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節 夜航幽冥澗之二

打濕的衣裳還未完全幹透,穿在身上還有些潮潤,濕冷,鞋子裏卻還是水嘰嘰的,雙腳蹬進去,還有些打滑,好在鞋底厚實,我那雙忠實的腳板並未感到特別難受,麵對警方的圍追堵截,還能夠活到現在,本來就已經是一個奇跡了,還能奢求什麽呢?

那五個人佇足於門外,噠,有一把手槍將保險打開了,聲音很輕,但是,我被磨練得異常敏銳的耳朵,卻已經清晰地辨明它的身份,那是一支標準的警用手槍,甚至我還聽見有兩個人將耳朵貼在門板上,鼻孔裏噴出厚重的氣息。聽說古人練功都必須練耳功,能夠做到聽風辨物,差別飛行物體的大小、形狀、方向、路徑,以躲避暗對手的暗器,練到高級階段,能夠於萬千落葉中分辨一根繡花針的方位,一伸手即可將其捏在指尖,現代的耳功高手,將這種異能用於槍戰,能聽見槍機擊發撞針的聲音,而在子彈未出槍口之前,即予以閃避,而那開槍之人因為槍機已經擊發,就像招數用老一樣,無法再教子彈臨空轉彎,勢必讓子彈射空。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進行過某種專門針對耳朵功能的特殊訓練,因為我的腦子還沒有康複到能夠回到從前的記憶中去,但是,我感覺自從那枚芯片被取出後,我的聽覺神經好像被重組了一般,即使是很細微的聲響也能輕鬆捕捉到,也許正是那位妙手老醫生的手術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就像我們有時候吃感冒藥卻相反治好了胃病那樣。

我耳洞裏回響著門外的動靜。知道他們正貼耳門上,聆聽房中動靜。我索性演起戲來,捏著喉嚨打起了鼾。嘴裏還不清不楚地說著些話,就像夢中囈語一樣,一邊將床頭的被子理成一個人形。

門外有一人輕聲道:“睡著了!”之後,門鎖就開始轉動。

我抄起床下的搪瓷麵盆,側身藏到門後。

鎖孔轉到底,門敞開一條細縫,有一絲光線照進來。還有幾個弓腰縮肩的人影,還有一隻手槍的影子被放大後投射在床前。那持槍的人影猛地跳進來,一手卡著**的枕頭。一手將槍頂在上麵,突然手下提起,大叫一聲,不好!

可是。我根本就不等他回過身來。就一麵盆敲在他後腦上。那麵盆內層是鋁合金,外麵搪了一層瓷粉,有兩三斤重,這一下子砸在頭上,少說也有百十來斤,那拿槍的人前額重重的摔在床頭,身體一軟,上半身癱軟在床枕頭上。雙膝卻慢慢地滑跪到地上,手上的槍就掉他手邊。

外麵數人聽見屋內嘣地一響。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形,驚得向後倒退數步,在門口一邊各立兩人,不敢進來,隻是拉著架勢,嚴陣以待。

我將那柄槍拿在手中,準備硬闖出去,一想外麵的人可能也有槍,便先將一個枕頭丟了出去,隻聽見虎地一響,那隻枕頭飛向了江中,也不知是被什麽擊中了。又撿起那個被敲得陷下去一塊的搪瓷麵盆,當作盾牌擋在胸前,一個箭步竄到門外,卻被一條粗壯的大腿一膝蓋頂著了腹部,好在我反應很快,右手的槍柄向下戳去,正在砸在那條大腿上。那條大腿反應真快,倏地又移到我身後,朝我後頸窩彈來。那條腿來無影,去無蹤,力量奇大,我若向右避讓,右邊的人必然攔著我,向左跨步卻剛好撞入那條腿的主人的懷裏。我擔心被他纏住,不假思索地將那麵盆向後一伸,那人的腳背正好踢在盆沿上,盆立刻哧地一響,癟了下去,又撞在我後背上,我腳下一個踉蹌,向前衝出,正好腹部搶在甲板的鐵欄杆上,好在我情智之下,丟下麵盆,用手在鐵欄杆上撐了一下,否則隻怕要一頭栽倒江中。

