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節 狼從地獄來之五

李豔見到左焰,從地鐵候車大廳前的鐵軌上跑過,數年壓抑著的思念之情,決堤般湧出來,使她情緒一下失去控製,大喊左焰,左焰,我要見左焰!

雷小兵和那大腹便便的地鐵職員卻不容她分說,直接將她拖入電梯,送上二樓。

雷小兵未出電梯,又乘電梯下到候車大廳中去了。

那地鐵職員卻依然未鬆手,扭著李豔的胳膊,將她交給了保安。

保安在治安室中,讓李豔出示記者證,李豔根本沒有這個東西,當然也拿不出來,便說自己忘了帶在身上了,要回單位去取。

保安懷疑她根本不是記者,便將她轟出地鐵站去了。

李豔重新回到地麵上,回憶著左焰逃跑的方向,正是通往過江隧道的方向,想到江流對麵的地鐵站去,卻又覺得可能會撲空,因為地鐵東橫西縱,南走北馳,並非隻有一個方向,因又思念起兒子燕燕,便仍到江灘公園裏去轉了兩圈,仍是沒有著落,又打電話給警局值班室。那位女警讓她再耐心等等,說正在查看交通監視錄像。李豔此時眼淚已幹,無可奈何,隻好在江邊枯坐。

說來那時間也過得飛快,一轉眼即到了晚上,李豔手提包中的電話響起,還以為是警局打來的,心懷欣喜,拿出手機,卻見是表哥打來的,讓她回江景大廈。

李豔的孩子被大姨弄丟了,對大姨是千怨百恨。真是不願回大姨的家中,可眼下並無別的住處,又要等警方尋找兒子的下落。隻好忍恨回到江景大廈。

次日,李豔又打了警局電話,那位女警接了電話,仍是說在監視錄像中沒有見到燕燕的蹤跡,正在將燕燕的信息公布到網絡上,再借網絡的力量尋找,讓她再耐心等等。

李豔掰著指頭。心說,天啊,燕燕都已經失蹤三天了。那孩子沒吃沒喝,餓也餓死了,就是有吃有喝,也不知被人販子賣到什麽地方去了。如今。交通發達。那高鐵一日可跑數千公裏,又是飛機,轉眼即飛到國外,又到哪裏找去。老天爺啊,這倒怎麽辦啊?一時絕望,竟怔怔地向江中行去。

恰好有一年輕人在蘆葦叢的暗角裏便溺,見一女子目光呆滯,向江中行去。江水轉眼即淹至她膝蓋,心說。不好,這人要輕身,連忙跑上前來,拉著她,問她幹什麽?

李豔怔怔地說,孩子,我的孩子不見了,又往江裏走。

那年輕人見她真的是要投江,索性一把將她攔腰拖住,拽上岸堤。

那年輕人身著黑t恤,胸前印著一個猙獰的白骷髏,一片好心地問她,孩子是在哪裏不見的?

李豔仍是魔症一般望著那年輕人,見那年輕人麵目有些熟悉,想起他正是三日前在火車站見著的發小傳單的黑衫年輕人,便說就是在這江灘公園中的噴泉廣場上,又說查找了公園各個出口的錄像都沒有見著孩子影蹤。

那年輕人道,若是四處都找不著,他倒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去找找。

李豔忙問,什麽地方?

那年輕人道,倒也不必擔心孩子落入江中,因孩子膽小,不會自行跳江;再則,這一帶江水岸邊較淺,若是孩子不小心失足水中,江灘上有這許多人,也會將他拉起;另外,孩子也不會上天飛走,又沒長上翅膀,所以,這樣一分析,就有可能到了地下去了。

李豔聽他分析的有理,眼前倏地一亮,意識到孩子可能跑到地下停車場去了,連忙向那地下停車場的出口走去。

那地下停車場中停著很多名車、豪車,也有那普通的家用車,所有車位都停滿了,找不見一個空位,李豔在其中轉悠了一兩個小時,才將所有的方位才探看清楚,遺憾的是裏麵並無燕燕的行跡。她站在偌大的停車場中,隻覺身上有些涼意,心說,這停車場甚是廣大,或許自己疏漏了某些地方,便又在裏麵轉了一圈,一麵又大聲呼喚燕燕的名字,卻並無人應答。

