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早晨,黃小威醒來,動作迅速地從始祖鳥登山大背包裏取出始祖鳥行裝換上,將指南針、對講機等裝進大背包,又轉身拿起床頭櫃上那個瓷質胖娃娃,小心翼翼地放進雙肩包裏走出去。

侯小帆背著一個碩大的雙肩包躡手躡腳從二樓下來,見媽媽林佳來在廚房做飯,無法穿過客廳走到門口,就重新返回二樓。她看了一下手表,一臉焦慮,將雙肩包從陽台丟到一樓草坪,越過陽台,沿著欄杆慢慢下滑,然後閉上眼睛,驚恐地鬆開雙手從陽台上跳下來,身體一歪,壓抑著痛叫了一聲蹲在地上,捂著右腳踝,半天才勉強站起來,一瘸一拐朝小區門口走去。

三輛巡洋艦越野車從遠處駛來,停在街道拐角。黃小威從最後麵一輛車下來。侯小帆剛拐過街角,就見黃小威早等候在那裏,她撒嬌道:“我腳崴了。”黃小威蹲下看了看問道:“疼得厲害嗎?要不要上醫院?”侯小帆說:“不厲害,就是一走就疼。”

黃小威猛地抱起侯小帆走到頭一輛巡洋艦跟前,把侯小帆往車裏塞。侯三壽鄰居周侃仕晨練回來,驚訝地看到了這一幕。

侯小帆兩手把住車門框不肯上車:“我要坐你的車。”黃小威央求道:“聽話,先離開這兒,別讓人看到。到加油站再換車,行嗎?”

侯小帆一鬆手,黃小威把她住車裏一推關上了車門。三輛巡洋艦都開走了。

這幫小年輕瀟灑地走了,他們的父母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許甌平給黃瑞誠打電話,說黃小威帶著許金生開車去西藏了。他打電話讓兒子許金生回來,可是兒子說,半途逃跑黃小威要懲罰。

許金生的母親金青雲一把搶過電話高聲叫道:“黃總,我家金生是被你兒子連哄帶騙強逼去的,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別怪我跟你拚命!你兒子是拘留所的常客,好壞都無所謂了!我們金生純善老實,不能讓你兒子帶壞了,你讓他馬上放我兒子回來!”

黃瑞誠氣得臉色發青,趕緊給黃小威打電話,讓他馬上帶著許金生回來!

黃小威一邊開車,一邊對著電話說:“黃先生,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不要幹涉。我們去西藏朝聖是特別有意義的事,它可以讓我們的靈魂得到升華。我勸你趕緊飛拉薩,我陪著你看藍藍的天,白白的雲,讓你的心靈也得到洗滌。”

黃瑞誠在電話裏大聲喊道:“你別給我耍貧嘴,讓金生趕緊回家,人家的父母跟我興師問罪了!”黃小威說:“金生有腦子,我沒捆綁他,他回不回去自己做主。尊敬的父親大人,我很認真地告訴你,你的思想早就不夠我們用啦。”說完掛斷了電話。

黃小威一邊開車一邊對身邊的侯小帆說:“你趕緊用對講機通知大家,所有的人手機開機卸下電池,這樣來電話就會提示不在服務區。”

已經是傍晚了,還沒有侯小帆的影子,林佳來著急地出了樓,迎麵遇見周侃仕。周侃仕就把她今天天剛亮看見小帆的情景對林佳來講了,她一聽急得臉色發白,趕緊給侯三壽打電話。

侯三壽這會兒正在辦公室等婁新寶把MGX公司的接待方案改完了再走,市裏等著要。滿叔陪著侯三壽,一邊說話,一邊給侯三壽針灸。

侯三壽接聽了林佳來的電話,呼地一下子坐起來,對著電話喊:“你馬上給小威打電話……什麽,不在服務區?那就沒事了。你報警了?唉,真是的,報什麽警啊!”

林佳來對著電話說:“老周大嬸說,沒看清把小帆塞進車裏的那個人長得什麽樣兒,我怕他不是小威,被人綁架。你想,小威叫小帆幹什麽,小帆拒絕過嗎?有必要硬把她往車裏塞嗎?”