那人一把揪住我後領,大吼一聲:“左焰,你逃不了啦,任何人都休想從我手底下逃走。”過硬的腿功,渾厚而略有些尖厲的嗓音,正是那個死纏爛打的雷小兵。

原來,雷小兵與郭真超等人一道,從地獄搏擊場下的密道循著我的腳印追出來,在江灘的蘆葦林邊找了兩圈,並未發現我的蹤跡,便登上大堤,穿過江灘公園,到警局去搬救兵。走到中途,郭真超突然想起招攬毒蛇攪局的老太婆,很有可能是地獄搏擊場的人,如果抓住她,自然可以訊問她我左焰的下落,便讓雷小兵一人回警局,自己仍帶著尹文彬從一個地下停車場的下麵進入地獄搏擊場。

雷小兵到了警局後,卻意外發現拘留室裏有人在大喊大叫,哭爹喊娘。因那聲音非常熟悉,便循聲走過去,卻發現鐵門中竟然關著範瀟瀟,便讓拘留室的警員打開鐵門,進去見他。

範瀟瀟罵了一通警察狗日的,甚至還指著雷小兵鼻子說他不仗義。

雷小兵問怎麽回事。

範瀟瀟責怪他不跟他通消息,說他們警局到的人到他家大鬧一場,把家裏的東西全都打壞了,還差點用槍將他們姐弟兩個打死了。

雷小兵一邊安慰他,一邊驚詫不已地要他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經過說一遍。

範瀟瀟這才止了罵聲,將事由盡了一遍。

雷小兵搞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後,又想起在範瀟瀟家中去時,那位戰友說的事件真相,知道範瀟瀟並沒有將一些關鍵細節說出來,便引導他說出所有事件的真相。

範瀟瀟一時忘了姐姐的叮嚀,將愛國者u盤中有關郭真超與尹文彬的錄音說了一遍,稱左焰是被嫁禍陷害的受害人,要雷小兵為他翻盤。

雷小兵說,這疑犯身份是郭真超郭大人定下的,我一個小兵哪裏敢翻他的盤,那豈不是找死麽。隻要你自己沒有犯法就行了,不要去什麽左焰右焰的。

範瀟瀟卻不以為然地說他不懂公義,沒有原則。是非不分。

雷小兵不管他說話好不好聽,隻將他當作自己的兄弟,苦口婆心地說,要說有公義原則,我兵哥以前是最有公義原則的,為了維護這些東西,我自掏腰包跑到武陵山中辦案。最好落了個什麽好呢,你知道的,被領導打入了冷宮。發配到文職崗位上,還挨了一個處分,一無是處。所以說,真正的公義與原則都不在我們身上。而是在領導手上。領導說是黑,那就是黑,領導說那是白,那他就是白。現在,我們領導說左焰就是殺人凶手,那他在我雷小兵這裏就一定是殺人凶手,反正抓錯了人,殺錯了頭。有領導在上麵頂著,我怕什麽?犯不著跟領導過不去。跟領導過不去。不就是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麽。我叫這勁幹什麽?再說你這邊,隻要你自己沒有犯法,脫得了身就行了,管別人幹什麽?”

