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 沈遙川收到了路鹿打來的電話,說糖糖今天中午隻喝了幾口湯就不吃了,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也搖頭, 不知道怎麽了。

沈遙川輕輕歎了口氣,讓路鹿別擔心, 沒什麽大事, 就是鬧脾氣了,麻煩她多關注一些, 能哄他吃點東西最好, 實在喂不進去,就多留意一下他的狀態, 別餓過頭了。

路鹿聽罷也識趣地沒有繼續問些什麽,隻是讓沈遙川放心,她會好好看著的。

掛掉電話, 沈遙川捏了捏眉心。

他也沒想到自家崽崽竟然這麽“記仇”。

事實上從今天早上就開始了, 醒來的時候見自己的小尾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迷迷糊糊反應過來後悄咪咪地飛速挪了下來,還以為他沒發現。

早飯他也沒吃, 一直縮在懸浮車裏麵抱著貓貓水母麵壁, 沈遙川隻能在車上又給他泡了一瓶熱牛奶,將奶瓶和早餐都放進他的小懸浮車裏麵,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吃。

看樣子……多半是沒有吃的。

中午沈遙川也沒收到崽子打過來的視頻電話。

沈遙川坐在辦公室內在備忘錄上添加了新的一條——“不能說糖糖壞話, 開玩笑也不行”。

盯著光腦右上角的時間, 沈遙川掐著點將視頻電話打了過去。

畢竟是自己說錯了話,他自然得伏低做小地去哄。

他從來沒哄過什麽人, 但自從遇到崽崽之後, 他在這方麵好像突然就無師自通了。

電話嘟嘟幾聲, 就在沈遙川以為自家崽崽不會接的時候,光腦屏幕裏突然出現了小魚的背影。

小尾巴是朝懷裏的方向微微蜷著的,光腦裏麵連小尾巴尖尖兒都看不著,隻能看著自家崽崽柔軟的後腦勺。

看樣子自家崽崽還把光腦那邊的麥克風給關掉了,他這邊將聲音開到最大都聽不見任何聲音,以往都是能聽見小櫃子內緩緩的水流聲的,伴著崽崽淺淺的呼吸聲,是道不錯的白噪音。

沈遙川頗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主動開口道:“午安……做個好夢,夢裏哥哥繼續向你道歉。”

氣鼓鼓背對著他的棠鯉:“……”

嗬,還咒他睡眠質量不好,夢多。

係統:【……】

帶小孩兒可真難。

係統突然開始有些同情沈遙川了,自家宿主雖然是條成年人魚,但有的時候脾氣卻跟小孩兒差不多。

“咕嚕嚕。”

棠鯉這一覺睡得確實不好,肚子一直在叫,胃裏空空的,但餓過頭後也就沒什麽感覺了,睡睡醒醒,一直也沒做什麽夢,就是身上沒什麽力氣。

不爭饅頭爭口氣。

動口他就輸了。

睡著的時候路鹿收到沈遙川的信息,偷偷往他嘴裏塞了一個糖果奶嘴,卻被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棠鯉給偷偷吐掉了,背對著光腦的緣故,沈遙川並沒有看見。

不吃。

減肥。

-

午休時間結束,路鹿過來叫他起床的時候,棠鯉突然驚醒,條件反射般猛坐起身,頓時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識。

路鹿:“?!”

一中午沒睡的沈遙川自然將棠鯉的一係列反應看在眼裏,當即撥通了路鹿的電話,聲音十分焦急。

路鹿一邊接通沈遙川的電話,一邊招呼旁邊的老師聯係校醫務室,一時間整個午休室都手忙腳亂了起來。

橘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隱約嗅到了不對勁的氣息,焦急地圍著昏迷的棠鯉轉了幾圈,朝他喵喵叫個不停,還用小腦袋拱了拱他,妄圖將他喚醒,可棠鯉卻依舊一點反應都沒有。

-

-

棠鯉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身處校醫務室內,病床旁邊坐著一個人,那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唇縫緊抿,嚴肅得不行。

