人生就是這樣一個抉擇接著一個的抉擇,是什麽樣的結局其實都已經注定,那麽她這麽做也就無傷大雅了吧。她給自己找足了理由,才邁出了腳步奔向蘇微微的背影。
顏惜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蘇微微,回身走到車裏,打火,迅速調轉車頭,消失在夜色裏。
蘇微微攤開手心的紙條,是一串英文地址。待她回頭,隻有無盡的夜色橫亙在她的眼眸深處。
2
鄭佳辰將自己深陷在沙發上,麵對著窗外的夜色,他已經足足呆坐了半個晚上。從天色將黑,到小鎮中心廣場上的新年鍾聲隱隱約約傳進他的耳畔。
沙發是他自打懂事以來就有的,後來每年的這個時候,等到新年鍾聲敲響,媽媽都會讓他跪在客廳裏爸爸的遺像麵前磕三個頭。擺上一副碗筷,幾十個熱氣騰騰的餃子。媽媽說一聲吃餃子了,年幼的鄭佳辰就“咚咚咚”磕三個響頭,然後可憐兮兮地回頭看著身後的媽媽,那意思是,他可以站起來吃餃子了嗎?他好餓啊。
然而歲月流轉,隻剩他一個人。往日的點點滴滴一一浮現在他的麵前,媽媽日漸憔悴的臉頰,偶爾有一絲欣慰的笑容,爸爸永遠躲在相框裏的微笑,以及他那時那張略帶固執的青澀臉龐,還有小鎮慣有的冬天徹骨的冷,以及飄散在遠處的萬家燈火……他的眼淚掉在沙發前的斑駁的木質地板上,說起來,這些小鎮上很少見的地板,也是出自十幾年前爸爸的手筆。
他抹了把眼淚,將廚房裏的餃子盛出來,他不會捏,是從小鎮子的飯店裏買回來的,隻是熱一熱,端到爸爸和媽媽的照片下麵,“撲通” 一聲跪了下去,哽咽著小聲說:“爸,媽,吃餃子了。”
眼淚瞬間洶湧,再也抑製不住,他一個大男人,最終還是執拗不過自己的感性,哭成了一個連他自己都看不起的淚人兒,若是媽媽看見了他這般模樣,大概又會教訓他不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媽,您肯定會說我不知好歹,有什麽資格和她分開吧?您不用生氣啊,她就要回來了,就是您常說的那個好心人,對,是那個叫程弈鳴的家夥把她送回來的。這家夥真是蠢得可以啊。您走了之後,我常常想,您在心裏還是芥蒂我和她的結合的對不對?您或許還有一點點認為,是她的出現導致了最後的這個結局對不對?所以我才會做出分開的決定。可是媽,原諒兒子不能兩全。不過,媽,既然您保佑我又有了一次機會。兒子答應你,這次絕對不再讓她一個人,也不會再讓自己一個人。爸,在那邊好好照顧媽,媽,記得告訴爸,就說兒子去過他曾經說的那棵大槐樹了,真不巧,丫頭的家也在那裏,我把那裏的房子買下來了,以後我就不回來了,如果你們想我了,就去那裏找我吧。媽,爸知道路,讓他帶著您,我們一家人都去北京,爸,媽暈車,您照顧好她,我等你們回來,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們……”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了,像是散不開的傷愁。
他身子後仰,跪坐著仰麵靠著沙發,輕輕閉上了眼睛,一行淚水滑過他的臉頰,自下巴滾落。
漆黑的機場登機口,程弈鳴最後看了一眼蒼茫的夜色,轉身在空姐的微笑中走進了機艙。他有點昏昏欲睡了,臨行前吃了安眠藥,藥效已經上來了。他當然也知道機場的規定,上飛機是不能吃安眠藥的。可他隻不過想今夜可以有一個不算糟糕的睡眠,這樣至少他會減少一點對她的放不下。
不管有多少的放不下,他隻想在異國他鄉去承擔,在這裏,在此刻,他非常怕自己撐不下去,然後忽然衝下飛機找到所有人,告訴他們,他其實才他媽沒有那麽偉大,他受夠了自己這糟糕的身體,他才他媽的不想再管會不會瘋掉,甚至會不會死掉了,他隻要現在可以跟她在一起,至於以後……去他媽的以後吧。
嗬嗬。
他在心裏自嘲地笑笑,這種自以為是的不負責任的想法僅供五髒六腑交流的時候自然是有一種別樣的痛快。但他亦知道,他就算離開,也不會這樣自私。不然為何要離開,人世的離別,到這裏變成無限溫存的循環。
他像是被困在枷鎖中的囚徒,毫無辦法掙脫,於是隻好將所有的罪孽自己一個人去背,以尋求同犯的自保。
飛機呼嘯著升空,他滿意地閉上眼睛,同時被強大離心力逼得緊緊貼在椅子上。意識開始在此刻模糊……半小時後,空姐詢問就餐事項,看見一動不動的程弈鳴,隻好耐心地推醒他。推了幾下毫無反應,空姐大驚失色,急忙問身邊的人他睡過去多久了?身邊的人無辜地搖搖頭,用一種警惕的目光看著依然一動不動的程弈鳴。
短暫的事故說明廣播之後,飛機開始轉向返回機場。機場內偶爾響起幾句抱怨聲。也有人好奇地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其中一個靠近他的乘客繪聲繪色地說:“吃了安眠藥,再加上機艙內氧氣和空氣的原因,再者長時間的靜臥,肺動脈可能出問題了。聽說休克了。”
“你是醫生吧?”那個乘客驚訝地問。
那個人笑著擺擺手:“照顧大熊貓算不算?”
