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方澄這話說得很平靜,好像之前有過類似的經驗,所以非常肯定自己能做到。
他這話說完,仉道安抬起頭,像是要說什麽,但頓了一下卻沒有說,隻是笑:“我以前就覺得,解經理你的武力值有點兒離譜啊。”
他隻是一句轉移話題似的玩笑,解方澄倒點頭點的很淡然:“都這麽說。”
從以前到現在,這話說得人可太多了,沒什麽可謙虛的。
仉道安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忍不住笑了。
“那就好。”
兩人商量好了之後的行動便從仉道安的思維空間脫身。
仉道安心裏反複推演著這個副本的情況,就在這時,出了思維空間的解方澄手掌突然按在他肩膀上。
“別擔心,你要是真出什麽事兒了,我就算死也肯定把紀朝陽殺了。”
在思維空間的時候,仉道安的未盡之言解方澄聽到了。
但當時他什麽都沒說,出了思維空間,明知道紀朝陽此時肯定正在盯著兩人,他反而說了這麽一句。
說罷,不等仉道安做什麽反應,解方澄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仉道安站在原地,半晌後魔怔似的自己拍了下自己的肩膀。
.
仉道安雖然有計劃,但他這計劃確實很冒險。
紀朝陽千挑萬選的副本,說不定還有什麽別的陷阱在等著,而且仉道安隱約感覺到,這個無限遊戲沒有他之前推測的那麽簡單。
速戰速決是最不理智的,每一步都慢慢的,有計劃地向前推,這樣反而更有勝算。
對方雖然保有“神明”的身份,但在這個遊戲裏還是要遵守遊戲的規則,不能直接下來跟他們動手。
“神明”不能在規則之外出現,那這其中可以操作的部分就很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玩家們匯聚到大廳後就發現他們麵臨著一個新問題。
他們沒錢了。
神侍們在的時候他們哪兒需要錢啊,要什麽有什麽。
現在還要自己賺,賺不到甚至沒有飯吃。
已經完全清醒的玩家倒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大家也習慣了,畢竟以前在副本裏玩家是最底層。這個副本賺錢也簡單,隻需要把免費幫忙的攤子改成收費的就可以了。
腦子裏還有回夢魚的幾個玩家倒很不適應。
隨著時間推移,他們已經越來越像神侍了。
“‘神眷’本來就是高高在上的,你們代表了神明!怎麽能為了這點兒錢做這種事!”
玩家們翻了個白眼壓根懶得理他們。
這幫不清醒的“神眷”玩家一共十二個人,見他們“冥頑不靈”,冷哼一聲後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沒一會兒,他們還真的手裏拿著食物回來了,看起來樣子還很豐盛。
吃著這豐盛的早餐,這些“神眷”的表情似乎都變得傲慢起來。
“回夢魚”的孵化已經馬上要成功了。
相比起當時魏淵的狀態,他們顯然更深一些。
就像仉道安說的,越是沒有良心的人越難走出這場虛構的夢境。
不過現在的發展還是讓大家意想不到。
大家進入這個副本之後,因為這個副本需要玩家相互對抗的情景幾乎沒有,因此雖然不太熟,相互之間也經常沒事兒說說話。
誰也想不到,看起來似乎還不錯的一些玩家,他們竟然會這麽視他人的苦難如無物。
尤其名叫何顏蕙,曾經熱心地將無人收養的棄嬰撿回來的那個玩家,她也沒有對普通NPC的處境有所觸動,現在也是趾高氣昂的樣子,唯獨隻對自己撿回來的小孩溫柔一些。
看來她的良心隻限定給了會讓她觸景生情的小孩。
這些人在大廳裏吃得很香,但其他玩家看他們的眼神卻多數都透露著同情。
這種同情讓人實在不爽,於是吃過飯後,他們商量了一下什麽,集體出門了。
其餘玩家背著賺錢的重任,倒很快也出了門。
於是等解方澄起床後,就發現整個神居塔隻剩下自己和仉道安了。
仉道安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本書,坐在陽光充足的大廳裏看著,明明是個挺凶險的副本,他往那兒一坐歲月靜好的。
等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見解方澄後,仉教授還從係統背包裏拿出了一屜小籠包。
這是之前沒進副本之前就準備好的,跟漢堡包一樣,都是係統的材料,又貴又沒有別的價值,隻能吃。
也隻有仉道安會花巨額的積分準備這種東西了。
兩人在大廳裏吃過早飯後也說說笑笑的推開門。
結果沒想到,他倆來得這麽巧。
就在神居塔門口,以魏淵為首的清醒的玩家,和十二位逐漸神侍化的玩家對立者,雙方相互怒目而視。
“你他媽說什麽屁話??”魏淵開口想罵。
對麵的人背對著神居塔,這時候紛紛七嘴八舌地闡明著自己的觀點。
“你們都已經不信仰慈愛的神明了,怎麽敢霸占神明賜予的神居塔?不信仰神的家夥快點滾蛋!神居塔不是你們該住的地方!”