侯三壽生氣地說:“你怎麽就這麽笨呢?!小帆是主動離家,還是被人從家裏強行拽走?不是小威,誰能叫動你的寶貝女兒?放心吧,肯定是小威。小威帶著小帆,你有什麽不放心的。這事兒就不用你管了。”

黃瑞誠管不了兒子,便給蘇若冰打電話:“小威領了一幫人開車去西藏了,你知道嗎?”蘇若冰說:“知道,有問題嗎?”

黃瑞誠說:“你能不能幫我給小威打個電話,勸他們趕緊回來……”蘇若冰打斷黃瑞誠的話:“我說你們這些當父母都怎麽啦?他小時候需要你管,你把他一丟不管不問,任其自由生長。孩子們長大獨立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了,你們又事事處處管著他們,製約他們,你沒覺得順序顛倒了嗎?”

黃瑞誠說:“有家長找到我頭上,怕出事,讓我勸小威放人家回來。我說了不管用,他聽你的……”蘇若冰再次打斷黃瑞誠的話,生氣道:“他是聽我的,因為我講道理,我尊重他。你讓我跟你串通一氣,向他提出無理要求,辦不到!看來你這個人不但無趣,還無知無禮。”說完掛斷了電話。

黃瑞誠一臉茫然地自語,真是莫名其妙,不打就不打唄,至於發這麽大的火嗎?人說大齡單身女十個有九個都變態,這話沒錯!唉,還是躲遠點吧。

黃瑞誠駕車駛進季誠集團大院停下,門衛就跑過來報告,說鹿城公安局刑偵大隊讓他趕緊去一趟。黃瑞誠連忙掉轉車頭,滿臉疑惑地駛向公安局。

刑偵大隊辦公室裏,一臉嚴肅的刑警正在向侯三壽和林佳來介紹調查的情況,雖然還沒聯係上侯小帆,但是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看,可以排除侯小帆被綁架的嫌疑。

刑警讓侯三壽和林佳來在電腦上看侯小帆他們從出城的加油站調取的監控錄像,從第一輛車上下來的女孩兒就是侯小帆,邊上跟她一起的人是黃小威。

侯三壽沒好氣地說:“佳來,我說什麽來著,除了黃小威,天王老子都請不動你女兒!大驚小怪!”

黃瑞誠急匆匆闖了進來,慌張地問道:“是我兒子出什麽事了嗎?”

侯三壽問道:“阿誠,你來幹什麽?”刑警說:“是我們請他來協助調查的……”

侯三壽道:“都清楚了,搞這麽大動靜幹嗎?阿誠,小威好著呢,沒出事!”

黃瑞誠說:“嫂子,這麽說小帆也被我那個臭小子拽西藏去了?對不起,我真不知道這臭小子帶了這麽多人去西藏。警察同誌,我求你們趕緊把他押回來吧,該定什麽罪就定什麽罪,我是管不了他了……”

侯三壽說:“罪什麽罪呀!開車去趟西藏有什麽罪?至於這麽興師動眾的嗎?”刑警不高興了:“是你們自己報的警,又不是我們沒事找事!”

侯三壽指著黃瑞誠說:“你居然要讓警察把小威押回來,有你這麽當父親的嗎?你不喜歡他,我喜歡!這孩子又聰明,又有主見。不像你,關鍵的時刻就知道跑。小帆跟小威在一起我放心。”

黃瑞誠聽了氣得直瞪眼,說不出話來。

警車開道,MGX公司考察團和記者的車隊從溫州市政府駛出。

季誠集團大院門口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龍獅共舞,氣氛非常熱烈。紅地毯從大門口一直延伸到辦公大樓、車間。黃瑞誠、王存根、石勝天、唐元彪等人西裝革履,皮鞋鋥亮,恭候在大門前。市政府接待辦的小劉陪同德蘭庫克一行下車走進大院。分列兩旁服裝整齊一新的員工們熱烈鼓掌,歡迎貴賓的到來。德蘭庫克一行和黃瑞誠等人互相介紹,一一握手。

在黃瑞誠、王存根、石勝天、唐元彪、小劉的陪同下,德蘭庫克一行人踩著長長的紅地毯走進車間,他們依次參觀鞋底生產線、鞋幫生產線、成品鞋生產線、質檢流水線、包裝流水線、成品倉儲、產品展示區。

