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像館中。

齊蟬陽等人剛剛經曆了一次職工培訓。

“想要將蠟像做得栩栩如生,最核心的辦法是為蠟像注入靈魂。”負責為他們進行培訓的副店長緩緩說著,他灰白的頭發,乃至於粗糙幹癟,布滿皺紋的臉上,沒有一丁點老人的慈祥,隻有冷漠刻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是個很難對付的角色。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幾位玩家忍不住相互對視一眼。

齊蟬陽小心翼翼地問:“注入靈魂是要怎麽注入呢?”

副店長直勾勾地看著他。

“你們會知道的。”

對話就這麽結束了,冷漠的副店長給他們介紹了一下蠟像館的各個房間。

“白天不要關窗戶,晚上開燈之後將窗戶關好,如果燈滅了,就自己想辦法。”

這是什麽意思?燈滅了會觸發死亡規則嗎?

眾人老老實實地記著他說得每一句話,不時地用眼神交流。

這副店長有貓膩,他會不會就是大家最後要麵對的BOSS?

等介紹完之後,副店長留下一本手寫的蠟像館介紹,“你們自己看吧”,隨後轉身就進了掛著“工作間”的房間。

等他不在,幾人立時鬆了口氣。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交流著,紛紛表達著自己對這個副本的理解。

他們的通關條件是保護蠟像不被傷害,而據說馬上要有一批遊客前來,看來這批遊客很有可能會損壞蠟像,這就是他們第一波要防範的NPC。

“就是不知道這些NPC的實力如何,不過全民副本的話,難度應該不算很大吧?”

就在大家這麽說的時候,門外真的傳來了車的喇叭聲。

五人迅速進入角色。

不管來的客人NPC是什麽樣的,能晚一點發生衝突就最好不過了。

當然,如果真的需要動手的話,全民副本的難度總不會太高吧?

像是在印證他們的想法,車裏慢慢走下來幾位遊客。

打頭的六人看起來關係不錯,下來之後還聚在一起,似乎還在竊竊私語什麽。

但看到門口站著的五個玩家時,六個NPC臉上還衝他們露出一個和善的人畜無害的笑容,隨後便不停地向後張望。

這NPC看起來脾氣很好嘛!大家不少人都是有預警技能的,這時候預警也沒觸發,顯然這些NPC的實力也不是很強。

眾人心裏這麽想著。

很快,接下來又走下來五個人,五個人看起來也是平平無奇,隻是下車之後也跟著一起回頭。

十一個NPC,不錯不錯,沒有一個看上去難收拾的,看來這個副本真的是全民副本的程度……??

齊蟬陽目瞪口呆地望著走下來的仉道安,沒忍住小聲的“我靠”。

緊接著一道綠光跳下車來,瞬間五聲“我靠”。

齊蟬陽張了張嘴,很是茫然地看著解方澄。

“解哥?仉哥??你們怎麽來了?”

在車上的時候,仉道安腦子一轉就把情況分析地差不多。

車上的五個無限流的玩家最後還是湊過來聊天了,一邊發表“能跟大佬一個副本真是榮幸”的感言,一邊不忘好奇地問問論壇上現在眾說紛紜的朝陽之戰。

解方澄平時脾氣挺好,有問必答的,車裏跟個小型粉絲見麵會似的。

另外六個玩家NPC相互對視,發現這兩位奇怪而詭異強大的“NPC”顯然失去了上一次存檔的記憶,雖然心底多少有點害怕,但也湊過來。

解方澄那邊熱熱鬧鬧,很難擠過去……主要是大家心肝發顫啊,怕多說兩句話又被直接打死了。

於是大佬身邊坐著的,看上去溫文爾雅的另一個NPC,成為了大家的聊天對象。

巧了這不是?

仉道安微笑著,很快套到了他想知道的訊息。

玩家NPC,遊戲,存檔。

而且看這些人的樣子,上個本八成被解方澄打過,所以看向解方澄的時候那是發自肺腑的,親身體驗過的害怕。

為什麽打他們……一想也知道是什麽理由,這些玩家八成比無限流玩家態度還要過分,畢竟他們死亡沒有懲罰,還能重置遊戲。

自己在上一個存檔,估計是發現了他們太過於輕鬆寫意,擔心他們會因為無聊等原因重置遊戲,所以人為給他們設定了死亡懲罰,逼這些人老老實實的通關副本,並且強行讓他們滿意。

看樣子效果不錯。

此時車子終於來到了蠟像館前,解方澄閃亮登場後的眾人紛紛震驚害怕,唯獨齊蟬陽愣愣地盯著他。

解方澄也覺得莫名其妙。

在他的記憶裏,那就是上一秒他還在餐廳吃飯,跟仉道安有說有笑地聊著天,下一秒眼前白光一閃,他坐在老式大巴車上,進入了副本。

過分了啊!他才剛從副本出來,到了餐廳屁股都沒坐熱呢,飯都沒撈到吃上兩口,人就又進了無限遊戲裏。

誰啊這麽找打?