魏淵皺眉看他:“神經病吧你??”
對麵的人左右看看,他身邊站著不少NPC,都是這附近的居民。
“神經病的是你!這是神明塑造的城市,大家都是神最虔誠的信徒!神居塔是賜予虔誠之心足夠侍奉神明的人居住的,你們這些異教徒還不快點滾!”
魏淵“靠”了一聲,剛要抽武器,說話這玩家身後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什麽?你要把我從這兒趕出去??”
十二位玩家齊齊的身形一僵,別說現在沒完全孵化,感覺他們就算孵化了,看見解方澄後也會是這種表現。
解方澄很驚訝:“這話我打出生起就沒聽過,你很勇嘛!”
領頭的那個張了張嘴,結結巴巴:“我們……是講道理的……”
解方澄“唰”地抽出他的劍:“但我不講啊。”
嗖嗖嗖。
剛才還理直氣壯地站在神居塔門口的十二個玩家消失不見了,看的魏淵滿頭暴汗。
這十二個玩家已經不太清醒了,這才敢十二個人前來挑釁他們七十多個人,見到解方澄倒是恢複了一點理智。
魏淵不由得心裏感慨:解哥這真的是仿佛刻在DNA裏的武力值威懾力啊。
武力值威懾成功的解方澄也沒追著他們打的想法,十二個人一跑,解方澄順勢就把手裏的劍收回去了,隨後示意魏淵:“你們繼續哈。”
說罷,他跟仉道安並肩而行,向著神殿的方向而去。
聶雙雙踮著腳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嘀咕:“解哥他倆又去幹什麽了?”
喬麥在一旁看著,來了句:“幫我們通關副本去了。”
聶雙雙怔了怔。
是的。
確實是“幫”。
這個副本是他們的全民副本,解方澄仉道安兩人是被拉進來幫忙的。
不僅如此,魏淵他們進了副本之後先是被“回夢魚”困在了夢境中,沉溺於虛擬夢境而忘記現實,到現在,雖然“回夢魚”已經從腦海中剝離了,可是他們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在這兒幫助居民NPC賺錢買飯吃。
通關副本的全部希望和壓力,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就完全交付給了他們兩人。
放在一年前,聶雙雙都難以想象。
這可是在無限遊戲中啊,多少人拿了召請道具也沒有人可以召請。
“ 解哥他們……真是辛苦了啊。”
想到這裏,聶雙雙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慨。
而此時,被交付了所有通關希望和壓力的解方澄兩人正走到神殿裏。
“咦?怎麽沒人?”
往常的神殿人來人往,不少居民都會前來祈禱,這對於啟明城的居民來講就跟做日常似的。
不過沒人也好。
兩人到了後殿後,仉道安蹲在那片能孕育出人的土地旁尋找線索,解方澄鼻尖聳動。
那天來後殿的玩家比較多,空氣中味道比較雜,他沒有聞到。
但這一次,他確定自己聞到了一股很輕的花香味。
“你有沒有聞到花香味?”解方澄問。
仉道安認真聞了聞,隨後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好像隱約能聞到,但味道太細微了。”
倒是解方澄聳動著鼻子,很快確定了:“味道是土發出來的。”
土?
仉道安伸手要抓一把土,被解方澄一把拉住了。
“你手套都不帶就抓土啊,萬一有毒呢?”
話是這麽說,解方澄自己倒是毫不猶豫地就下手了。
眼前這土看起來就是普通的土,但抓在手裏之後,解方澄忍不住皺起眉。
“有點黏。”
像是裏麵有什麽**一樣,肉眼又看不出來。
仉道安若有所思,隨後他幹脆伸出手來。
紅光一閃,仉道安劃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液滴在了這奇怪的土地上。
沒有任何反應。
他略一思索,將那半袋從仉道吾那裏得到的種子拿出來,捏了兩三顆,丟進了地裏,隨後再將自己的血液滴到種子上。
仿佛開了加速器一般,種子轉瞬間便生根發芽,很快長出了巴掌長的幼苗。
青蔥的幼苗中間,一朵細小的花苞輕輕搖晃,將開未開的,看起來還需要一點點血液就能澆灌開。
兩人對視一眼。
“看來這應該就是神子額頭上神紋描繪的花朵了,要不要澆灌開看一看?”
