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之謙緩緩抬眸望向蘇文萱,唇邊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容意味不甚分明。“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明明什麽都知道,為什麽不說?”蘇之謙的回答並不甚明了,但是蘇文萱卻認定了他一定是知道的!

“我說過了,有些真相,還是永遠被塵封比較好。說出來,大家都難堪,於我也沒有半分好處,我又何必去做那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媽私下裏和我爸……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女兒!還有我爸的死,你也早就知道和我媽有關?”蘇文萱感到難以置信,蘇之謙日日一副雲淡風輕,波瀾不驚的表象之下居然隱藏了這麽多秘密。究竟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他那一雙猶如黑洞般深邃的眼眸中究竟還吸納了多少秘密?

“顧巧容一直都喜歡景弘文,這一點我是知道的!我和顧巧容算是聯姻,當時顧家瀕臨破產,急需資金注入,恰好我很有錢。而同時,我也借著顧家在商場上多年的根基與人脈讓自己的事業更上了一層樓!我們之間不存在所謂愛情,不過是各取所需!我沒有欠顧家,顧家也沒有欠我。不過作為丈夫,我還是有義務好好照顧顧巧容。但是你媽媽要的生活,我給不了!我可以給她衣食無憂甚至是奢侈的生活,我的卡可以給她隨便刷,但是我永遠都給不了她想要的那種景弘文式的浪漫。她和景弘文的每一次幽會,我都知道,所以算算時間,我也知道你是景弘文的女兒。不過既然你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在我眼裏,你就是我的女兒。至少,我願意把你當作我的女兒。至於景弘文的死,我是在好幾年之後,有一次聽顧巧容做噩夢的時候喊出來才知道的!這麽多年,她也良心不安。那之後,我刻意留意了一下顧巧容的一切小動作,才發現這麽多年她為了掩蓋這個錯誤,亂七八糟的事情可沒少做!所以,文萱,我勸你一句,不要引火上身。”蘇之謙好意規勸著蘇文萱。

蘇文萱頹然地舒了一口氣,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攥成拳頭又緩緩鬆開,她閉了閉眼睛,聲音幹澀地說:“謝謝你,爸,我想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

“時間不早了,坐一天車也累了,早點休息吧!你的房間,我沒有變過。”

“謝謝爸。”蘇文萱笑著起身對蘇之謙道了晚安,轉身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蘇文萱上樓後,蘇之謙點了一支煙,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客廳裏吞雲吐霧。“一日夫妻百日恩”,勸蘇文萱將這件事情放在心裏,不讓顧巧容與自己的女兒反目成仇,是他看在二十餘年的夫妻情分上,對顧巧容最後的照顧。她若是繼續作死,那就誰都救不了她了。

楚依然站在自己房間裏衛生間的鏡子前,目光呆滯地望著手中顯示著兩條杠的驗孕棒。她懷孕了,小野洋次的孩子。想起一個月前小野洋次在房間裏對她的警告以及粗暴地撕扯,竟留下了他的種!楚依然輕笑了一聲,打開水龍頭猛地往自己臉上潑了兩把水!這個孩子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小野洋次不會歡迎他,她也是。這段婚姻已經夠了晦暗,再帶上一個孩子,那她的生活還有什麽希望可言。這個孩子,還是打掉的好。

楚依然穿好外套走下樓對管家說:“備車,我要出門。”

“是,二夫人。”管家恭敬的態度讓楚依然很滿意。如今她在這個家裏,也隻有從這些傭人身上找尋一點自己的地位了!多麽可悲,卻是咎由自取。

“二夫人,您要去哪裏?”上了車,司機回頭問她。

“去醫院。”楚依然推了推墨鏡,淡淡地說。她眼角還留有前幾日小野洋次打她的淤青,見不得人,隻能戴著墨鏡出門。

“您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我打電話通知洋次少爺?”司機關心地問。

“不必!”楚依然連忙打斷他,“我沒事,你開車就是了。”

到了醫院,診室裏,醫生問她,“確定不要了嗎?”

