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點。
楓林苑。
黑色轎車停在院中，隔著車窗，韓思諾已能看到站在門前台階上黑著臉的男人。
聽說她跑出去了，歐陽澈把今晚的飯局都推了。
不等她做好心理準備下車，歐陽澈大步朝她走來。
他氣勢洶洶的樣子，讓她心裏非常沒底，感覺免不了又要吵，但她不想吵了，她疲了，隻想和他相安無事，然後找機會逃離這裏。
車門被猛地拉開，眼看歐陽澈要大發脾氣，韓思諾伸出一隻手，揪住他的衣角，“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
歐陽澈整個人都愣住。
他看著韓思諾那張可憐巴巴的小臉，聽著她軟綿綿認錯的聲音，直衝天靈蓋的火氣居然被澆熄了。
他仿佛看到了以前那個乖巧聽話，事事都順著他的小跟班。
韓思諾觀察著他的表情，恍然意識到這個男人吃軟不吃硬。
除了他提出離婚，深深刺激到她，對她不信任導致她張牙舞爪，和他對著幹之外，過去二十年，她其實不曾這麽反骨過。
她一直挺溫順的，什麽都聽他的。
他好像拿她的乖巧聽話沒一點辦法，隻要她肯服軟，他必不會對她發狠。
“有孕在身就在家好好養胎，不要亂跑。”
男人愣怔片刻後，開口的語氣聽著還算溫和。
她終於摸清他的心思了。
難怪他對王如煙總是那麽溫柔，那個女人在他麵前向來乖順溫婉，不會惹他生氣。
隻要不惹毛他，她直覺自己接下來的日子會好過一些。
見她坐在後座沒動，歐陽澈彎腰靠近，有力的手臂攬在她背後，另一隻手橫過她的膝彎，將她從車裏抱出去。
她內心有些抗拒，但麵上戲做足了，不但沒反抗，還摟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肩頭，表露出對他的習慣和依賴。
她的順服讓他心情好了些，抱著她轉身踏上台階，一路把她抱進餐廳。
將她放在軟包椅子上，男人緊鎖的眉頭微微舒展，苦口婆心地說：“警方已經在懷疑你，不要再做多餘的事，乖乖在家，哪裏都不準去。”
說白了還是要關著她。
雖然房門不再上鎖，但囚禁她的籠子從一個房間，變成了一棟大宅子。
她心裏說不出的難受，最愛的人不信任她，還用這種方式把她軟禁起來。
想起他說過的那句‘假如你真的殺了人，我會陪你一起下地獄’，胸腔裏不禁漫過細密的疼。
自十八歲生日那天表白被拒，她始終覺得歐陽澈不愛她，哪怕兩年前，他娶了她。
他誤以為她背上人命，厭惡著她的同時，卻說要陪她一起下地獄……
她發現歐陽澈是愛她的。
隻可惜他對她沒有一絲信任，愛人的方式讓她接受不了。
“我餓了。”
歐陽澈點了下頭，轉頭吩咐傭人準備晚飯。
韓思諾坐在餐桌前，很安靜地等。
許久不見她這麽乖了，歐陽澈拉開她旁邊的椅子坐下，好奇她跑出去的目的，“你在司城家裏幹了什麽？”
“沒幹什麽，隨便看看。”
“有什麽好看的？”
“聽說司城收藏了我一本相冊，我好奇，過去確認一下。”
歐陽澈知道那本相冊，他已經聽楊警官說起過，還看到了警方拍下的相冊照片，裏麵有他和韓思諾的合照，並非都是她的單人照。
“相冊是你送給司城的？”
“不是。”
韓思諾保持著溫軟的態度解釋：“離開韓家的時候，那本相冊我沒帶走，按理說應該還在韓家的，不曉得為什麽到了司城的手裏。”
歐陽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清楚記得當年她即將被養父母趕出家門，是他伸出援手幫了她。
那時她的行李很簡單，就兩個行李箱，裏麵裝的都是一些日常物品和衣服，並沒有相冊這種東西。
“你瞧，他們為了誣陷我，把事情做得多絕啊！”
她苦笑起來，“大概他們沒想到你要保我，沒把我交給警察，並指認我教唆綁架殺人，為確保計劃萬無一失，所以留了一手。”
歐陽澈薄唇微張，有話要說，韓思諾沒給他機會，搶著道：“醫院的監控拍到司城帶走王如煙，警察肯定會搜查司城的家，調查他的人際關係，我和王如煙不和，那本相冊恰好能讓警方懷疑我，你說巧不巧？”
“……”
歐陽澈一時間被問住。
他認真思索韓思諾的話，莫名覺得她的話有些道理。
倘若她真的讓司城綁架王如煙，殺人滅口的話，她不大可能會讓司城留著自己的照片，即使留著也不該放在明麵上，那麽輕易被警察發現。
這完全是不必要的隱患。
難道韓思諾是清白的？
王如煙愛他，一門心思想要嫁給他，這一點他心裏有數。
她讓自己成為一個‘死人’的行為，他想不通，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
這和她的目的相違背，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王如煙和司城之間沒有什麽關係，畢竟韓誌明已經親口承認，那些往來書信是他回複給司城的。
韓誌明又不認識王如煙，何必幫她汙蔑韓思諾？
就算韓思諾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可她是江玲的孩子，他是愛過江玲的。
察覺到歐陽澈在謹慎思考，韓思諾沒有打擾他，趴到桌上靜靜等飯。
現在她已經無比確定王如煙和司城一起策劃了歐陽澈生日那晚的行刺，兩年前的車禍她敢肯定絕不是意外。
得查！
既然眼下的案件不能澄清她和司城的關係，那就從那起車禍開始查吧，總要找出突破點。
不然這個鍋她要一直背著。
目前她不是特別慌，警察懷疑她，卻沒有找她問過話，看來僅僅隻是懷疑，還未掌握任何有利線索，否則她不可能安安穩穩坐在這裏。
“歐陽澈。”
她麵向旁邊的男人，唇角勾起淺笑，“你知道我很喜歡福爾摩斯吧？”
“嗯。”
“福爾摩斯曾說過，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無論多麽不可思議，都是事實真相。”
“你想表達什麽？”
“這世上沒有人是完美的，你的如煙也不完美，她做過的事情有一天定會讓你大跌眼鏡。”
歐陽澈沉默下去，不想接話。
他討厭聽到‘你的如煙’這四個字。
韓思諾感覺到他情緒變得不好，不想迎難而上，但她忍不住說了句心裏話，“你對王如煙的信任勝過我，這是我萬萬沒料到的，我對你真的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