仉道安看著這朵馬上要盛開的潔白的小花,搖了搖頭。
“不太對。”
“嗯?”
仉道安是觀察過那些神子的,也跟他們聊過天。
這些孩子多數都很聰明,甚至有些早熟。
這種聰明體現出來,就是他們會想一些大人不會想,也基本不敢想的事情。
例如……神明帶給了啟明城什麽。
神殿、神居塔,這些都是啟明城的人建造的。
糧食是他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小豬小羊是他們割野草喂起來的。
神明給了他們什麽?為什麽要信仰祂?
但在啟明城裏,不敬仰神是罪過,他們從來沒敢說出來過。
也就是仉道安,成年人都無法應付他的套話,一群小孩再聰明也沒法在他麵前遮掩自己的想法。
“神眷的血能夠孕育普通的成年啟明城居民,小孩雖然是‘神明賜予’的,但還是從娘胎裏生下來的。神眷的血為什麽會催生出,並不尊敬神明的神子額頭上的花朵?”
仉道安的問題也很好解答。
他再次澆灌了自己的血液,但是這株看上去馬上要綻放的白色花朵紋絲不動。
“神眷的血不足以催開這朵花,換人試試吧。”
下午,兩人找到了最開始來收費幫助點尋求幫助的居民。
彼時還有免費的幫助點,這居民也沒有去免費點,反而寧可付錢,顯然對神明沒有什麽好感。
兩人將這位不喜歡神明的居民帶到後殿之後,一如仉道安預料的那樣,這位居民的血滴下去,白色的花朵立刻綻放開來。
幽幽花香彌漫在後殿,解方澄湊近去看,一時間有點兒茫然。
“這好像是幽蝕花,不過也跟在地府的時候長得不一樣,花朵變小了點,而且中間的花蕊也變成了透明的白色。”
“幽蝕花?”
“嗯。是一種吃了之後會加深痛苦回憶的花,以前也是狼顧他們用來懲罰不聽話的鬼的。後來新地府嘛,不讓用這種東西了,這花就沒那麽珍貴了。”說罷,解方澄補充,“幽蝕花幹吃有點苦,回味也不怎麽甜,不過油炸之後口感很酥脆,忽略味道的話算是薯片的平替吧!”
仉道安:“……”
解方澄看著他,有點奇怪:“你這是什麽眼神?”
仉道安搖搖頭,轉移話題:“先是被改造的回夢魚,又是被改造的幽蝕花,看來這個副本真的和地府有一些聯係啊。”
話雖然這麽說,仉道安畢竟沒有真的去過地府,他隻在解方澄的夢境中偶爾瞥見過地府的冰山一角。
這個副本為什麽會跟地府有聯係,他倒是有個猜測,但這個猜測實在沒有任何依據,還缺少很多線索來做支撐,仉道安想了一下便沒有說出口。
“等通關了這個副本之後再說吧。”
解方澄深沉的點了點頭,點完之後問:“怎麽通關?”
仉道安已經將那朵綻放的被改造過的幽蝕花摘了下來,一隻手拿了一瓶恢複藥劑,另一隻手直接將花塞進嘴裏。
解方澄都驚慌了一下:“喂!你也太豪邁了吧??”
就這麽吃了啊?他都不怕這玩意有毒啊??