當時還有很多人在,車裏就那麽大,說點什麽很容易被別人聽到,仉道安沒多解釋,隻說了一句“是齊蟬陽召請我們來的”。

齊蟬陽啊……那小子心思細,而且是個比較乖的人,如果不是很特殊的情況,他是不會召請自己的。

在齊蟬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神奇的免除了一打。

仉道安的解釋非常地合情合理,他一說,解方澄立刻就信了,但此時解方澄見到齊蟬陽後,對方比他還茫然。

解方澄忍不住看向仉道安。

齊蟬陽跟仉道安的眼神一對視,那更茫然了。

他手裏確實有一個召請道具,但那道具是個單人的,怎麽可能一下子拉兩個?就算不提這個,他現在沒病沒災的,沒事兒拉解哥幹什麽?人現在估計還準備著隨時進入魏淵他們的副本幫忙呢,齊蟬陽不是不知輕重的人。

這麽想著,齊蟬陽一邊翻找自己的係統背包,一邊解釋。

“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不是他推鍋,你看仉道安看著他的那表情,似笑非笑的,誰看了不害怕?

在齊蟬陽的眼中,現在這叫什麽事兒啊?他明明老老實實進了副本,乖乖聽完NPC的職工培訓,積極來到門口接客,好好通關他的破本……結果當頭就是一鍋,真正的飛來橫鍋,把齊蟬陽都給搞懵了。

這鍋可不能背啊!看仉道安那眼神,怨氣比鬼都可怕。

齊蟬陽翻背包的速度都快了幾分,非常努力地想證明自己真的沒召請解哥。

但奇怪的是,齊蟬陽在背包裏翻找了一圈,召請道具竟然不翼而飛,怎麽找都沒有。

怎麽回事?他進副本之前確定過好多次,召請道具一定是在的,榮華現在各個人手一個召請道具,這玩意在大家眼中無異於超稀有道具,齊蟬陽也不例外。

……不會真的已經用了吧?解哥不會真的是他召請的吧?

就在齊蟬陽心裏剛有點兒打鼓的時候,仉道安的聲音已經幽幽地響了起來。

“當時我正在跟解經理吃飯,點了三萬多積分的菜,剛吃了兩口,眼前白光一閃,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解經理消失了。”

齊蟬陽“啊”了一聲。

仉道安笑著:“沒關係,我不介意。畢竟始作俑者已經忘了,我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人嘛。”

齊蟬陽:“……”

這話說的,別說齊蟬陽了,連他周圍站著的幾個玩家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齊蟬陽沒記憶還不死心,這時候扭頭去看解方澄,想要求證一下:“啊……解哥,真是我拉你進來的?”

解方澄實事求是:“我不知道啊。”

看嘛!!

齊蟬陽忍不住就去回看仉道安,但跟他眼睛一對視,齊蟬陽立刻把鍋背背好。

“我,我出去請你們吃飯……”

仉道安對自己的了解確實非同凡人,此時笑了一下。

“我猜,上一次你一定也這麽說過。”

齊蟬陽:“……”

齊蟬陽淚流滿麵:“我錯了!兩頓!兩頓!!”

他們說話的時候也沒避著人,齊蟬陽周圍的無限流玩家還好,雖然不知道他們具體說的是什麽,餐廳啊,出去啊,召請啊,這種話還是聽得懂的。

但玩家NPC不一樣。

他們在上兩次存檔的時候壓根對這些沒什麽線索的打手“NPC”沒興趣,隻知道這些人有異能,反正隻要對他們有用就行了。至於這些人到底什麽身份?關心這個幹什麽?

此時幾人的談話落在幾人耳朵裏,他們一時間確實想不起來這些人是什麽意思,隻覺得怪怪的,就好像這些人不是單純的NPC。

幾人怎麽都想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時,仉道安這邊已經帶著無限流的遊客玩家們進入蠟像館了。

齊蟬陽那邊,雖然齊蟬陽顯然跟這兩個大佬認識,而且看起來關係還不錯,但不巧了,兩隊人進入的是對抗副本。

是的。

在解方澄兩人出現的一瞬間,齊蟬陽這邊的職工玩家們就飛快地認定了,自己這邊的副本通關條件是守護蠟像,遊客那邊肯定是破壞蠟像。

這麽說來,對方跟自己就是敵人了!