雷小兵說著,給了範瀟瀟一杯熱茶,心說,我講得這樣透徹,他應該是明白過了吧。可是,範瀟瀟這邊聽他講了這一通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不但不覺得大受教益,相反卻冷笑了一聲,心說,哼,都像這樣做警察,不如回家玩泥巴。但是,他平常在家中要麽就是上網遊戲,要麽就是玩手機,這一下在警局中一連枯坐幾個小時,連手機都被沒收了,又沒有電腦,便覺得十分無趣,所以,老在想如何盡快脫身警局。他不無鄙視地望著裝得真像是自己姐夫的雷小兵,突地靈機一動,開始抹鼻子眼淚,佯稱自己和姐姐範瑄瑄是被我左焰挾持,害怕遭到毒手,所以不敢報警,才被警察誤會了。

雷小兵說,這就對了,我就是要你這句話,你像這樣說的話,我就有辦法了,你也就可以跟我出去了。他說完,到拘留室的戰友那裏,為範瀟瀟做了擔保,將他領出拘留室,送他回家。可是,到了他家裏,卻見滿屋裏仍然是一片狼藉,無住落腳,隻好將他送到自己家中暫時住下,等家中請人維修好了,再送他回去。等這些安排好,卻又接到局裏的電話,要他晚上過去頂替戰友值個班,說其他人都調到地獄搏擊場去了。

雷小兵回到警局,坐在值班室裏喝茶,看報,一麵給自己剛剛正好骨的大拇指關節輕輕地做按摩。沒想到,報紙還沒看完,就接到一位群眾的舉報電話。那位群眾是個女人,在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顯得很緊張,自稱江菊香,是“大江——重慶”江輪上的乘務員,說她在江輪上看到了通緝犯左焰。

雷小兵問了她看見的這個左焰的身高、穿著,便讓她不要驚慌,不要打草驚蛇,自己馬上就報告上級,安排警員到江輪上捉拿凶犯。可是,警局的人都到地獄搏擊場清場去了,根本沒有人手。雷小兵撥通郭真超的電話,將情況向他做了詳細匯報,郭真超讓他先聯係大江水上警察分局,請他們派出快艇,追上江輪去緝拿左焰,還說自己丟下搏擊場的事,跟著就趕過去。

於是,雷小兵聯係上水警分局,趕到水警專用碼頭,坐上他們的快艇,打開高亮度的照明燈,像離弦的箭,溯江而上,跑了半個小時,方才追上正在暗夜裏航行的重慶江輪。

說實話,被雷小兵這樣的人纏上可是個大麻煩,他是個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永不罷休的人。換作先前碰上這麽個糾纏不休、功夫又好的家夥,我必然已是手忙腳亂,隻會顧著如何逃命,現在卻不知為何,知道必須小心而又大膽地對付他,而不能急躁,冷靜而又迅速地舉起左臂向下壓下,同時,陀螺似地向後轉身,用自己的正麵對著他。立刻,他的手臂便已夾在我腋下,他的腦袋也被我手上的槍頂著。

那雷小兵隻認為我像往日軟懦好欺,沒想到一整條右臂一轉眼就被我夾在了胳肢窩裏無法動彈,額頭上又撞在硬硬的槍口上,不由地大驚失色,“你想幹什麽?想殺警察嗎?這可是死罪。”

我憤怒地說:“你明知我是被冤枉的,為什麽還要來抓我?”

旁邊立著的三人。借著甲板上的燈光,看見我手上有槍,不敢貿然上前。都怔在原地一動不動。

雷小兵義正詞嚴地道:“是不是被冤枉的,不由你說了算,跟我到警局說去。”

我用槍口頂了一下雷小兵的額角,說:“我是被你們警局的老大冤枉的,到了警局哪裏還我的命在?”

雷小兵偏著腦袋,聲音卻依然很強硬:“你跟我到警局,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我不會跟你去的。”我說,“等到我拿到證據,真相大白後。我自然會到警局裏去澄清。”語氣堅定,顯然我這時已經不再渾渾噩噩,沒了芯片壓在頭頂的陰影,我很清楚自己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腦後神經開始康複的征兆之一呢?

