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侯三壽坐在魯斯·奮鈞集團頂樓平台的水泥欄杆上,手拿釣魚竿,一會兒轉向左邊垂釣,一會兒轉向右邊垂釣。滿叔扛著折疊椅,拿著侯三壽的外衣走過來。侯三壽跳下來,坐在滿叔遞過來的折疊椅上。滿叔為侯三壽披上外衣,雙手在侯三壽肩上按摩著:“壽,當初你注冊奮鈞時,編的那兩句詩是怎麽說的?”

侯三壽說:“哪是我編的,是毛主席說的,叫‘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裏埃’。”滿叔說:“對,就是這兩句。你說你姓侯,就是詩裏的金猴,金猴就是齊天大聖,奮鈞就是齊天大聖舉著千鈞棒打遍天下無敵手。叔沒記錯吧?”

侯三壽說:“錯不了。當時你還一個勁地誇我聰明呢,說人家取公司的名字總把自己的名字放在裏麵,我取公司的名字不把自己的名字放在裏麵,卻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公司是我的。”滿叔說:“多好的名字啊,都成響當當的名頭了,賣不得!賣了就等於把自個兒給賣了,人家買去把你往垃圾桶裏一丟,你渾身上下還不得臭烘烘的,我想想都惡心。壽,這齊天大聖再不濟,還可以回他的花果山當山大王,被人弄去,到處亂扔算什麽事呀!”

侯三壽模棱兩可地說:“想買斷我沒那麽容易。我尋思著有一天拿一大把錢砸在坎貝爾臉上,把他的公司買斷了,然後注銷MGX這個品牌。那得等我們先有很多的錢,再有了錢變錢的能力,把自己變成一條倒海翻江的快魚,才能吃了MGX這條大魚。”

賴特向德蘭庫克匯報,他已經查清楚,奮鈞的文字商標在商標注冊的45項分類中共注冊了32類,連遊戲器具和玩具類都注冊了,和MGX公司業務有關聯的全部注冊。德蘭庫克這才恍然大悟,狡猾的侯三壽為什麽開出如此天價。如果堅持把奮鈞的品牌和全部注冊商標都買斷,就得付出6000萬!

坎貝爾在電話裏告訴德蘭庫克,除了跟MGX公司有關聯的六類注冊商標之外,其餘的26類不買。連同侯三壽的全部股權,收購總價控製在5000萬美元以內,不然無法跟董事會交代。用一個天價的5000萬美元買回一個天大的市場和銷售渠道,值。在這場收購戰中,MGX公司不是贏家,也不是輸家,與三壽侯打了個平手。對於MGX公司來說平手就意味著失利,就預示了下一次的失敗。

於是,德蘭庫克根據坎貝爾的指示與侯三壽洽談收購合同的事。德蘭庫克的報價是3.58億元人民幣。侯三壽坐在德蘭庫克對麵,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你就行行好,把剩下的注冊商標也買了吧,MGX公司拔根汗毛都比我腰粗,區區6000萬,你隻要一起訴嚇唬對手,這錢就有了。”

德蘭庫克表示,不能用6000萬買回一堆垃圾。侯三壽拍打著自己的胸脯,裝出很後悔的樣子:“我真渾啊,幹嗎花錢注冊一堆垃圾,現在砸手上了,天算地算還是算不過坎貝爾啊!德蘭庫克,要不你再給我增加200萬……”德蘭庫克堅持3.58億元人民幣是收購的底線,一分錢都不會增加。

侯三壽說:“行了,3.58億元就這個數了。跟你們這些守財奴沒什麽好談的,一分錢攥在手上,打你一百拳都不放,白耗我體力。說吧,還有什麽限製條款?”德蘭庫克笑道:“您真是爽快人,我隻是想把商場上的遊戲規則再跟您強調一下,作為擁有魯斯10%股份的董事,您不得從事與公司業務相同的和有關的項目,不得投資與公司有競爭或有可能競爭的企業,不然您會被司法起訴。還有一件小事,合同生效後,您和您夫人必須無條件搬出現在的辦公室,公司會為您另準備一間符合您身份的合適的辦公室。”

