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喊妹妹,語氣無奈,分寸感又拿捏得恰好。
能讓沈灼拿她沒辦法的,自然不是泛泛之交,圍觀的人心裏都有了數。
剛剛大放厥詞的女人扯扯嘴角,連忙舉起酒杯掩飾尷尬。
“沈先生,生日快樂,抱歉,一來給就您添麻煩,”劉宇深沒緩過神,賠著笑,眼神在兩人間打轉,“冒昧問一句,您和我師妹早就認識?”
溫寧眼神發虛,趕緊搶答,“打球認識的。”
說完她朝沈灼微微頷首,誠心誠意道,“上次打擾你們了,對不起,沈灼哥。”
她挺怕沈灼實話實話的。
沈灼要是實說,再經小道消息傳傳,她就成了沒皮沒臉撩過沈灼,慘遭陸彥誠拋棄,還踩著劉宇深攀高枝的綠茶。
以後她別想混了。
沈灼沒否認,劉宇深暗暗鬆了口氣,沈灼拿過世界冠軍,退役了還保持愛運動的天性,打球認識倒也正常。
不然小醜就是他自己了。
比起劉宇深,溫寧心情就沒那麽輕鬆了,順著沈灼的目光,她輕而易舉捕捉到吧台邊熟悉的身影。
兩星期不見,他似乎沒什麽變化,冷白的膚色被吧台暗昧的燈光染了層暖色,側對著人,露出好看的側顏。
沈灼的主場,他收斂了鋒芒,倚在闌珊處,卻依舊吸引了不少女人或羞澀或露骨的目光。
身旁人不知和他說了什麽,他懶洋洋舉起杯子碰了碰,頭微微後仰啜了一口,喉結劃過漂亮的弧度。
身旁人似乎還想繼續談什麽,他麵容冷冷,那人隻能識趣地閉嘴。
他又啜了口酒,動作安靜又養眼,仿佛周遭的一切和他無關。
溫寧心口莫名悶悶的。
剛剛對她一直有敵意的趙姐又開始唧唧哇哇,劉宇深又在無奈地打太極。
溫寧一句都沒聽上心,耳畔的聲音仿佛隔了厚厚的玻璃般縹緲,眼前似乎也漸漸模糊。
“哎喲原來是打球認識的,小宇這就是你不對了,你倆都年輕氣盛,讓人獨守空房那行啊,人都空虛到打球找樂子了,你倒好,還擔心爆戀情不敢帶到身邊。”
“趙姐,溫寧真的隻是我師妹,非要說親近點的關係,最多就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砰。
溫寧是被這一聲響嚇回神的,視野的中心漸漸清晰起來。
也不知道那個詞惹到他,陸彥誠把酒杯重重扔吧台上,遠遠瞥來一眼,“溫寧,出來。”
音樂戛然而止,蹦迪拚酒的男女全都像被按下暫停鍵,保持著妖嬈詭異的姿勢。
溫寧看著他背影,眉心緊緊皺成一團。
已經橋歸橋,路歸路了,眾目睽睽下,她不太想跟過去,搞得她像他能呼來喝去的小寵物一樣。
糾結一會,最後她還是弱小無助地去了。
露台上,遠處高樓霓虹閃耀。
男人臂彎搭了件外套,姿態優雅地倚在牆邊,眼底深邃不見底,像此刻頭頂上,冬夜晦暗不明的蒼穹,隨時風雨欲來。
“過來。”
溫寧想起他的坊間傳聞,心撲通撲通的像煮了沸水的茶壺,雙手交疊握著,不由自主用力。
她腦裏飛過了好多措辭。
我和劉宇深什麽都沒有。
是壞女人在搬弄是非。
我不知道是沈灼的生日,不然我就不來了。
她抬眸,對上男人絕不友善的眼神,脫口而出,“別打我。”
陸彥誠皺眉:“……”
小姑娘穿了身裸粉長裙,領口收到鎖骨,露出漂亮的天鵝頸和瑩潤的肩頭,腰收得盈盈一握,奶白無暇的膚色被落肩的長發襯得愈發誘人。
對視兩秒,那雙清澈的杏眼水光漸盈,陸彥深火氣熄了大半,走過去,把衣服裹在她身上。
“離家出走?”
溫寧紅唇動了動,沒說什麽。
陸彥誠咬著牙,又說,“還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
溫寧掀起眼簾,“誰不三不四?師兄他不是壞人。”
說她還能稍微忍忍,說劉宇深她就不得不還嘴了,憑什麽人家做了老好人還被陰陽怪氣地編排。
陸彥誠一字一頓,“不是壞人?”
溫寧麵無表情開口,“沒你壞。”至少人家沒吼她,沒在雨雪夜讓她一個人在外頭吹風吹到高燒。
她忽地覺得很累,不想繼續跟他演戲,反正她現在隻是個連戲都接不到的光腳十八線,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大不了回容城。
陸彥誠氣笑了,“好人能把你帶到這種地方?”
溫寧不耐煩反問,“沈灼哥的生日好人不能來?”
陸彥誠倒吸一口氣。
頓了頓,溫寧恍然大悟,拖長音調“哦”了一聲,眼神嫌棄,“原來你們這地方不正經呀?”
“不是,我們都是正經人。”陸彥誠麵容淡淡答,從她身邊走過,從容不迫把露台門關上。
溫寧:“……”
出來的時候他不是火爆到要吃人嗎,而且這波對線她也沒給他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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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光線被調亮,沈灼站到台上,拿起話筒。
“各位,我宣布一下今晚的規則,今晚不準抽煙,不準喝酒,不準說髒話,不準有不雅的身體接觸。”
他話音剛落,下麵馬上“籲”起來。
沈灼目光揶揄,看向某人,“有未成年在,大家理解一下,家長還有什麽要補充?”