突然,我眼前一隻運動鞋影子一晃,右手腕那兒啪地一響,傳來一陣疼痛,手裏的槍卻已經飛到船舷外,卟嗵,掉到江裏了。雷小兵乘我不注意,一腳踢飛了我的手槍。乘我愣神之際。他右臂前伸,捍住我左肩胛的衣服猛地向後拉。我的身體又轉過來,背對著他,他手上的手銬嘩地一響,就準備往我腕上扣下來。

我連忙左腳後撤一步,從他身體右側繞過去,自右至左一扭腰,右肩就已頂著他的左肩,同時,右臂如無影鞭一般揮起來,直接掃他的咽喉。此時,我的右臂已處於他的雙臂與咽喉之間,他無法伸出小臂加以格擋。眼看,我的臂鋒便要掃中他咽喉,他再無法閃避。誰知他竟身體猛地向後一翻,同時雙手回拉,摟住我整條胳膊,就像體操運動員玩雙臂大回環一樣,要讓我的胳膊隨他身體一道擰轉個三百六十度。這一下他使上了十萬力道,又加上全身一百六十多斤的重量,如果被他擰著,我整條手臂隻怕立刻要被他擰下來。我連忙又向前邁出一步,雖然因為他身體的重量,我隻移得半步,二三十公分的樣子,但我整條胳膊都已移到了他兩手這外。他手上沒了抓握之處,頓時頭朝下、腳蹬天一個倒栽蔥搶在甲板上,腦袋搶出一個大包來,雙腿與腰卻都撞著船舷欄杆,直撞得鐵欄杆彈簧般得得得疾響,像條麻袋半倚半靠地倒立在那裏,半天也翻不過身來。

我一招得手,心裏不免吃驚,不由地上下打量自己,怎地自己突然這麽厲害,好像能預判雷小兵的招式似的,他才出第一招,我就知道他第二招,而且,體能也更加充沛,每次接招,肢體的動作全是自然發出,不假思索,毫厘不爽,就像曾經演練了千百遍。

旁邊那三人卻容不得我細想,見雷小兵倒栽在欄杆上,一齊圍上來,箍脖頸的箍脖頸,摟腰的摟腰,拽胳膊的拽胳膊,要將我按倒在地上。我見那幾人分別穿著警察的服裝,個個凶悍狠辣,便屈起左臂,一肘擊在那拽我胳膊的人的臉上,那人臉上頓時開了花,又後退一步,踩著後麵箍我脖頸那人的腳背,矮身將後背貼著他胸口,雙腿用力向上一衝,那人腳麵被我踩死,無法動彈,下巴避讓不及,被我的頭蓋骨撞個嘎啦一響,就此頦裂齒壞,暈倒在地。還有一個摟著我腰的人,身材較瘦小,簡直就是一把幹柴骨頭,又沒有格鬥經驗,剛好將一顆腦袋放在我右大臂與肋骨之間,我順勢將大臂向內一夾,又屈起小臂,讓他無法呼吸,的扭身想將他摔出去,可是,我害怕這一摔將他的脖頸折斷,這樣就要背上一個殺警的罪名,便伸左手提拉著他的肩膀,好教他的肩膀與分擔一些他的體重,以免傷了他的性命。我本來是個好心,誰知就是這樣遲得一秒,他竟然一口咬著我肋骨上的皮肉,痛得我渾身電擊一般,我連忙曲起右臂,肘擊他右肩肩窩。他肩頭負痛,嘴上咬肌無法再合攏,這才鬆開口。我乘勢又在他肩上一按,將他按倒在腳下。

這時,那雷小兵已回過神來,雙手吃上力,一軲轆從地上站了起來,摸著自己腦袋上的包,奇怪地說,吔,你他娘的怎麽突然厲害起來了,背後有高人指點麽?來來來,我們再過幾招。擺好了架勢,又欲揮拳再戰。