侯三壽喜氣洋洋地與德蘭庫克正式簽訂合同。在一旁端茶倒水的滿叔全身哆嗦著,忍不住淚流滿麵。德蘭庫克讓滿叔離開,不想讓他破壞這兒的良好氣氛。滿叔無奈地進了衛生間,關上門放聲大哭。

林佳來怒氣衝衝地闖進侯三壽的辦公室吼道:“侯三壽,你這個敗家子!”說著抓起桌上的文件資料扔向侯三壽,“我叫你賣!我叫你賣!”侯三壽邊躲邊說:“佳來,你別衝動,你聽我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林佳來憤怒道:“結婚二十多年,我也舊了,小帆也舊了,你都賣了吧,賣光你好迎新的!”侯三壽說:“你這叫什麽話,我賣你倆幹嗎,我又不是人販子……”

“你比人販子可惡一百倍,你賣人心,賣我的五髒六腑!”林佳來說著,捂著腹部,痛苦地大聲哭起來。滿叔將林佳來扶到沙發上,為她倒茶遞水:“佳來,你沒事吧?”

侯三壽離開林佳來老遠:“佳來,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你再鬧也鬧不回來了,你聽我說……”“還有什麽好說的?!你把我二十多年的心血都賣了,你太殘忍了!”林佳來哭著說,捂著腹部輕聲的“哎喲”一聲。

侯三壽說:“我知道,媒體輿論都一邊倒罵我,我又多了侯鴻章、侯精衛的名字。可是你要明白,我這麽做自有我的道理。”滿叔急道:“壽,先別說了,你沒看佳來疼得夠嗆嗎!”

侯三壽連忙走過來伸手想扶林佳來。林佳來一把打開侯三壽的手,捂著腹部喊道:“我不想明白,我隻想贖回我自己的公司!”侯三壽苦口婆心地說:“我們要有更大的發展,就必須從勞動密集型、附加值不高、利潤低微的傳統產業中脫身。賣了奮鈞公司是壯士斷腕,不走這一步,我們就無法向高科技領域、技術型產業發展。接下來我要投資什麽產業,你一看就會明白,你還會看到我隻用一兩百人,就能創造出奮鈞服飾五六千人都創造不出來的產值,它的利潤要比現在高出五倍、十倍。佳來,你一定要相信我。”

林佳來說:“我不會再相信你了,你幹什麽、怎麽幹、賺多少錢都和我沒關係。侯三壽,你這是野心膨脹,總有一天你會自己把自己脹死!”侯三壽嬉皮笑臉地說:“我剛活明白,死不了。”“我的心死了!”林佳來捂著腹部走出辦公室,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林佳來向鹿城區法院民庭遞交了離婚訴狀。滿叔老淚縱橫地勸她不要離婚:“你忘了你和壽是怎麽過來的嗎?當初,你爸媽不同意你倆成親,你是怎麽說的?你說,壽這輩子就是乞丐的命,你也會一輩子陪他沿街乞討。叔沒記錯吧?”林佳來點點頭,又傷心地搖搖頭。

滿叔繼續說:“後來你們白手起家,共同創業,你在溫州進貨,他天南地北推銷,這才有了幾個錢。你懷小帆的時候壽哪兒也不去,天天守著你,趕也趕不走,一天到晚伺候你。你在產房裏待了兩天,他在門口提心吊膽守了兩天。醫生一會兒說要準備血漿,一會兒問保大人還是保孩子,差點兒沒把他嚇死。總算母女平安了。壽跟我說,叔,我想哭,我讓佳來遭罪了!二十多年容易嗎?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能說分就分嗎?佳來,不能分啊!叔求你了!”