參觀後,黃瑞誠、小劉陪同德蘭庫克一行走進會議室。會議室裏擺滿了精美點心、咖啡。雙方坐下,德蘭庫克首先提出,請人力總監帶上自己的

同事,隨機挑選50位生產一線員工,測量他們的人體工作指標。如果雙方能順利合作,MGX公司將向季誠集團提供世界上最先進的製鞋設備,為了保證產品的質量和工作效率,所有的設備都將根據集團員工的身高、臂長等人體指標來定製,這樣的設備才能達到人性化要求。

陪同的王存根、石勝天、唐元彪聽了後都紛紛點頭。

黃瑞誠答應馬上安排,他說:“今晚我們將舉辦晚宴,歡迎德蘭庫克先生一行。”德蘭庫克說:“我和我的同事是來工作不是來度假的。謝謝您的好意。”

黃瑞誠問:“貴公司將以什麽方式與我們合作?”德蘭庫克說:“黃先生,這要等考察報告出來後才會考慮,我們還是先解決眼下存在的法律障礙吧。這個方麵的問題由菲爾斯律師和您交流,我按照行程馬上要趕到下一個地點考察。再次感謝您對我們一行的熱情接待。”說完起身和黃瑞誠握手後離開。

菲爾斯律師打開密碼箱說:“諸位先生,我們通過各種渠道獲取了貴公司的產品,其中有不少產品涉嫌侵犯MGX公司的專利權,請看。”他說著從密碼箱裏拿出厚厚一摞用卡紙裝訂的圖冊打開給眾人看。圖冊上每一頁都有兩張照片,甲是季誠集團生產的鞋,乙是MGX公司生產的鞋。兩張照片都有彩筆標示的兩雙鞋的相似處。

黃瑞誠、王存根一頁一頁地看著圖片,愣了。王存根不服氣地說:“憑這幾張圖片,就說我們抄襲?我還說是你們抄襲我們呢!”菲爾斯律師問:“你申請過專利嗎?有專利證書嗎?”王存根無語了。

黃瑞誠問:“你們打算怎麽辦?”菲爾斯律師兩手一攤,做了一個無奈的動作:“請原諒,無可奉告。”說完走了。

黃瑞誠、石勝天、王存根、唐元彪垂頭喪氣地悶坐著。王存根說:“我們滿心歡喜,等來的是這麽個結果,比吞了隻蒼蠅還惡心。”黃瑞誠站起身來,看著窗外的廠區大院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走一步看一步吧。”

知彼知己,方能百戰百勝!

侯三壽等人對接待工作不敢掉以輕心,派人到季誠集團打探消息。侯三壽和林佳來在辦公室坐臥不寧,婁新寶氣喘籲籲跑進來報告:“季誠集團那邊搞得隆重、熱烈、排場,比過年還熱鬧!鑼鼓鞭炮,舞龍舞獅,跟我們準備的一模一樣。厚墩墩的純毛紅地毯也是從大門口一直鋪到生產車間、辦公大樓,排場。”

林佳來說:“全都瘋了!把溫州人的黴都倒光了!人家不過是來考察,合作的事兒十八個搗臼還畫在岩上呢,你們就奉承到這種地步,我看你們一點骨氣都沒有!”

侯三壽一聲不吭,任由林佳來嚷嚷。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沉思片刻,嘴裏輕輕地冒出一句:“No problem!”然後讓婁新寶趕緊告訴江總,讓他組織人,除了大門口的歡迎橫幅不動,所有的布置包括紅地毯全都撤了,一點兒也不留。

林佳來傻了:“你這是幹什麽?我不是說一點迎客的氛圍都不要。”侯三壽說:“我就是不想步人後塵,尤其是黃老邪。出奇製勝,永遠不要重複人家走過的路。”他看了林佳來一眼說,“趕緊換衣服化妝,跟我一起迎接德蘭庫克。偕夫人迎接嘉賓,是外國人的最高禮節。這一招,哼,他黃老邪想做也做不到!”