幽蝕花確實很苦,仉道安皺了下眉,倒是很快咀嚼完吞了下去。
吞完花後,他才開口:“這個副本關於精神方麵的難題很多,我是最適合當小白鼠的。”
隻從精神力這方麵來講,仉道安確實比解方澄都安全。
這花開出來了,肯定要有人負責實驗,普通NPC跟神眷不一樣,而且逼NPC當小白鼠,這事兒肯定不能做。
玩家中魏淵他們也不行,萬一這又是個關於侵占精神力的難題,魏淵他們就是送菜的。
那能做實驗的隻有解方澄他們兩個了。
此時吃下這花之後,仉道安閉上眼睛自我審視了一翻,也沒發現有什麽不妥。
至於被加深的痛苦的回憶,這種精神控製對他不起作用。
“不過這花到底有什麽……”仉道安突然想到什麽。
他打開係統背包,從包裏掏了個化妝鏡出來。
鏡子中,自己額頭上的神紋若隱若現。
他成了神子。
解方澄一天神袍都沒穿過,也從來沒有接受過神力,他是看不見這神紋的。
此時仉道安拿了個鏡子照了照,隨後表情帶著了然,顯然又有了什麽新發現。
“怎麽了?”解方澄湊過去,扒拉一下鏡子,看著鏡子裏的兩張臉,沒發現有什麽不妥。
仉道安知道了。
“這個副本最難的地方……已經有人幫我們完成了。”
仉道吾幫他們準備了種子,將最關鍵的線索隱晦地告訴了他們。
他就是這個副本的友好NPC。
如果進入這個副本的不是解方澄他們,仉道吾也會準備好一切,不留餘力地幫助玩家,推翻“神明”。
這半袋稻穀是從何而來的,他是怎麽發現神明不對勁的,他又是如何在監視之下一點點做好了前期準備,隻等著扣上最後一環的人出現的,這一切都不得而知。
但那一定是很辛苦的旅程吧。
“嗯?”解方澄不明所以,但他看到仉道安的表情,明白了什麽,“你知道怎麽通關這個副本了?”
仉道安點了點頭。
“把種子種出花,玩家們一人一朵,湊夠一百個神子,打開神殿就可以了。”
解方澄立刻擼起袖子:“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仉道安手裏拿著那半袋稻穀,他抬頭看了眼穹頂,像是在與高天之上的,還在注視著他們的“神明”對話。
“不急,神殿的門我們早晚要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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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聶雙雙他們也還在繼續忙碌著。
免費的幫助點沒有了,原本排隊等著想要“神眷大人”們幫助的居民也逐漸散去,隻剩下真的很需要幫忙的人。
玩家們的工作一下子減輕了不少,眾人依舊像之前一樣,沒有工作的就去城裏四處巡邏,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居民——這次是要錢的,隻是收費會稍微低一點。
這一巡邏,大家就發現,在他們辛辛苦苦賺錢的時候,那十二個越來越像神侍的玩家生活得相當滋潤。
他們已經徹底和玩家群體割裂了,一行人虎視眈眈的,看起來對神居塔充滿了誌在必得。
領頭的人就是何顏蕙。
她雖然已經差不多被孵化了,但隱約剩下的理智還是能提醒她:靠他們十二個人是不可能奪取神居塔的。
不說別的,解方澄一個人打他們十二個綽綽有餘。
這可怎麽辦?
在這種時候,能想到團結別的力量的方法的不是隻有仉道安一個人。
啟明城的那些原住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這麽多人,做炮灰也是可以的嘛!
他們是神明的子民,理應為了慈愛的神貢獻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一連兩三天,解方澄仉道安時不時去神殿看看,玩家們在城裏忙碌著,都隱約能感覺到,城裏的氛圍似乎變得不太對勁,連他們平時做任務換報酬都變得似乎有些困難。
城裏甚至有居民不明不白的失蹤了。
可是當聶雙雙去問的時候,仉道安隻是搖了搖頭:“不要管,這不是我們應該插手的事情。”
直到第三天淩晨,當玩家們沉沉睡去時,突然,神居塔的門被撞開了。
無數火把連成一片,一張張雖然帶著畏懼,但在火光下異常明亮的眼睛注視著眼前匆忙起床的“神眷”們。
領頭的幾個人都很眼熟,是之前解方澄兩人剛開始收費幫忙的時候就前來的人。
“神明不算什麽!啟明城以後應該由我們當家做主!!”
有人喊出了嘹亮的一句。
這座“慈愛的神明”鑄造的完全幸福的城市,真的沒有怨恨嗎?