“叔,真不是我狠心,是三壽變得隻認錢了!奮鈞服飾是我倆二十多年的心血,二十多年的情感,那裏的一針一線都連著我的心!他把我的心賣了,我還怎麽跟他過呀!”林佳來說著號啕大哭起來。

金青雲聽說林佳來真的向法院遞了離婚狀,十分著急。她認為,侯、林不離婚,等金生和小帆一成親,侯家的家產就全部是許家的了。他倆要是離婚,家產就得一分為二。侯三壽要不了多久就會娶一個黃花閨女回家,再給他生一個兒子,那侯家的家產還會落到許金生手裏嗎?如果林佳來也找個小白臉成家,也生個兒子,那許金生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要想辦法,不能讓這塊已經到嘴邊的肉掉進人家飯碗裏。

於是,金青雲急急跑到林佳來辦公室,貼在林佳來身邊說:“林總,你別怪我多嘴,我們是親家,我才來勸你。侯總是一個多好的人啊,掙下這麽一個大家業,既不賭又不嫖,像這樣的男人上哪兒找去?!當然你也很了不起,侯總能有今天也多虧了你。你們夫妻多好啊!老輩人常說:破老公,遮遮風。侯總可不是破老公,你和他真要離了,他可是分分鍾有人搶!你再上哪兒找像他這麽好的?就算能找到,可半路夫妻

哪有真心實意過日子的?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小帆想想,父母離婚,她多痛苦啊!”

林佳來麵無表情地說:“小帆已經是成人,又有金生在她身邊,用不著我操心。我不會再婚的,等老了就跟小帆、金生他們過日子,給他們帶帶孩子,享受天倫之樂。那些錢財都交給他們倆,他們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我不聞不問,帶著我的外孫子周遊世界。”金青雲這才咧嘴笑起來。

黃瑞誠從西川河回來,侯三壽駕車接上他離開機場。侯三壽開著車說:“我是實在沒辦法才把你大老遠地叫回來。兄弟,你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幫我這個忙。”黃瑞誠不依不饒責罵道:“你就是個曉得死不曉得逃的東西!奮鈞服飾對佳來意味著什麽你不知道嗎?當初就是為了建廠房、建辦公樓,怕你累垮了,她才把懷了三個月的孩子流了。後來她好幾次跟秦悅說,這輩子不再生,就把奮鈞服飾當兒子養了。去年你瞞著她跟美國佬合資就已經犯忌,被趕出家門你不接受教訓,又故伎重演繼續瞞著她,她能不跟你急嗎?!”

侯三壽辯解:“對她說我的計劃就泡湯了,一千萬美金投下去,就等著這筆錢……”黃瑞誠打斷道:“這麽說你早有預謀,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是嗎?離婚是你自找的,活該!”

侯三壽突然停下車厲聲道:“黃老邪,我請你來不是讓你罵的!不想幫忙滾回你的西川河!下車啊!”黃瑞誠笑著:“咳咳咳,病人還狠過醫生了。看來還真不想離哦,趕緊開車吧。”

侯三壽說:“你去勸佳來最好拉上蘇教授,人家是佳來的好朋友,又是單身,比誰都清楚單身女人的不易。你笨嘴笨舌的,別弄得火沒澆滅反而把炮點響了。這件事你要是辦不成,我倆的關係也就到此為止了。”黃瑞誠急了:“三猴子,原來你想請的人是蘇若冰,那我湊什麽熱鬧啊?!我還想跟你做一輩子的朋友呢,不冒這個險,你趕緊送我去機場,我連夜滾回西川河!”侯三壽忙說說:“喲喲喲,我不就提個建議嘛,還真急了。”

黃瑞誠當然按照侯三壽的吩咐,趕緊請了蘇若冰,在滿堂春飯店包間勸說林佳來。林佳來說:“阿誠說得對,他如果事先跟我商量,我也不會同意的,而且還會想方設法阻攔他。可是,這能成為他偷偷摸摸背著我的理由嗎?”蘇若冰說:“絕對不能!這麽做隻能證明他說服不了你。”黃瑞誠皺眉瞥了蘇若冰一眼。

林佳來接著訴說:“生活中有很多東西,時間久了會住在你心裏,一看到它就會想起許多往事,對我來說它就是奮鈞服飾。我一想到是他中斷了我的記憶,我還怎麽跟他繼續生活?”黃瑞誠勸道:“同樣的道理,你跟三壽在一起的時間比奮鈞服飾還長久,難道說斷就能斷得了嗎?”