靠……這麽可怕的敵人嗎?這二級本活像個五級本啊!!

齊蟬陽?齊蟬陽跟對方關係再好又有什麽用?別說普通朋友,生死之間父女母子,兄弟姐妹,都有反目成仇的可能。

四人相互對視,眼睛裏都是同樣的警惕。

一時間場上隻有遊客玩家和NPC之間還有話說,職工玩家中籠罩著一種恐懼和不甘。

等到六個玩家NPC忍不住又要去二樓尋找線索後,一樓隻剩下了玩家們。

就在這時,齊蟬陽反應也不慢,他也明白過來。

“我們失憶了?還是進入輪回了?”

仉道安倒是先問:“你們進入副本這是第幾天了?”

“第一天,我們剛進來半小時左右。”

仉道安了然地點了點頭:“我和解經理的記憶是,今天是全民副本第三天了,你已經進入副本一天了。”

“什麽??”齊蟬陽怔了怔。

有人問到:“這到底是什麽情況?什麽意思啊?”

仉道安沒說話,他隻是摸了下下巴。

“上一次存檔,我八成也已經解釋過了吧。”

存檔。

齊蟬陽確實心細,他實力不夠強,但他腦子轉得並不慢。

“我們……在別人的遊戲裏嗎?”

那六個NPC進來之後隻是象征性地看了看蠟像,寒暄幾句之後就衝著二樓去了。

而且他們對玩家的態度也很奇怪,有點害怕什麽似的,就像是之前就見過他們,並且發生過什麽事。

很像是剛進遊戲沒多久的新手玩家,一邊努力想扮演好自己在副本中的角色,一邊又想快點找到線索通關。

這種割裂感真的太明顯太明顯了。

齊蟬陽一開始也沒往遊戲那兒想,但仉道安一句“存檔”,齊蟬陽立刻反應過來。

仉道安已經再次問起了他們各自的通關條件。

上一次進副本的時候,他還沒敢肯定這是個別人的遊戲的時候,仉道安就一眼看出不對勁。

此時他聽了沒兩句就搖了搖頭。

“不對,你們不可能是對抗副本。”

“為什麽??”

仉道安看向齊蟬陽:“最淺顯的,是對抗副本的話,你召請的解經理,怎麽可能是你的對立麵?”

齊蟬陽還沒反應過來,仉道安就想到了跟上個副本相同的法子,兩邊各抄各的係統提示去了。

仉道安看著他們抄提示,看著看著又突然來了句:“你們真的是五個人嗎?”

“啊?”齊蟬陽幾人都懵了一下,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仉道安也隻是一個猜測。

齊蟬陽上個副本是因為什麽召請解方澄的?

遇到了危險情況?齊蟬陽他們應該已經經曆過兩次存檔重來了,第一次存檔的時候沒有召請,第二次的時候召請了。

這是一個隻持續一天的副本,第一次為什麽失敗了?失敗之前沒有感覺到危險嗎?還是說危險和失敗是一起到來的?

看樓上那些玩家NPC的樣子,他們的線索找的不順利,到現在還在二樓打轉,不像是會作其他的妖。

排除掉這幫人,其他變數就隻剩下無限流玩家和NPC了。

NPC還沒見到,但這些真正的NPC應該不會有每次存檔的記憶,不然玩家沒得玩了。

無限流玩家呢?拿齊蟬陽來說,在排除掉所有其他變數之後,兩次存檔輪回,為什麽第一次沒有召請,第二次召請了?玩家又沒有記憶,不會第二次進了本之後就知道這副本危險,快點先請幫手。

那就是……第二次,在可以導致玩家副本失敗的危險之前,他們就提前感受到了危險。

NPC不作妖,或者說變化不大,玩家中有什麽變化是讓人感覺到太過於危險,因此毫不猶豫使用了召請道具的……

人數減少了?

而且估計減少的很莫名其妙。

仉道安看向樓上。

六個玩家NPC……那有沒有可能,玩家兩邊一開始也都是六個?

不過這種猜測真的就是純粹的“猜”了,真相是什麽,看來也隻有等通關之後才有可能會有答案。

仉道安也隻是隨口一說。

等兩邊抄完各自的係統消息,紙上消息一對,大家都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仉道安看完後點了下頭。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

他把兩張紙收起來:“上一次我肯定跟你們解釋過了,我就不浪費口舌了。”

不得不說,他這說話講半截的樣子真的很讓人想扁他,但誰敢動啊。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等吧。”

“等什麽?”