李豔沮喪地從停車場的出口出來,正碰上那位年輕人。

那年輕人眼尖,見她神情,知她定是未有找著孩子,怕她再去投江,便上前寬慰了她兩句。

李豔抹掉淚行,問那地下停車場中有無別的出口。

那年輕人想了一想,欲言又止。

李豔看他支支吾吾,還道他也不知那停車場的情形,便又涕淚漣漣。

那年輕人看她抽抽咽咽,開口道,那地下停車場中倒真是有一個出口,隻不過這個出口不是通向地麵的,而是通向地底的入口。

李豔忙問那入口的方位。

那年輕人瞅瞅她,說這入口平常人進不去。

李豔心說,就是地獄我也要搶進去,還有什麽地方我不敢去的,便執著地問那入口在何處。

那年輕人卻將一張傳單遞到她眼前,說那是他們堂口的地下賽場,今日正是舉行拳賽的日子,若要進那入口,必須要買一張票。

李豔接過那張傳單,正麵與先前所見並地二致,反麵卻有票根,編碼,上麵寫著一些競猜辦法,拳手姓名與賠率什麽的,卻是一張賭拳的下注單,遂問買這張票要多少錢?

那年輕人伸出兩根粗粗的手指,像螃蟹的螯夾似地剪動著,眼睛卻望向別處。

李豔說,五百?

年輕人半兩根手指合在一起,搖了搖。

李豔說,五千?

年輕人將兩根指頭勾了勾,權作是點頭。

李豔出門時,隻帶了兩千元現金,這兩天乘車吃飯又用了二三百塊,手上隻餘下一千多元錢。不夠這個數,遂道,這門票也真貴啊。比看那碧昂斯的演唱會還貴。她在大學時曾和左焰一起去觀看過碧昂斯的全球巡演。

年輕人低頭看了一眼她胸前的銀灰色蝴蝶結,道,若是沒有錢買這門票是進不了那入口的,因為入口處有堂口的兄弟把守著,全要憑票入場。

李豔心說,我那孩子是無價之寶,這幾千塊錢算得什麽。便道,你等等,別走開。我到旁邊的銀行去一下。

她從江灘公園的大門走出去,過了街,停在一處銀行atm機前,從包中拿了一張卡出來。插入atm機。輸入密碼,取了一萬元出來,取卡的時候,那卡卻沒有出來,atm機自動打印一張回執出來。李豔那卡中有三百多萬元存款,一看那回執,連肉心都涼了。原來是銀行卡被吞了,心說。若是被別人得到卡片,倒是麻煩了。便想到銀行去辦理吞卡手續,將卡先行掛失,將帳戶凍結,可又害怕那年輕人時間等久了離開了,自己眼下卻是不能到銀行去辦理那什麽掛失程序,心裏一時著急,輪起拳頭在那鍵盤打了兩下,卻聽那機器呼哧嚓嚓一陣響,冒出一串刺鼻的青煙,那出卡口嗒地一聲響,吐出一張卡來。李豔將那張卡拿在手上一看,卻不是自己的,卻臉上一驚,原來那張卡的背麵赫然寫著“左焰”兩字,竟是自己丈夫的。說來也真是巧,幾日前,左焰曾在這atm機上取了五千元錢,卻被警察趕著,糊裏糊塗一通亂按,叫這機器失了靈,就將這張卡吞在這機器中了。左焰匆匆忙忙逃往小巷中。因為銀行處理這類吞卡事件,也是一周才派一次人來開機取卡,眼下還隻胡四五天時間,所以,這卡仍被卡在這機器腹中,湊巧被李豔兩拳砸了出來。