蘇若冰反駁:“黃瑞誠,你懂不懂啊?!佳來說的是文化,你說的是感情,文化是人類在社會曆史發展過程中所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感情隻是個人的主觀體驗和感受,能一樣嗎?!雙方在文化認同上出了偏差,感情破裂是遲早的事。”黃瑞誠輕輕踢了蘇若冰一腳,蘇若冰狠狠地踹了黃瑞誠一腳。黃瑞誠實在忍不住了:“蘇,你今天來是幹什麽的?”

“是勸佳來……”蘇若冰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改口道,“離婚對女人來說就是孤獨、寂寞的開始,千萬不能意氣用事,要三思而後行!”林佳來說:“你們什麽也別說,心意我領了。”

法官為林佳來、侯三壽做調解。侯三壽堅決不同意離婚,林佳來堅持離。法官說雙方的態度既然如此明確,調解失敗,隻能擇日開庭審理。林佳來表示,開庭審理的那天,她要通知所有在溫州的媒體對他們的離婚案進行全程跟蹤報道。侯三壽說這是個人隱私,受法律保護,不同意這樣做。法官表示,法院會全力保證公民的隱私權不受侵害,但作為當事的雙方,自己向媒體通報情況甚至召開新聞發布會,法院無權幹涉,這是公民的自由。

侯三壽急了:“佳來,二十多年的夫妻感情,你就下得了這個狠手?”林佳來冷冷地說:“你逼得我無路可走,把我逼死了你就開心了!”

侯三壽默默地沉下頭,過了許久,才用微弱而顫抖的聲音說:“不用開庭了,我簽字。她名下的財產全部歸她,我名下的一半歸她,我不能讓我愛著的女人為錢擔憂。”林佳來淚流滿麵地哽咽道:“家都沒了,還要這些有什麽用啊!侯三壽,你心裏清楚,是你毀了這個家,毀了我的一切!”

夜是那樣的黑。辦完離婚手續,侯三壽與林佳來在滿堂春飯店包間相對而坐,滿桌子的菜誰也沒動。

侯三壽說:“你暫時用不到的錢先借給我,我每月按市場的拆借利息付給你。”林佳來冷冷地說:“你要用就拿去用吧。”

“加上上次的8000萬,你在我這兒的錢總共是2.59億,就算2.6億吧。”侯三壽說著,從包裏拿出一張紙,寫了借條遞給林佳來,“借條你收好了。”林佳來接過借條看都沒看隨手撕了。

“沒事,撕了就撕了吧,我記著賬呢。成兩家人了,不能沒有賬。”侯三壽打開一個裝滿設計圖紙的行李箱說,“這些年,沒事兒的時候,我總喜歡在書房裏琢磨,有了想法就記在筆記本上,記的就是它,我請設計師照我本子上記的內容畫的。逛了那麽多國內國外玩具商場、遊樂場,我發現玩具市場有一大缺憾,商店裏賣的都是個人玩具,頂多是兩三個孩子一起玩的玩具。像滑梯、蹺蹺板、爬竿、獨木橋這些大型玩具隻能到遊樂場去玩。有條件的幼兒園還能找泥水匠、木匠給孩子們砌個滑滑梯,做個蹺蹺板,碰上刮風下雨就玩不成了,孩子們隻能在教室裏搭積木。我就是把那些笨重的大型遊樂設施整合成一個可大可小、室內室外都能用的多功能遊樂城堡,往裏麵一打氣,一座遊樂城堡就建成了,把氣一放,疊巴疊巴就能塞到專門的櫃子裏,又不占地方。我分析過,這東西市場的前景非常好,造價不高,利潤豐厚,其實,就是弄個兜賣空氣。”