“我……”楚依然想要說確定,卻又頓住。她到底沒有那麽心狠。現在在她肚子裏的是一條小生命,還是自己的骨肉,叫她如何舍得!“我……我還要再考慮一下,打擾了!”說完,她逃跑似的快步離開了診室。

回到車上,楚依然讓司機送她去了商場,心情不好的時候大概隻有買買買可以轉換心情!她嫁給小野洋次之後,受盡了折磨,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刷卡可以不用考慮限額。就這一點好處,她當然要好好利用。

“你先回去吧,不用在這裏等我,我大概要逛得久一點。我回去的時候再給你打電話。”到了商場門口,楚依然對司機說。

“爸爸,你今天要帶念安去哪裏玩啊?”念安趴在程詡懷裏,奶聲奶氣地問。

“開春了,爸爸帶念安去添幾件新衣服,把念安打扮成小公主好不好?”程詡笑著回答。

“好啊好啊!念安要好多好多好看的衣服!”愛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多小都不例外!念安一聽要買新衣服,立即拍手叫好。

“好!”程詡笑著輕輕刮了一下念安的鼻子,一邊往商場裏麵走一邊說:“念安,你最近是不是吃多了?爸爸怎麽感覺,你變重了呢?”

“才沒有呢!老師說了,念安變重是因為要長高高!”念安撒著嬌說。

程詡慈愛地笑著,“嗯,我們念安長大一定會長得高高的!”

進了商場,念安覺得新鮮,不斷東張西望著。在經過一個轉角的時候,念安忽然朝著一個方向大叫了一聲,“媽媽!”

程詡停下了腳步,大驚失色地問念安,“念安,你說什麽?”楚依然剛離開的時候,念安總是鬧著要媽媽。過了這麽長時間,念安似乎也習慣了沒有媽媽的生活,幾乎不再提起媽媽,今日是怎麽了。

“爸爸,那是媽媽!”念安指著前方說。

程詡順著念安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便看到了聞聲回頭,向他們這邊望過來的楚依然。“依然……”這一聲輕喚,程詡幾乎是無意識地脫口而出。

“程詡……念安……”看到那兩個人的一瞬間,楚依然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日日被囚禁在那牢籠之中,楚依然日日思念,思念曾經給過他諸多的程詡,思念念安趴在她懷中的那種軟軟的觸感。可是那些都已經離她太遙遠了!想不到,今日竟會在這種地方遇見。

不得不說,血緣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尤其是孩子對於母親,似乎總有一種本能的感知。不然為何明明已經許久不見,隻人海中的匆匆一瞥,念安便能認出楚依然是她媽媽?

楚依然緩緩向程詡和念安走去。日日思念的人如今站在眼前,楚依然卻生出了幾分近鄉情怯的感覺來。他們之間那十幾步的距離,仿佛走了有一個世紀那麽長。“程詡……”楚依然在程詡麵前站定,低低地喚了一聲,卻因為心中有愧,低著頭不敢去看程詡的眼睛。

“好久不見!好……好巧啊,你也來逛街啊!”程詡幹笑了兩聲說。說起來,當日在民政局門口分道揚鑣之後,他還沒有再見過楚依然,屬實是好久不見了!

“嗯。”楚依然淡淡地應了一聲,“你也是?”

“嗯,帶孩子來添幾件春裝。”程詡說著,笑著望了念安一眼。

“念安……都長這麽大了!”楚依然看到念安的笑臉,十分感慨。她沒有盡到做母親的義務,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心中怎能不念?

“媽媽抱抱!”這廂念安已經向楚依然張開了雙臂求抱抱。

“念安。”程詡微微皺了皺眉,出言製止。

“程詡……讓我抱抱吧!”楚依然哀求地目光望著程詡。。

程詡遲疑了一下,還是將念安交給了楚依然。他知道,最近這些日子,念安嘴上不說,心中還是想媽媽的。難得有了一個可以和媽媽親近的機會,他不該剝奪。“依然,既然遇到了,一起吃個飯吧!就當……就當是陪陪孩子。”

楚依然抱著念安,微微一笑,應了一聲,“好!”

餐廳裏,念安好奇地問楚依然,“媽媽,你為什麽一直戴著墨鏡啊?”

“這……我……”忽然被問及這個問題,楚依然有些慌亂。

“我剛剛就想說,你在室內還戴個墨鏡,能看清嗎?你又不是什麽大明星,不至於的!摘了吧,不然等下怎麽吃飯。”程詡淡淡地說。

楚依然猶豫了一下,摘下了墨鏡,露出了眼角的淤青。

程詡見到那淤青,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這……怎麽弄的?”

“走路不小心裝門框上了!”楚依然隨口編著瞎話。當初是她執意要跟小野洋次走的,如今她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讓程詡知道小野洋次打她。

程詡輕笑了一聲,“楚依然,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你家的門框隻有一米五嗎?你走路不注意還能撞到眼角。你這個身高都能撞,小野洋次怎麽過?”

“我……”謊話被拆穿的楚依然有些尷尬,拿起桌邊的水喝了一口。

“他打你,對嗎?”程詡淡淡地問。雖然是個問句,語氣卻是非常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