侯三壽、江丐輝、婁新寶、林萬山身著西裝在集團大門口等候。林佳來身著優雅的裙裝,腳蹬高跟鞋,手臂上掛著精致的手袋,大家閨秀般高貴地站在侯三壽身旁。

車隊駛來。市政府接待辦小劉陪同德蘭庫克一行下了車。婁新寶迎上前去,向對方依次介紹侯三壽、林佳來、江丐輝、林萬山。

侯三壽笑著迎上前說:“德蘭庫克先生,這位是我夫人林佳來。”德蘭庫克鄭重地說:“侯先生,您給我如此尊貴的禮遇,實在讓我受寵若驚,請接受我最誠摯的謝意。”

侯三壽問:“謝謝德蘭庫克先生。傑森好嗎?我跟傑森可是朋友哦。”德蘭庫克說:“好!坎貝爾先生特意叮囑我,讓我代他向您和您的夫人問好,他說您給他留下了非常愉快的記憶。”

德蘭庫克一行在侯三壽、林佳來等陪同下,走進奮鈞集團大樓。十幾位身材標致、個頭在一米八左右的小夥子,身著各式西服站在兩邊。德蘭庫克走到小夥子們麵前,仔細打量他們身上的西服,讚歎道:“風度優雅,做工精良。”

侯三壽說:“德蘭庫克先生過獎了,與貴公司相比,我們還差十萬八千裏呢。”德蘭庫克又轉身對林佳來說:“如此精心的安排,一定是夫人的意思吧?”

林佳來說:“讓您見笑了。”德蘭庫克忙說:“No,no,您讓我刮目相看。”

在侯三壽、江丐輝、婁新寶、林萬山、小劉的陪同下,德蘭庫克一行人參觀成衣包裝生產線。檢驗好的男襯衣掛在衣架上由流水線輸送過來,員工動作迅速地摘下襯衣折疊、固定、包裝。德蘭庫克與一位隨行人員相視一眼,隨行人員用手勢非常禮貌地請生產線的一位員工讓出位置,自己站在操作台前,動作麻利地展示了一番襯衣折疊技巧。完成後退下操作台。

江丐輝看傻了,侯三壽對表演者豎起大拇指:“不錯,您讓我看到了差距。”德蘭庫克露出得意的神情。

參觀後,眾人來到洽談室裏會談,這時菲爾斯律師已經從季誠集團趕到現場,他不失時機地打開圖冊請侯三壽、林佳來、江丐輝、婁新寶看。圖冊上每一頁都有兩張照片,甲是奮鈞集團生產的服裝,乙是MGX公司生產的服裝。兩張照片都用彩筆標示出了兩套服裝的相似處。

侯三壽很不滿意地問:“德蘭庫克,你什麽用意?”德蘭庫克說:“三壽侯先生,請原諒我的直率。就在剛才參觀過程中,我看到你們有太多的模仿。不奇怪,一個企業的誕生、成長,就像孩子一樣,在得到大人照顧、教育、引領的同時,也會自覺不自覺地模仿大人的言談舉止、行為規範。MGX公司在創業之初也走過一段模仿他人的路。但是,模仿和抄襲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抄襲,是觸犯知識產權保護法的犯罪行為,要付出名譽、財富甚至當事人人身自由的代價。”說著,用手敲了敲麵前的圖冊,“很遺憾,你們抄襲了。”

侯三壽突然站起來,直視德蘭庫克,片刻,又緩緩坐下,眼睛看著天花板說道:“這是您的意思,還是傑森的意思?”德蘭庫克說:“您覺得有區別嗎?”

兜頭一盆冷水潑下來,侯三壽頗不適應。

晚上回到家裏,夫妻倆打起嘴仗。林佳來在家裏著急地走來走去,侯三壽坐著仰頭閉目不語。

林佳來情緒激動地指責道:“一開始我就不讓你去找克林頓,你偏偏不聽,現在怎麽樣?燒香引出鬼來了吧!”侯三壽睜開眼睛問道:“這跟找不找克林頓有關係嗎?”

林佳來說:“怎麽沒關係?你這就是風頭黴頭兩隔壁!”侯三壽說:“林佳來,少給我說喪氣話!你哪隻眼看到我觸黴頭啦?”