林佳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侯三壽。

侯三壽繼續說:“都給你了,商標我也替你注冊好了,叫奮鈞淘氣堡。你就一門心思賣空氣吧。這個產品你千萬不能在溫州生產,它結構簡單,工藝也不複雜,玩的就是創意,溫州人模仿能力強,很容易被人效仿。我在上海給你買了一塊地,廠房也建好了,再有十天半月設備也該到了,你就去上海吧。把這個飯店賣了,開飯店又操心、又累人,這不是你能幹的活。”

林佳來驚奇地問:“這一切你早就計劃好了?你早就打算把公司賣了?”侯三壽點了點頭:“隻是沒想到,LED節能燈專利這麽順利就到手,我的計劃隻得提前落地了。”

早晨,林佳來在**捂著肚子打滾呻吟著,汗水濕透全身。侯小帆看到媽媽這個樣子,驚慌失措地給許金生打電話。

許金生一家人正在吃著早飯,聽說小帆媽媽疼得在**打滾,都很著急,許金生先打120叫急救車,然後開車帶著金青雲去侯小帆家。

120急救車來到醫院門口,林佳來躺在擔架上被推進醫院,金青雲舉著輸液瓶寸步不離地跟在擔架後麵。她一路小跑,又是繳費,又是取藥。林佳來躺在急診室病**打點滴,金青雲一會兒用毛巾擦去林佳來額頭的汗珠,一會兒用棉簽蘸著水濕潤林佳來幹燥的嘴唇,她坐在林佳來床邊,用手輕輕按摩林佳來的腹部。

金青雲見侯三壽進來,趕緊起身讓座。侯三壽焦急地詢問林佳來的情況,林佳來疲憊地搖搖頭:“老毛病了,沒事的。”侯三壽轉過頭問侯小帆,金青雲趕緊接過話:“林總原本就有嚴重的胃潰瘍,這次是急性發作,醫生說必須住院治療,否則胃穿孔會有生命危險。侯總你放心,我會盡心盡力照顧好親家。”

侯三壽這才坐下安慰林佳來說:“你現在什麽都別管,好好養病,淘氣堡的事上海那邊我都安排好了,等你身體養好再幹也不晚。這個產品沒有時間季節的要求,有訂單就做,沒訂單就歇著,反正虧不了。”林佳來說:“我知道,現在就是讓我幹,我也幹不動。”

金青雲要回家給林佳來弄吃

的,侯小帆出去送金青雲。

侯三壽說:“金青雲這個人是衝著你兜裏的錢來的,你要是沒錢,她不會顛前顛後獻殷勤。”林佳來有氣無力地說:“你把人家都想成什麽樣了,我們的錢還不都是小帆的,她幹嗎要圖謀,不謀也有她的份。”

侯三壽說:“我不放心,讓滿叔跟著你,你上哪兒,叔就跟你上哪兒,有叔在你身邊我一百個放心。”林佳來說:“滿叔還是跟你吧,幾十年了,他沒有離開過你,也隻有滿叔在你身邊,我才能吃得香睡得著。”

侯三壽開車送小帆回家。小帆好奇地問滿叔公和自己家到底是什麽關係。侯三壽說:“你滿叔公以前是你爺爺在捕撈隊的同事,兩人在一條捕撈船上工作。我13歲那年,你爺爺和你滿叔公還有其他人乘一條機動帆船出海打魚,遇到台風船沉了。三天後搜救船找到那裏,就剩下你滿叔公一個人抱著救生圈在海裏漂著。滿叔說,那個救生圈是你爺爺讓給他的,要不活下來的就是你爺爺。從那以後,你滿叔公再也不出海了,一門心思照顧我和你奶奶,一直到現在也沒離開過我,連婚都沒結。”