眾人的“籲”拉得更長了些。
陸彥誠懶洋洋抬眸,“有意見?”
眾人連忙異口同聲:“沒有沒有。”
陸彥誠不緊不慢說,“我有意見。”
沈灼聳聳肩,“十七歲三個月大的未成年人的家長,您請。”
某位陸姓的未成年家長目光慢騰騰掃了一周,“今天是私人聚會,閑雜人等麻煩回避一下。”
眾人立即意會,尖銳的目光刷地聚到妝容妖冶的趙姐身上,趙姐本來躲在角落,舉著酒杯的手嚇得手抖了抖,紅酒從杯緣潑出,瞬間把白色禮裙染得烏七八糟。
溫寧從陽台去趟廁所,磨磨蹭蹭了一會才回來,回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人還是那些人,隻是……
他們怎麽跳起芭蕾了。
他們怎麽跟小學生一樣坐那麽板正呀。
他們怎麽還抱著果茶喝,來夜場養生嗎?
劉宇深已經走了,給溫寧發了信息,語氣生疏了許多。溫寧沒多說什麽,隻回了路上注意安全,打算之後再找機會解釋。
生日宴還在繼續。
有人提議玩真心話,溫寧暗暗“哇”了一聲。
提議的人掏出某答題攻擂節目推出的,名為“上曉天文下知地理”的刷題APP,宣布規則:搶答成功獲得一次提問機會。
溫寧嗆了一口水:“……”
有個黑長直女孩搶答成功,扭著腰走到陸彥誠麵前,餘光睨了眼溫寧,笑靨如花問,“陸少,你喜歡溫寧小姐這一掛,還是林家大小姐那一掛?”
嘈雜輕鬆的氣氛刹那僵住,安靜得掉針可聞。
黑長直搖搖手機,委屈嘟嘴,“陸少,你不要怪我哦,我群裏的閨蜜們非要我問,林姐姐也在裏麵呢,陸少不給我麵子,不會不給林姐姐麵子吧。”
陸彥誠麵無表情看黑長直一眼,“誰漂亮喜歡誰。”
溫寧:“……”
黑長直笑容頓了頓,答案出乎她的意料。
陸彥誠往後舒展的靠了靠,問黑長直,“你說誰更漂亮?”
他笑著說,眉梢眼角裏卻全是冷意,黑長直被他壓迫感極強的姿態嚇得訕訕摸鼻子。
她們的名媛群今天都炸了。
上一次炸,是因為陸老太太生日宴上,陸彥誠和溫寧那張“驕矜公子哥愛上除了美貌一無所有的小白花”的同框照。
沒想到小白花還有第二季,直接把林家千金本尊炸出來冒了個泡。
黑長直的手機不合時宜地叮咚響。
【辱我們大小姐了,鄉下妹不配和我們大小姐名字並列。】
【陸家愛做慈善全世界都知道,陸少也就可憐她,看她要出來賣覺得心寒,順手拯救一下失足少女罷了。】
黑長直額頭冒了汗,嗓音抖得厲害,“我我覺得,林姐姐更更漂亮一點。”
陸彥誠彎了彎唇,黑長直剛舒一口氣,他又饒有興致問,“那你說說,溫寧醜在哪裏?”
溫寧:“……”
眾人:“……”
黑長直嚇得攢緊手機,男人眉眼彎彎,模樣好看極了,眼底卻像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冷得瘮人。
好死不死手機被她無意點了點,群裏的語音放了出來。
【鄉下妹連陸少發小的生日宴都要靠身體換,你品,你細品。手段這麽髒,跟大小姐比,登月碰瓷了。】
陸彥誠斂了笑,好看的眸子刹那盛滿戾氣。
黑長直臉色刷地變白,比起林亦然拉幫結派孤立人的冷暴力,麵前男人無法預判的報複手段更可怕。
她瞬間滑跪,“陸少,放過我吧,我不敢說林姐姐的壞話。她跟溫寧小姐比,她哪哪都醜,我這次說的是實話,溫寧小姐是我們圈裏最流行的整容模板,我也整了,你打聽一下就知道我沒說謊。”
陸彥誠不語,黑長直慌裏慌張點開群對話框,拚命語音輸入。
“換你妹,林亦然你照著人家偷偷整容,都換頭了還他媽吹純天然,為什麽整你心裏沒點數。”
“也別一口一個鄉下妹,人家是容城首富,唯一繼承人,你們這群私生女棄女分到的遺產有人家一半多就燒高香吧。”
一直被cue到工具人溫寧:“……”
她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
陸彥誠真棒,真綠茶都能被他逼從良,可為什麽自己屢戰屢敗呢。
黑長直最後因為說髒話被“請”出去。
遊戲繼續,幾輪過後,有人嚷嚷這玩法太不正經,不適合未成年人,於是改成搶答正確可以指定一個人對另外一人說句真心話。
於是,溫寧打著哈欠,聽了一遍又一遍的“果汁很好喝”之類的廢話之後,突然全場起哄。
她強打著精神撐起眼皮。
男人矜貴優雅地站她麵前,忽明忽暗的燈光掃過,漂亮的長睫在眼瞼落了小片陰影,襯得眸子深邃而多情。
她餘光掃了掃周圍,像做賊般心跳忽地加速,臉頰也跟著燒了起來。
陸彥誠坐下來,注視了她一會,囈語般低喃。
“我錯了。”
不是料想中讓人羞於回應的話,溫寧愣住,心跳漏了一拍。
作者有話說:
晚上九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