我情知這樣打下去,一旦又有警察趕過來。肯定是我吃虧,便不與他戀戰,瞅見身後就是下到二樓的鐵梯。便以真作假地向他打出一拳,轉身一個縱步跳到鐵梯上,噔噔噔,跑下二樓,腳下又是一道鐵梯通向一樓,又噔噔噔跑下一樓,從甲板繞到江輪另外一船舷邊。卻見遠遠的見麵上有數隻快艇,打著刺眼的射燈,嗚嗚地箭射而來。隱約見到艇上的人都穿著製服,頭戴大蓋帽,手執衝鋒槍。心說,這艇上轉來轉去也就這點地方。無法藏身。須得下船去才好。可是,江麵上白霧茫茫,又沒有一片容身之地,如果跳到江裏,豈不是去喂魚,猛然想到,前半夜在三樓的售票窗口看見牆頭上掛著白紅條紋的救生圈,心說那五人受了傷。也擋不住我的拳腳,就是回過神來。也應該朝一樓追來了,我從另一邊舷梯上去,必然可以避開他們,便又從江輪的右舷噔噔噔地跑上三樓,卻見那售票窗口的門窗緊閉著,也不知那位彩唇姑娘跑到何處去了,也伸手推了一下那道門。

這江輪上的門鎖皆是那種老式的明鎖,用釘子釘在板子上,不太牢固,所以,我稍一用勁,那門便應手而開。我一腳跨進去,反手合上門,見裏麵暗暗的,隻能看見一些事物的影子,不敢開燈,隻好跟著腦子裏留存的印象,到窗戶對麵的牆下,見那救生圈正掛在牆頭上,牆下橫著一具單人床,**隱約可見一個人的形貌。我心說,手腳輕點,別將這人吵醒了。伸手去抓救生圈,卻因那床板在中間隔著,夠不著。

這時,隻聽見樓外的舷梯上咚咚直響,有幾人從二樓向三樓跑來,一人道:“就這麽塊地方,還能躲到哪裏去?”

另一人道:“每個空餘的房間都找找。”

卻是剛才與我扭打的那幾個人,在一樓、二樓尋我不著,又找到三樓來了。隻聽他們嘴上嘟囔著,一齊上了三樓,到船尾搜去了。

我心說,手腳須要小心些,不能弄醒了**之人,仔細瞧臥床之人,睡覺的姿勢甚是有趣:四仰八叉,攤著一個大字,隻用被角蓋著胸脯,一隻手垂在床外,一條腿屈膝掛在牆頭,膝彎處正勾著那救生圈。跑船的人經常一出差就是十天半月,與親朋好友聚少離多,多有思鄉病,最是長夜無眠,輾轉反側,那睡覺的姿勢自是花樣百出,好看不到哪裏去。我原本擔心這人被我弄醒,大喊大叫,暴露了我的行蹤,但見他將一條腿掛著那救生圈,心裏便有些發愁,心說,必須移開他的腳才能拿到救生圈,可是,這樣一來,卻也可能將他吵醒。但我若是放棄這救生圈,卻也行不通,那江中風大浪疾,到處是旋渦暗流,赤手空拳的下去,又在這黑漆漆的夜晚,再好的水性,也怕也被卷到江底去了。為這情勢所迫,我必須拿到這個救生圈。也許,在別處也有救生圈、救生衣、救生艇什麽的,可是,我眼下根本來不及去尋找。於是,我不再猶豫,舉起一隻腿,繞開他垂在床沿的手臂,跪到床沿上,伸出雙手,預備一手握著救生圈,一手托著他的腿,慢慢將他的腿放平在**,再取下那救生圈,盡量輕捷,不吵醒他,如果真的吵醒了他,也隻好一拳將他打暈,就該他倒黴了。我心裏這樣想著,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救生圈,盯著那人與救生圈一般白生生的腿,屏住呼吸,盡量輕捷地去托舉那救生圈和穿過救生圈的腿。我用右手舉著那人的腿彎,隻覺得那人肌膚甚是細嫩光滑,心說,這人難道是個女人麽,突地想起那售票的彩唇姑娘凶凶的模樣,心裏隻打鼓,她是範瀟瀟的女朋友,若是她睡在這**,我這樣扶著她大腿,豈不是違了禮義,常言說,朋友妻不可欺,若是被人知道了,豈不遭人恥笑。想到這裏,我手上的動作便不由地加快了一分,伸出左手取下救生圈掛在牆釘上的繩子,慢慢將救生圈向她腳下蛻去,卻聽見門外左舷的走廊裏有一人說:“從船尾都找到這裏了,不知那凶犯藏在哪裏?難不成跳到江裏去了。”