林佳來說:“人家都帶著證據打上門來了,你還嘴硬!”侯三壽說:“他們如果隻是為了找我們麻煩,還有必要來嗎?告我們不就得了!什麽都不懂,就知道瞎吵鬧!像MGX這麽大的服飾企業,怎麽可能舍棄中國這麽大的市場?他們是利用我們,想讓我們心甘情願給他們提供銷售渠道。”

黃瑞誠和蘇若冰在包廂裏聚餐,桌上隻有飲料。黃瑞誠顯得有些不自在,目光飄移,不敢正視蘇若冰。

蘇若冰則落落大方地說:“我給小威打了幾次電話,都不在服務區內。你像他這個年紀,是不是早就走南闖北,不用家裏管了?”黃瑞誠點了點頭說:“是。”

蘇若冰說:“真奇怪,當初你父母可以放心你,現在你就不能對小威放心?你對小威太苛刻了!”黃瑞誠笑著舉起一杯飲料說:“蘇教授,給您添麻煩了,我自罰。”

蘇若冰問:“為什麽不上酒?”黃瑞誠說:“我開車。”

“你喝,我開車。”蘇若冰喊道,“服務員,上酒。”

服務員拿來紅酒,把酒杯分別放在黃瑞誠和蘇若冰跟前。蘇若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扣,說:“他喝。”

黃瑞誠看著蘇若冰小心地說:“蘇教授……”蘇若冰打斷黃瑞誠的話:“你煩不煩啊,成天教授、教授,我很老嗎?我要是嫁不出去,都是被你們這些人喊瞎了。”

黃瑞誠說:“不是,蘇……”沒等黃瑞誠喊出“教授”兩個字,蘇若冰已瞪大了眼睛,很不客氣地用手指著黃瑞誠。黃瑞誠趕緊把“教授”兩個字咽回去:“我……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蘇若冰說:“你累不累啊,說點人話行不行啊,不說請教就顯得你沒文化啦?裝什麽裝?”

黃瑞誠被戧蒙了,端起酒杯灌了自己一杯說:“今天美國MGX大型鞋服企業到我們集團合作考察……”蘇若冰說:“陣勢拉那麽大,警車出動,溫州人沒有不知道的。”

黃瑞誠又被戧蒙了,重新理了理思緒接著說:“跟我們的熱情接待截然相反,考察沒結束,他們就拿出事先準備的證據,指責我們的產品侵犯他們的專利權……”蘇若冰想了想問:“你想知道他們會不會起訴你們?”黃瑞誠點了點頭。

蘇若冰說:“不起訴你們又何必搜集證據。”黃瑞誠皺著眉頭說:“可他們此行的目的是談合作。”

蘇若冰說:“就算合作也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假如你能改變白天當老板,晚上睡地板的陋習,成為白天當老板,晚上看黑板的現代溫商,就不難找出正確的答案。”

黃瑞誠試探著問:“能告訴我答案嗎?”

黃瑞誠的話剛一出口,蘇若冰就翻臉了:“你也太貪得無厭了,告訴你可以,計時收費。”黃瑞誠連忙說:“我願意付費。”

蘇若冰冷笑道:“你願意付,我還不願意教呢。”黃瑞誠無奈地搖搖頭,拿起酒杯朝著蘇若冰做一個敬酒的動作說:“女人哪,太聰明了難……”

蘇若冰說:“難什麽?不嫁了又怎麽樣?”

黃小威在開巡洋艦1號車,侯小帆坐在副駕位,許金生坐在後座。車子飛速前進。侯小帆叫起來:“好啊!飛翔的感覺來啦!”許金生嚇得閉上眼睛叫道:“小威,慢點,慢點啊……”聲音都發抖了。

黃小威在上坡路段玩車技。侯小帆回頭看了看後窗,說:“哈哈,他們沒影了!”突然,看見了許金生狼狽的樣子,又哈哈大笑起來。許金生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地躺在後座上,用所有的安全帶將自己固定在座位上。

黃小威駕駛巡洋艦向下坡路衝去。車速飛快,突然急停,車子漂移橫行,連續幾個“Z”形路線,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巡洋艦1號車像脫韁的野馬在下坡路上越來越快,忽然翻落在山澗裏。