兩個人說著輕輕笑起來,飛機在這個時候掠過雲海,像是掠過一個世界,飛進另外一個世界的大地。
3
蘇微微在機場候機室等待著廣播裏播報等級的提示聲。手心裏那張紙條緊緊地被她握在手心,顏惜最後看向她的眼神不斷在蘇微微的眼前重現。
手裏的手機是從顏惜遞給她的行李箱裏發現的,看來也是顏惜有意放在裏麵的。
蘇微微認得這部手機,就是當初在醫院裏,程弈鳴放在她口袋裏的。
手機已經被調好了視頻的界麵,畫麵暫停在三年前的一個時間。蘇微微記得那個時間,跟她當初離開的時間有些吻合。畫麵是程弈鳴的一張臉,木然地盯著所有看向手機屏幕的人。她輕輕摁了播放鍵。
程弈鳴的聲音就這樣如同洪水猛獸般衝進她的耳畔。
“蘇微微,這是你離開的第四十五天,我今天去找了你表姐柴筱朵,她沒有告訴我你去哪裏了,不過不用擔心,我明天還會去的。”
“蘇微微,今天我說服了鄭佳辰去公司做事,怎麽樣,你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小小地開心一下吧,畢竟,那可是你的鄭佳辰啊。算了不說了,哥哥吃醋了。”
“蘇微微,你他媽到底在哪!你敢不敢出現一下!我告訴你,你要再這樣,我他媽真的就不幫你把鄭佳辰還給你了你信不信!”
“蘇微微……”
“蘇微微……”
“蘇微微……”
從三年前的那個時候開始,三百六十五天,他從未缺席,一千多個日夜的喜怒哀樂和等待就這樣出現在她的麵前。
眼淚肆意地流,哭泣變得不可節製。她的聲音驚動了鄰座的人,他們紛紛起身躲開。
不遠處有幾個白大褂推著擔架車狼狽地飛奔而過,路人指指點點,蘇微微抹抹眼淚,怔怔地看著匆忙的擔架車從人群中殺出一道飛流的直線。也大概聽見了是怎麽回事,一個男人,違反規定吃了安眠藥,結果在飛機上出事,飛機迅速返航,但似乎對於患者來說已經無濟於事……這件事當即被一個領著七八歲小孩,正朝蘇微微身邊的位置走來的中年男人當作了現身說教的極佳事例。
“丟丟,記著喲,以後坐飛機千萬不要吃安眠藥哦。”爸爸拿捏著聲音學著孩子的口吻說。
孩子似乎覺得爸爸學得很糟糕,於是用更加標準的奶聲奶氣的聲音問:“爸爸,什麽叫安眠藥啊?”
“安眠藥呢……”爸爸尋找著孩子可以理解的解釋方式,他一拍腦門,“安眠藥呢,就是幫助人做夢的糖果。”
“睡覺前不是不能吃糖果嗎?”小孩子如臨大敵地問。
爸爸笑了笑,摸摸孩子的頭:“對,所以那個叔叔就生病了。”
“叔叔不乖,就生病了。”小孩子笑起來。爸爸愛撫地將他拉在懷裏,抬頭看了眼頭頂的時鍾,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有意無意在尋求身邊蘇微微的共鳴似的低低地抱怨了句:“這飛機又晚點了吧,新年夜也不讓人舒坦……”
小孩子順著父親的眼光看了一眼蘇微微,偷偷地小聲問他爸爸:“爸爸,上飛機不能吃糖嗎?”