另一人悻悻然道:“媽的,把我的牙都打掉兩顆,回去隻怕老婆要笑話我了。”

前麵那人道:“我的鼻子嘴巴全破了。媽的,再找著他,看我不把也的皮扒了。”

然後是一串鑰匙叮叮當當地響。有一扇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聽那聲音也就在二三道門之外,過不了幾分鍾,那兩人就要搜到這間房中來。

好在**這人仍是睡得死死的,我取下救生圈,正要將她的腿在床板上放平,卻聽她嘴裏說一句:“嗯嚶。老娘想死你了。”腰身一側,竟將那條白生生的大腿勾在了我腰上,雙臂伸來勾著我脖頸。一把將我摟在了懷中。她被頭滑落,胸前鼓囊囊,軟乎乎,卻不是個女人是什麽?

我聽她聲音。分明便是那彩唇姑娘。心說,這下完了,難道把這個女霸王弄醒了。可是,一想又不對,她怎麽對我說這樣的話,還如此托大,稱自己老娘?也來不及細想,隻想立刻拿了救生圈脫身。便手撐床板欲從她懷裏掙脫,卻又聽見她喃喃地說。嚶嗯,今晚就別走了,留下來陪我。竟是鶯聲燕語,纏綿悱惻,讓我浮想聯翩,一轉頭,她那張原本凶巴巴的俏臉便隻在鼻尖之下。她那張不饒人的小嘴也與我的下頦也隻在一指之間,正輕吐著帶著女人味道的胃氣,這胃氣夥同她臉上的脂粉香一齊湧入我鼻息,一時竟讓我心旌亂搖,神思迷離。我心說,原來再凶的女人內裏都是無比溫柔可人的。但這念頭,也隻是在一瞬間一閃而過,門外腳步迫近,容不得我有非份之想,我捏著她手臂,欲讓她鬆手,卻就聽見吱溜一聲,門被推開,又見有手電光射進來,在房中掃描。

那彩唇姑娘忽地腰裏用勁,將我掀倒在靠牆的床板上,拉過被子蓋在我身上,又將一條腿壓在被子上,將自己的後背對著門,如此一來,恰恰當著了我的身影。

手電的光柱掃描到**,見著一個光背姑娘,偏著白晃晃的大腿,側臥在**,懷裏摟著一堆零亂的被子,不由地嗤嗤偷笑,嘴裏不幹不淨地說,嘻嘻,這女的睡覺連門也不關,還張牙舞爪地**,難道就不怕被人那樣了麽?

另一人卻壓低了嗓音唬道,說什麽呢?狗雜毛,這可是船長的閨女,小心叫你滾蛋。

前麵那人不服地道,怕什麽,我就看一眼,又沒有怎麽地。

那門吱地發出一聲輕響,合上了,門外仍傳來前麵那人的聲音,嘖嘖,要說船長這閨女真長得可真俊啊,哪個男人看了不想入非非。

另一人罵咧咧地道,你個狗雜毛,當心她閨女聽到了,把你那玩意兒割下來。

前麵那人嘻嘻笑道,你小子別豬鼻子插大蔥——裝相,你心裏就不想上她麽?

另一人口裏冷冷地嗤道,剽得像個男人,哪個敢上,要上你上吧,我怕死。

前麵那人道,這娘們兒的事,別看她凶巴巴的,一旦被男人上了,就變成了貓,搖著尾巴跟著你後麵,想甩都甩不掉。

另一人嘿嘿笑了兩聲,卻沒再吱聲,耳聽兩人的腳步轉到右舷的走廊上,又一間間的查房去了。

這兩人一席對話,驚出我一身冷汗。原來,這姑娘竟是**身子睡覺的,自己誤入閨榻,與她的妙體隻一被之隔,也真是膽大妄為了,幸好沒有被那兩人發現,否則,傳到外麵,教人家姑娘臉麵何存?