他的貓耳懸浮車正停在墊子不遠的地方,裏麵裝著貓貓水母以及……沈遙川早上給他準備的早餐和牛奶。

棠鯉頓時心虛得不行。

見他醒過來,沈遙川斂了斂神,目光再落到他身上的時候已經變得溫和了許多,聲音難掩擔心:“身體還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棠鯉小尾巴心虛地拍了一下身下的墊子,朝沈遙川搖了搖頭。

估計是因為今天早上沒有吃早飯,中午又沒有吃午飯,上午還參加了班上的活動,劇烈運動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緣故,身體有些受不了了,才會暈倒的。

現在已經好多了,手背上貼著止血貼,想來是輸過液了,身體也沒有什麽不特別舒服的地方,就是依舊沒什麽力氣,需要再休息休息。

沈遙川會不會責怪他?

這回確實是因為他太無理取鬧了……這副身體承受不了他這麽造作。

不管待會兒沈遙川怎麽批評,他都不會有任何小情緒的。

見沈遙川又張了張口,棠鯉緊張地攥緊了身下的墊子,眼神略帶膽怯地望向沈遙川,準備迎接暴風雨的來臨。

沈遙川被他這樣小心翼翼的反應給刺了一下。

崽崽應該已經意識到了錯誤,知道自己不應該不好好吃飯,估計也被嚇壞了,怕自己批評他,可他不希望崽崽對他露出任何害怕或畏懼的神色。

他寧願自家崽崽能夠更加驕縱一些,哪怕繼續與他賭氣讓他哄都行。

沒人希望自己特別在意的小東西害怕自己。

沈遙川張了張口卻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拿起一旁溫著甜牛奶的小奶瓶塞進他的懷中,柔聲說道:“以後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用這種方式懲罰哥哥,好嗎?”

棠鯉乖乖嘬著奶嘴,輕輕“嗯”了一聲。

沒有收到意料之中的批評,反而是與往常一樣溫柔的叮囑,棠鯉心裏卻更難受了,一雙眼睛也漸漸變得濕潤了起來。

他嘴上說著不希望讓自己成為傷害沈遙川的利刃,事實上自己已經在傷害他了。

沈遙川卻還擔心他有沒有受傷。

沈遙川能不能不要對他這麽好?

他從來沒有受到過這種好。

他是真的會舍不得離開的。

見小魚紅了眼眶,沈遙川頓時手忙腳亂了起來,拿起一旁的寶寶紙巾給他擦了擦眼淚,“還很難受嗎?要不要叫醫生過來?”

棠鯉趕緊搖頭,小尾巴微微蜷起,飛快眨了眨眼睛,硬生生將眼淚給憋了回去,乖乖被沈遙川擦幹淨小臉。

害……不就是煽個情嗎。

這副身體真是太愛掉眼淚了。

真丟臉。

不如想點開心事情……

等沈遙川的殘疾被他治好,他一定要讓他親自踩著雪帶他去雪地裏奔跑。

他最喜歡雪,最喜歡一場雪落過後,煥然一新的世界,就像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莊嚴而聖潔的顏色下,很適合一場安靜無聲的道別。

棠鯉剛憋回去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他舍不得沈遙川。

舍不得對他這麽好的沈遙川。

他自詡不是什麽多愁善感的小魚,但經曆過這麽多事情之後,他能明顯地感受到離別將至,真正到了不得不去麵臨的時候,他還是會止不住的難過。

係統總說他感情遲鈍,其實不然,隻是他習慣了孤身一人,習慣了身邊的人走走停停,沒有人在他身邊駐足,也沒有人能夠讓他去駐足,所以他看得很淡罷了。

而如今,他遇到了。

可他們倆的路注定隻是交叉而過,能在這個交點上麵為彼此停留片刻,已經是天大的幸運。

沈遙川有自己的使命。

他也有自己想走的路。

隻能帶著對彼此的祝福,在不同的、永遠不會交叉的世界各自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