小孩子的爸爸嚴肅地點點頭。
小孩子於是咬著指頭,半晌才鼓足勇氣說:“爸爸,那你問問姐姐坐不坐飛機,如果姐姐不坐飛機的話,我們把丟丟的糖給她一顆,好不好?”
連小孩子都看得出來她在傷心,中年男人尷尬地看了一眼蘇微微,不好意思地說:“姑娘,你,你沒事吧?”
蘇微微感激地含著眼淚對中年男人笑笑,伸手摸摸小男孩的額頭,沙啞著聲音說:“乖,姐姐沒事。”
“那姐姐為什麽哭呢?丟丟爸爸說哭鼻子的不是好孩子。”
“嗯,姐姐不是好孩子,姐姐是個壞孩子。”蘇微微順著小男孩的意思往下說,剛剛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洶湧。
她再也無法原諒自己,無法原諒自己任由他們愛著,卻是這樣傷及他們每個人的心。
她想起鄭佳辰最後離開時,站在遠處怔怔地望著她的眼神,他說他不愛了,可是她知道他隻是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了。
她想起天台上程弈鳴落寞的背影,他說他隻是想要她過得好一點,可是她知道天底下過得最不好的卻是他程弈鳴。
她想起大學時那晚的夜色,鄭佳辰羞赧的側臉,她信誓旦旦地說他就是她的夢想,她還說不論他去往哪裏,不論以後是怎樣的人世荒蕪她都會把他找回來,她都會等待他回來。可是到頭來,她卻將他唯一的血濃於水也奪了去。
她想起那年學校的大鐵門外,夜色彌漫了青蔥歲月,程弈鳴戲謔地在她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在她的身後笑得一臉燦爛地說:“喂,做我女朋友唄。”
往事如煙,人麵如故,隻是時光不再,歲月荒蕪。
他和他篤定了主意希望她可以過得比他們自己更好一些,卻忘了她的願望也僅限於此。人生如夢醒一場,如花開一季,皆是這樣的不可預知卻又早早注定。她亦是明白了愛與不愛都已然不是心之所向,從今以後都隻是曾經愛過。因為她知道她的愛總是帶著尖銳的刺。愛著,便是傷害著。而她不想傷害除她之外的任何人,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一點背負是他們忘記拿走的,那麽就讓她來承擔一點吧。
錯過了的,那麽就錯過吧,永遠地錯過吧。今生既然已經錯過,那麽來世,她希望再遇見他們時,寧願陌路。這樣便可不傷害,這樣便可不再錯過。
廣播裏在此刻播放她的航班消息,果然晚點了。小男孩在征求爸爸同意之後,遞給蘇微微一顆糖,奶聲奶氣地說:“給你糖吃,吃了姐姐你就會很開心的啦。我爸爸說,什麽都不要怕,要勇敢,因為隻有這樣,丟丟才能長大,長成像爸爸媽媽那樣的大人。”
蘇微微努力微笑著接過糖,小男孩看著她剝開,放在嘴裏,才終於滿意地看著她笑了。
她努力微笑著注視著小男孩,鄭佳辰和程弈鳴的臉頰不斷在她的腦海中縈繞。她想,他們會好好的吧。她知道的,他們會照顧好自己的。 所以她也要努力照顧好自己。
蘇微微想到這裏,起身對小男孩和中年男人告別,拉著行李箱走出候機室。她現在隻想要回到久未回去的家中,美美地睡上一覺。
她微笑著迎著窗外的夜色想,等她醒來了,天就亮了吧。
機場外空曠的巨大落地窗前,有人在不舍告別,有人在喜悅相擁。
青春的女孩子羞赧地對離別的少年說要等他回來,飛揚的少年信誓旦旦地說很快就會再見到彼此。
蘇微微輕輕走過他們的身邊,生怕打擾到他們。
夜空裏的星星在這個時候開始漸漸隱去,黑暗在地平線處被即將魚躍的朝陽衝出一線光明,清涼的晨風吹拂過她的臉龐,晨露在風中像是音符般輕舞飛揚,吟唱著散落人海的一場又一場的告別。
而年少時的我們以為錯過了一個人隻是錯過,等到後來才能知曉,原來錯過了就是一輩子,是一生,是一世,是再也不能回到的從前……(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