從這兩人的對話中,我還得知,這彩唇姑娘竟是船長的女兒,心說,這小姑娘伶牙利齒,性格乖張,脾氣暴烈,想是被船長慣壞了,像她這樣的脾氣嫁給男人,那男人怕是每天都要活在她**威之下,想想那個成日裏我行我素、充滿奇思妙想的大唐仁傑,有了這樣一個威風凜凜的女人管著,怕是要感到束手束腳,生不如死了,可是,轉念這兩人的性格,卻又有互生互補、水火相兼之妙,也還算是登對了。一念至此,不由地搖頭一笑。卻就聽這姑娘嚶地一聲,哎呀,羞死人了,將我身上的被子嘩一聲扯走,裹在自己身上,嘴裏不停罵道,兩個混蛋,看我明天怎麽收拾你們兩個?轉頭向我道,左焰,你還窩著我**幹什麽?那兩個流氓早就走了。語氣複歸剽悍,還夾雜著冷嘲熱諷,口水直噴了我一臉,又變回了她野蠻小女人的本相。

我連忙說,有警察追我,對不起,我要拿這救生圈。手裏舉著救生圈給她看,以免她誤會。

她的臉龐與我近在咫尺,室內光線雖暗,卻還能看清她的麵影,隻見她聽了我的話,緊眯在一起的長睫毛忽地閃開,說,你要跳江嗎?

這船上這麽小,到哪裏躲去,又有警察從江麵追來了,隻好躲在水下了。我頗為無奈地說。

她卻格格一笑,說,虧你被瀟瀟說得那麽神武英雄,竟然這麽傻冒,你跳到江裏,人家就不能開船來捉你麽,到那時,隻怕你更是逃不了了。

我心說,啊呀,說的有理,我遊得再快,也比不過那時速超過一百碼的衝鋒舟,一時大罵自己愚笨。

那彩唇姑娘雙手縮在胸前,緊緊地將被子捂著自己的胸口,隻露出覆著齊眉留海的腦袋,和半截蓮頸,一雙鳳眼不停地眨巴轉動。

這時,從江麵飛馳而來的衝鋒舟已然迫近江輪右舷,雖然熄了發動機,舟上的防撞膠圈卻仍然撞在江輪底部,發出鏜地悶響。有數名警察呼應了一聲,從舟上躍起,抓著從江輪甲板上垂下的軟梯向上爬來。那軟梯不時敲打著船舷的鋼板,邦邦作響。

從一樓甲板到水麵的距離也不過二三十米,雖然風大浪疾,軟梯被風刮得左搖右擺,舟上的警察爬得較往常要慢些,但卻也耽擱不了多久,隻在一兩分鍾之內就會有人登上一樓甲板,順著舷梯搜尋上來。我先前在一樓船尾見那幾艘衝鋒舟上少說也坐著十幾個人,個個荷槍實彈,若是被他們搶上江輪,我這條小命就難保了。眼下,我必須采取有效行動,否則,就追悔莫及了。可是,這江輪上,高低也就三層樓,又能跑到哪裏去呢?我從**撐坐起來,不免惶懼焦著,雙眉緊鎖,苦思無良策,卻見那彩唇姑娘,忽地喊了一聲,有了!也不管自己光豬不光豬,呼一聲掀開被子,跳下床,跑到窗下的桌子跟前,謔啷一聲拉開抽屜,撅起,將手臂伸到最裏麵,摸出一件東西來,轉過身複奔回**,胸前一對天賜的圓球,隨著腳下步幅顫顫巍巍,抖抖索索,教人看了心骨舒軟,神魂顛倒。未嚐料及,這麽纖巧的一個人兒,竟有如此豐隆的,真是美不勝收,不可方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