許金生驚慌失措地爬出巡洋艦哭喊道:“小威、小帆,你們說話呀……”邊哭邊從車裏拖出侯小帆。侯小帆昏迷不醒。許金生又使出渾身的力氣從車裏拖出黃小威。

黃小威被拖醒,他看看周圍,有氣無力地說:“攔車,快去……”又昏迷過去了。

許金生找到對講機,發現對講機上沒有電池,抬起頭看看山上的路,手腳並用,艱難地從山澗向山坡爬行,一步一步攀登山坡,爬上公路,趴在地上大口喘氣。

公路彎道上,一輛軍車探出車頭。許金生突然從地上躥起來,張開雙臂衝向軍車,在車頭前跪了下來。軍車在離許金生隻有一米之處停下了。

許金生說:“求求你,救救他們……”說完,癱倒在地上。

在軍人的救助下,傷者被送進部隊醫院急救。

許金生手臂上綁著繃帶,腦門上有擦傷,和他的夥伴們守在部隊醫院搶救室門前。從搶救室裏出來一位中年軍醫,告訴他們說,傷者已經脫離危險。

許金生這才敢給侯小帆的母親林佳來打電話,詳細報告事情經過。

部隊醫院病房裏,黃小威頭纏繃帶,手裏拿著瓷娃娃站在窗戶前看著外麵。侯小帆脖子上戴著脖頸套,靠在病**嚷嚷道:“什麽破地方,煩死了……”許金生指了指黃小威,小心地說:“小威比你還煩呢。”

黃小威的夥伴們拎著水果和飯店打包盒進了病房,病房裏立刻熱鬧起來,大家嘻嘻哈哈,非常高興。林佳來忽然走進來,病房裏頓時鴉雀無聲。侯小帆不由自主地朝黃小威身後躲。

黃小威拽了拽侯小帆,輕輕喊了一聲“林阿姨”。侯小帆說:“媽,你怎麽來了?”

林佳來輕輕地問了一聲:“怎麽樣?好了?”侯小帆怯怯地答道:“好得差不多了。”

林佳來看著侯小帆說:“那就回家吧。”

這次麻煩惹大了,黃小威不再囂張地跟父親叫嚷。

黃瑞誠看著兒子頭上的膠布,強壓著怒氣說:“我們能好好談談嗎?你知道我為什麽打電話讓你回來嗎?你以為是我要管著你、限製你,不讓你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愛好嗎?不是,是你不該瞞著大人,偷偷摸摸地去西藏,更不該讓侯小帆、許金生還有你那些狐朋狗友一起瞞著家裏!你不是說這是一件特別有意義的事嗎?這麽有意義的事,你用得著費盡心思瞞天瞞地嗎?說明你們自己心裏也明白,這是一件荒唐透頂的事!翻車、傷人,幸虧沒有出人命,否則,你進的就不是拘留所,而是監獄!”

黃小威低著頭始終不吭聲。

黃瑞誠繼續說:“小威啊,你也換個角度替爸爸想想好不好?你不想去公司上班,我也不逼你;你不願意出國留學,我也由著你。我隻有一個要求,別再給我找麻煩了!你知道這些天我是怎麽過來的嗎?是在斥責、抱怨、提心吊膽中度過的,這樣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過了。你能答應我嗎?”

黃小威抬頭看了一眼黃瑞誠,說:“說完了吧。”說著,轉身向臥室走去。黃瑞誠火了,喊道:“黃小威,你給我回來!”邊說邊追上去拽住了黃小威的雙肩包,厲聲道,“你今天必須答應我,不再給我添麻煩!”

黃小威說:“你自找的。”說著又要往臥室走。黃瑞誠說:“你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說著,一把拽下了黃小威的雙肩包,將雙肩包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黃小威趕緊跑過去,拉開雙肩包,從裏麵拿出瓷娃娃。瓷娃娃已經破碎成三塊。

黃小威先是呆愣地看著瓷娃娃,接著,抬起頭用憤怒的眼神盯著黃瑞誠。

黃瑞誠也愣了,一邊說:“你怎麽把它放在包裏。”一邊湊上去要看破碎的小瓷質娃娃。黃小威胳膊肘一抬,把黃瑞誠頂開了,說:“這下你滿意了吧?!”

黃瑞誠說:“小威,我是無意的……”黃小威說:“你無意?我翻車、傷人就是有意的嗎?在醫院裏醒了,我找小帆、找金生,看到他們都好好的,我才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痛。那一刻,我在想什麽你知道嗎?我想如果我死了、殘了,你會有多難過!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連問都不問我傷哪兒了,傷得重不重,還疼不疼,有沒有後遺症,連一句廉價的安慰都沒有。我徹底明白了,你隻愛你自己,隻在意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是不是又讓你臉上無光了。我的生死,我的傷痛比起你的臉麵太微不足道了。人沒死,心死了。從今往後,你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吧,這樣你就可以過得風風光光,再也不會有人給你添麻煩了。”說完,黃小威走進了臥室,關上了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