人之所以是人,不是牲口,不是圈養起來的豬狗,是因為除了吃飽穿暖的最淺薄的基本要求外,還有很多關於理想、愛情、親情、尊嚴……等等等等的需要。
可是這座城市,親情是短暫的,婚姻是由神明指派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在城裏的位置,不能出格,不能有異議。
與此同時,在他們這麽“幸福”地活著的時候,一幫人享受著他們的勞動成果,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們。
這樣的“幸福”也仿佛是一場夢境,一場被固定了程序的噩夢。
現如今,仉道安讓他們看到了他們和“神眷”之間的差別,而那十二個“神眷大人”,則讓他們意識到,這些“神眷”也不過如此。
快要孵化的玩家實力太低了,他們腦子裏已經沒有了玩家的戰鬥體係,與此同時,原本要替代他們的神侍們卻還沒有完全掌控這具身體。
原本高不可攀的,具有著神明賜福力量的神侍在城裏可以橫行,可是當這些“神眷”也像是當初的神侍一樣,要繼續壓榨欺負啟明城的居民的時候,終於有人忍無可忍,揮出了斬向神明的第一劍。
贏了。
不能說輕鬆……但神眷竟然不是不可戰勝的,他們也會死,死的時候像是普通人類一樣,瞳孔放大,身上流出鮮紅的血液。
神眷是神在人間的化身,既然神眷都可以戰勝,那麽……那個虛無縹緲的,隻知道給啟明城加上無數道鎖鏈的神呢?
在發現了神眷可以殺死之後,難道他們還要繼續過以前那種生活嗎?
當然不!要把所有神眷都趕跑!把神殿推翻!從此以後,啟明城是一座隻有人類的城市!是一座可以自由選擇職業,選擇愛情的城市!
哪怕這樣的自由隻是煙花,但有那麽一瞬間,也總好過苦苦在這座名為“神明賜予”,實為監牢的地方煎熬!
“什麽神居塔?!這是我們的祖先建造起來的!你們這些來曆不明的人!不應該在這裏生活!!”
眼前這些NPC群情激奮的,但他們的實力卻又很弱,搞得玩家們麵麵相覷,一時間竟然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動手。
就在這時,玩家群體中傳來一聲簡單的“好”。
仉道安依舊穿著那身白色的“神袍”,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那我們去神殿暫住吧。”
麵前的居民們昂首看他:“什麽神殿?那也是我們建造的!什麽神……啟明城不需要神!!”
仉道安神色平靜:“是嗎。”
眼見麵前的人還要說什麽,仉道安開口:“既然已經不需要神了,我們借住幾天應該可以吧?”
他的神色太平靜了,甚至看上去很好脾氣地在商量,搞得麵前的起義軍都摸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麽。
居民們對那十二位想要欺壓他們的“神眷”很抵觸,可是眼前這些“神眷”們雖然收費幫忙,但價格還算公道,而且態度也一直很好,此時仉道安這麽“商量”,起義軍領頭的幾人相互遞了個眼神,同意了。
“可以。”雖然同意了,但後麵還是補充了新的條款,“但所謂的神殿也是我們啟明城的地方,你們盡快走人!”
“知道。”仉道安依舊很平靜,甚至很好說話,“還有樓上的神子……”
“你們帶走!!”
據說“神子”是神播撒在人間的“種子”,是神存在的證據。
全民反神的浪潮中,沒有人會希望這些“神子”還留在啟明城內。
“行。”
仉道安現在已經成了玩家的核心人物之一,他都答應了,另一個核心顯然也聽他的,玩家們不管心裏怎麽想,都收拾收拾東西,在淩晨的時候從闊大舒適的奢侈的神居塔向著神殿而去。
路上繁星閃爍,仉道安準確無誤地找到了那顆昏星。
隱藏在繁星中間,這顆星星仿佛人的眼睛,正俯視著發生的一切。
就是今晚了——
就在眾人剛帶著還不知所措的“神子們”被趕到神殿後不久,城裏一片怒罵,憤怒的火炬再次點燃起來,也向著神殿湧來。
他們發現了神居塔倉庫的秘密,看到了那個埋葬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死人坑。
對於玩家來說,那是死掉的NPC們,可對於城裏的居民來講,那是他們的父母,是他們的親人,是以前活生生地在自己生活中出現的人。
這樣的死人坑對他們的衝擊力可想而知。
殺了神眷!燒了神殿!!
仇恨憤怒讓無數人再次團結起來。
於是玩家們就發現,他們剛到神殿,還沒搞清楚到底仉教授這是要鬧哪一出,門外就又傳來了熱鬧的聲音。
這次,這熱鬧的聲音裏充滿了對他們的恨意。
“殺了他們!”
“什麽神明!明明整個啟明城都是人類建造的!神算什麽東西!!”
“他們說好的,我的父母是會被好好安葬的!他們怎麽敢就那麽丟在那兒……殺!”
“殺!!!”
厚厚的門被破開了。
“這……怎麽辦?”
殺了這些NPC是很簡單的事情,聶雙雙一個人就能做到。
但這些人的憤怒有情可原,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難道還要對這些無辜NPC下手嗎?