“等那些NPC發現線索。”

一行人在一樓等著,很快,工作間的門先打開了。

副店長看見樓下這麽多人,愣了一下後先是大嗓門地開口問:“你們都在那兒幹什麽呢?”

齊蟬陽作為職員玩家代表出來回答問題:“店長,這些是新來的客人。”

話沒說完,那邊李丘朗他們六個人一臉興奮地從沒上鎖的雜物間裏走出來,顯然是有了什麽發現。

隻不過這一次,六人連動作都透露出一種乖巧,跟副店長打了照麵後很用心的找了個借口。

“我們想上廁所,找不到地方,真是不好意思啊。”

副店長給他們指了個位置後警告他們不要再來二樓,隨後便繼續忙碌去了。

六人興奮地下來之後,幾人先是對視一眼,李丘朗偷偷看一眼解方澄。

“實不相瞞,我們……那個,我們其實不是普通的遊客。我們是聽說這家店有貓膩,這才來‘探險’的。喏,這是我們找到的線索。”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遝報紙,雙手遞給解方澄。

解方澄看都沒看,直接轉手就遞給仉道安了,隨後他沒忍住,開口詢問道:“你們很怕我啊?”

“啊?沒沒沒沒沒有啊。”

解方澄覺得自己一向也是蠻講道理的,而且……

他嘀咕道:“一般怕我的都是被我砍過的,我也不記得我砍過你們啊。”

你砍過啊!!可疼了!!!

幾人內心呐喊。

那邊,仉道安拿到這遝報紙後也沒獨享,他放在桌子上,大家圍成一圈看著這報紙。

李丘朗他們覺得這是線索,是因為這報紙放在雜物間的抽屜裏,外麵還包著一層布,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感覺會是個線索,但他們並不知道這到底有沒有用,有什麽用。

不僅他們不知道,眾人看完之後也都是一頭霧水。

唯獨仉道安,翻到某一頁的時候停了兩秒,但他也沒說什麽。

“繼續找找線索吧。”

很快,時間來到了晚上。

當副店長帶著齊蟬陽三人去鍋爐房,留下解方澄幾人後,仉道安明顯感覺到了六個玩家NPC的緊張。

他們是在這兒死的?

有解方澄在,眼前這些蠟像不會是他的對手。

他們會死,顯然是自己拜托解方澄做的。

仉道安在這一刻表情甚至帶了點兒滿意。

知道怕死那就是好事,不怕死的玩家是最難預料的。

當燈再一次關掉,這一回,仉道安隻是揮了下手。

“都砸了吧,這些蠟像沒什麽用了。”

綠光在黑暗中穿梭,很快,蠟像們一個個被砸翻在地。

當副店長從鍋爐房中出來後,借著火光看見被砸的這一個個蠟像,立刻臉色大變。

他憤怒地揮舞著手。

“不許砸!不許砸!!他們不配去死!!!他們憑什麽去死?!!”

解方澄置若罔聞。

蠟像和喪屍差不多,都是一些沒有真正魂魄,隻有魂魄之力的行屍走肉,而且這些東西基本都是用怨氣凝成的,他們不具備自己的思想,隻跟隨怨氣本性活動。

砸了都是輕的,嚴格按照地府的規矩的話,還得去抓這些東西的製造者。

解方澄砸得飛快,一直身體僵硬地老頭憤怒地衝過來,一邊向他衝一邊喊著。

“小花!!”

瞬間,二樓的工作間的門突然被人從裏麵撞開。

所有玩家都沒反應過來時,一道身影直直地衝著解方澄而去,等馬上要撞到他身上,這道身影卻突然急刹車。

玩家們趕忙看過去,一道穿著碎花洋裙的小女孩的身影站在解方澄麵前,嘴裏發出兩聲喝氣聲。

“咦?小花啊。”

解方澄看了看她身上的縫合的痕跡,沉默了一下,隨後拍了下她的腦袋。

“你也不容易啊。”這小姑娘以前就挺慘,不知道怎麽也進遊戲了,成了NPC怎麽也這麽慘?

小花在他手心裏蹭了一下,跟一隻小狗似的。

仉道安看著她,再看看解方澄。

解方澄感知到他的目光後,回頭有些茫然地跟他對視了一眼。

“怎麽了又?”

仉道安扶了下眼鏡。

“我隻是覺得,上一次,我八成也跟你說過……”

他看向解方澄:“解經理很容易心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