李豔心說,若是別人的卡,我拿了就算是違法了,可這卡卻是我丈夫的,拿了卻是理所應當,再說我若不拿,被別人拿了去,卻也對自家是一種損失。她看看那卡上的編號,估計是在這一兩年前才辦的一張卡,那卡上印著萬裏長城,華表柱,邊角已經磨損,也不知裏麵有多少錢,又不敢插入機器中查詢,因為李豔自己並不知道那卡的秘密。

李豔將這張卡在自己包中放好,心說,我剛才一通亂拳,便砸出一張卡來,那我再一通亂拳說不定這機器還會再吐出自己的卡來,便右輪起拳頭嗵嗵亂砸數拳,那機器晃了兩下,好像被砸暈了頭一般,立不住腳似的, 嘎嘎咕咕,響一陣,又咕哧咕哧響兩聲,又冒出一陣刺鼻的青煙,那出卡口又是嗒地一聲,吐出一張卡來,正是李豔那張卡。

李豔心裏不由地咯咯直笑,這機器也真有意思,竟要用這種野蠻方式進行操作,才會好好聽話。

李豔收好那兩張卡,幾大步跨過街衢,跑入江灘公園大門,來到那地下停車場的入口處,卻見那位年輕人還在原處,便上前將那一萬元分作兩份,給了一份他。

那年輕人拿了五千元,將那張門票賭票兼作一身的傳單放到她手中,領著他進入地下停車場,七彎八拐,來到一座電梯前。那電梯全由玻璃鋼打造,是透明的,泛著點青光,裏麵亮著一圈白色燈帶,門上有一個亮晶晶的電子屏。那年輕人張開右手五指,在門上的電子屏上按下,電梯門滑開。

李豔進入電梯,那年輕人卻又到地麵上去了。

電梯徐徐向地底下滑落,借著那圈燈帶的光輝,李豔看見電梯外圍四周皆是紅磚砌成的牆麵,過了一會兒,那些整齊堆砌的紅磚不見了,眼中隻有一片黑暗,等眼睛稍稍適應,卻見外麵是一個螺旋狀向下沿伸的泥路。而電梯則像是嵌在那泥路旁的岩石中,心說,若是熄滅了電梯中的燈光,教人站在那泥路上,倒也看不到這電梯的模樣。

那電梯無聲地下降著,李豔耳中的聲音一概消失,突然那電梯哐地一響,停了停,轉又開始平等滑行,腳下咕嚕有聲,竟似有輪子在履帶上滾動一般,大約過了數十秒鍾,電梯門的正前方,有亮光傳來,卻是懸在高處的射燈。電梯到那射燈下,電梯門向兩邊滑開。李豔走出電梯,見那射燈下立著一道門,門楣上吊著一個碩大的骷髏頭,與年輕人t恤上所印的圖案一般無二,隻不過那年輕人的t恤上是平麵圖形,而門楣上懸著的卻是用樹脂或者銅質鑄造的立體雕塑。那雕塑被射燈的白光耀著,瞪著黑摳摳的眼孔,露著兩排白森森的尖牙,顯得甚為可怖。那骷髏頭下還亮著五個字:地獄搏擊場。地獄兩字較搏擊場三字又大出一倍,恍眼看去,倒似隻看著地獄兩個血淋淋的字跡。

李豔心裏不免有些駭然,心說,我花了五千元,怎地卻買到地獄中來了。

正五心不定,胸口怦怦直跳,有兩個彪形大漢從暗影裏向他走來,因她逆著光,隻見著那兩人黑魆魆的剪影,頭發亂蓬蓬的,腮上插著箭鏃般的胡子樁樁,肩膀一晃一晃,好像會移動的人形岩石。那人形岩石走到近前,伸出同樣岩石一般棱角分明的手掌,腔調陰沉地道,票!

李豔心說,隻要能找著兒子,就是地獄,我也要進去走一遭,想到這裏,反將那陰森慘白的景象皆不放在眼裏,隻聽那岩石立在自己跟前,在自己的頭頂上囫圇發出一聲,票!便將手上的票放到他手中。那隻手卻是不自主地抖顫不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