侯三壽、江丐輝、婁新寶、滿叔在滿堂春包間吃飯。婁新寶將一遝證照放在餐桌上:“侯總,新公司注冊手續都辦好了,請您過目。新公司叫奮鈞科技光源有限公司。”侯三壽笑道:“當然叫奮鈞!德蘭庫克想給我6000萬把我的奮鈞統統買斷,我堅決不賣。是滿叔舍不得,滿叔說這兩字就是我侯三壽的命,你們說這命能賣嗎?我就聽滿叔的。”

侯三壽讓婁新寶繼續負責公司大樓的裝修,要體現科技含量,用現代的流線、簡歐的風格,做到既簡單又大氣。

江丐輝說:“我一個做裁縫的突然改行來做LED高科技光源,心裏還真沒底。”侯三壽說:“你隻要把白熾燈、普通節能燈、LED節能燈這三塊目前國內的市場份額了解清楚就行了,這跟你做裁縫一樣,你得了解人家的身高、肩寬、腰圍、臂長,我們做LED高科技光源也是這麽個理。”

滿叔問:“就我沒事?”侯三壽得意地說:“叔,你事多著呢,這公司上上下下人來人往都得你出麵接應。我們的第一批樣品提前完成了,我馬上飛一趟美國,請研究所給我們做最後的鑒定。”

黃瑞誠對兒子改換專業的事很不放心,就請蘇若冰和他一起來到法國馬賽找到黃小威。三人圍坐在一張支在街邊的桌旁喝咖啡。黃瑞誠問:“小威,你轉換專業就是為了那個韓國姑娘,而不是打心眼裏喜歡法律,是嗎?改換專業的申請遞交了嗎?”黃小威說:“還沒有。”

黃瑞誠還想繼續問,蘇若冰做了個製止的手勢:“小威,既然已經決定了,為什麽還不遞交申請?”黃小威說:“如果轉換專業,隻能從頭學,我還是不能跟閔孝真同窗共讀,這是得不償失,所以,我得有備無患。”

蘇若冰問:“為什麽非要同窗共讀呢?”黃小威語塞了。黃瑞誠想開口,又一次被蘇若冰製止了:“你讀的是研究生,談戀愛無可厚非,無論你找的是哪國姑娘,你爸都不會幹涉。”黃瑞誠瞪著眼睛正想插話,蘇若冰一把按住他的胳膊繼續道,“他也無權幹涉,所以在這個問題上,你爸當然可以和你達成共識。你爸是黃瑞誠,不是黃法海。”

黃小威詫異地看著蘇若冰,片刻,轉向黃瑞誠低頭輕聲道:“爸,謝謝你。”蘇若冰笑了:“黃總,是不是很久沒有聽到兒子跟你說謝謝了?小威,現在可以告訴我們真相了吧?”

黃小威說:“一位來自阿布紮比顯貴家族的薩利赫正在追閔孝真,他們是同班同學,我不想輸給他。我不換專業,就會在這場爭奪中失去地利的優勢。”

黃瑞誠愕然了:“這……這……這太荒唐……”

黃小威說:“爸,你既然不幹涉我的愛情,就更沒有理由幹涉我對愛情的付出和為愛情所做的選擇。”黃瑞誠說:“你這是換專業,和愛情根本是兩碼事!”

黃小威堅持道:“怎麽是兩碼事?我是為了閔孝真才換專業的。”黃瑞誠的火氣上來了:“這閔孝真明顯就不是什麽好人,一邊抱著薩利赫,一把吊著你,這不是腳踩兩隻船的狐狸精嗎?!”

黃小威噌地站起來:“請你把嘴巴放幹淨點兒,你可以指責我罵我,但你不可以去侮辱一個你壓根就不認識、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女孩子,你必須道歉!”黃瑞誠說:“要我道歉?!好啊,我明天就去學校找你那個什麽妖孝真,當麵告訴她,離我兒子遠點,我們黃家不歡迎這樣的妖精!”

黃小威瞪眼道:“我現在就可以報警,告你以過激言論威脅他人的人身安全,警察局就可以在第一時間驅逐你出法國,你想試試嗎?!”黃瑞誠氣得臉色發青:“打呀,趕緊打電話報警,我還就不信這個邪!”

蘇若冰抓起桌上的咖啡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咖啡店的侍從飛快跑過來。蘇若冰指著黃瑞誠說:“他賠,他有的是錢!”黃瑞誠沒有理會。蘇若冰大吼一聲:“掏錢啊!”鄰桌的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

黃瑞誠和蘇若冰要回國了,石勝人在送他倆去機場的路上交給蘇若冰一封信:“小威讓交給你。這幾天他把商場、餐館的活兒都辭了,一天到晚吃喝在圖書館。”蘇若冰拿著信原封不動地遞給黃瑞誠。

黃瑞誠打開信看:

蘇老師,謝謝你們專程來看我。我已經遞交了轉換專業的申請,隻有十天的時間,如果我考不過需要的學分,一切隻能從頭開始。我不會後悔,我努力過了,為了閔孝真,我開始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亨利教授說轉換專業又不從頭學起,在他記憶中從來沒人嚐試過,我想成為開先河的人,閔孝真是我成功的動力。蘇老師,拜托你一起為我加油!

黃小威在寢室的牆上貼滿了花花綠綠的字條,他在他的車裏也貼滿了花花綠綠的字條。考試了,黃小威在考場埋頭答試卷。亨利教授在一旁監考。筆試以後接著麵試。亨利教授與6位法律專業的教授在考官席上正襟危坐,黃小威將材料分別遞到考官麵前,然後在考生席坐下。

亨利教授說:“今天的麵試對你來說非常殘酷。成功了,你將改變學院的曆史,成為馬賽高商學院轉換專業而不從頭學起的第一人;失敗了,你之前的所有努力和考試都將化為泡影。小威黃,我們可以開始了嗎?”黃小威充滿自信地點頭:“可以,請各位教授提問。”結果是,考官們對黃小威的回答都很滿意。

考場不遠處的空地上,閔孝真憂心忡忡地注視著考場。黃小威走出來,看到閔孝真故意做出垂頭喪氣的樣子。閔孝真擔心地問:“怎麽樣?”黃小威不說話。閔孝真安慰道:“沒考好也沒關係。我早就說了,一個月通過六門考試,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你轉不成專業,我們也可以天天見麵。”

黃小威停住腳步,一把將閔孝真抱起來轉好幾個圈。閔孝真喊道:“你幹什麽?放我下來!”黃小威把她放下,滿臉笑容:“我做到了。”

閔孝真問:“做到什麽了?”黃小威握住她的手,行了個紳士禮,故作莊重地說:“閔孝真小姐,我莊嚴地告知你,我已經通過筆試和麵試,正式成為國際貿易法律專業的學生。不知我有沒有榮幸請你吃飯慶祝一下?”

閔孝真驚喜不已:“好,我答應你。隻有一點,吃什麽必須由我說了算。”

禮拜一上午,亨利教授帶著黃小威走進國際貿易法律專業課堂說:“一個月通過了六門考試,我很意外。我宣布,從今天開始,小威黃先生正式轉入我們國際貿易法律專業,和你們一起完成接下來的課程和研究。”教室裏掌聲、口哨聲響成一片。

亨利教授接著說:“小威黃的學分成績學院已經公布,想必大家都看見了。現在我把他的麵試成績公開給大家,七位麵試考官,六位給予通過,隻有一位不通過,沒給小威黃通過的人就是我。我十分清楚,根據他現場的表現,我的投票已經左右不了大局,我隻是不想讓他太滿意了,因為這樣做我很滿意。”亨利教授看著黃小威,“我會把這一票緊緊攥在手裏,留在你畢業答辯的那一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