“去後殿。”
玩家們立刻帶著神子湧向後殿。
不知何時,後殿的土地上長滿了白色的花。
花朵在夜色下搖曳,漂亮神秘,幽幽的花香在後殿擴散。
魏淵雙手撐地:“起!”
後殿的門後便豎起了厚厚的石牆,隔絕了外麵的居民。
外麵一片嘈雜,後殿也是一片嘈雜。
年齡尚小的神子們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圍在一起有些害怕地靠在牆角,一張張還顯稚嫩的臉頰上寫滿了驚慌。
玩家們七嘴八舌地交流著。
“到底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他們怎麽突然暴起了?”
“這後殿什麽時候長出了白花?這花……這花好像是神子額頭上的那種白花啊!”
“我們下一步要怎麽做?還差四十多個神子沒有找呢,但不說現在咱們下午都找不到神子了,就算能找到,外麵居民NPC這種情況,他們還願意配合咱們嗎?”
也有人終於想到什麽,目光猛地轉向了仉道安。
幽幽燭光下,動用神力去看的話,仉道安的額頭上神紋若隱若現。
能在這個副本的玩家都是通關過不知道多少次五級副本的人,聰明的也不少,立刻便有人明白了。
“我知道了!”說話的人快速分析道,“之前那十二個玩家受神侍影響比較大,他們脫離了咱們之後,在城裏作威作福的,但實力不足,怕是直接被居民殺了!殺了他們,居民們發現神眷也不過如此,因此一下子激起了他們的反抗之心,才造成了現在的場麵!至於後殿這些白花……解哥仉哥,這是你們弄出來的吧?”
說著,說話這人目光灼灼地看著仉道安的額頭。
“你們有辦法生產神子了?”
仉道安也不瞞著大家:“沒錯。”
可以生產神子!
通關條件是集齊一百位神子,打開神殿,向神明進獻神子。
如果現在能夠生產,豈不是代表著他們馬上就能通關了?
“怎麽生產??”眾人立刻看向仉道安。
仉道安聲音平靜:“我們吃花,就能變成神子。”
他這話說完,眾人皆是一愣,隨後麵麵相覷。
“進獻神子”的意思大家也很清楚了,這些“神子”是祭品。
如果打開神殿,玩家們以神子的身份見到神明……那麽會不會被神明留下?
一個副本的神啊,這種實力絕對不是普通BOSS可以媲美的……
“我願意。”魏淵第一個開口。
他一開口,榮華工會的人倒也紛紛跟著舉手報名。
“咱們什麽場麵沒見過?算我一個!”
“還有我還有我,我反正是不怕的!”
“少來,論實力誰能比得過我‘瘋兔子’,誰排行榜比我高!”
本來其他人還在想,剩下四十來個空位需要填,吃花當神子顯然很危險,還不知道要怎麽才能選出來。
結果榮華六十多個人六十多張嘴都在“選我選我”,搞得跟什麽大型選秀現場似的,選手們還要大喊“pick me”,四十來個位置都不夠他們搶的。
解方澄看著眼前搶著要“送死”的一眾榮華成員,目光中有些懷念。
魏淵身為現在的會長,非常快速地就分配好了名額。
“行了行了,別吵!聽仉哥說下一步做什麽!”
一雙雙求知若渴地眼神看向仉道安。
仉道安淡淡地又是一句“等”。
等?又要等什麽?
在玩家們交流著通關副本的方法的時候,前殿,居民NPC們越聚越多。
技能塑造的石牆對於普通NPC來說堅不可摧,憤怒的居民們扛著鋤頭砸了幾下,石牆沒有任何反應。
居民們便將目光放在了神殿的神像上。
“什麽破神??如果不是祂,我爸媽怎麽會死?”
“砸了這神像!以後我們啟明城不需要這種東西!”
“砸!!”
哪怕在後殿都能聽到匯聚在一起的“砸”的聲音。
但鋤頭砸在神像身上,神像隻是一動不動,連劃痕都沒有。
如果神像在這一刻被砸爛了,也算是聊以慰藉。
偏偏神像隻是靜靜佇立在那兒,冷冰冰地注視著渺小的人類。
怒火無法宣泄,無從削減。
終於,第一個破口大罵後衝著神像吐了一口唾沫的居民出現了。
“呸!什麽垃圾的神!”罵出這一句的居民自己似乎都愣了一下,隨後很快便辱罵了第二句。
以前大家沒有過怨言嗎?
當然不是。
像豬玀一樣被管束起來的居民們怎麽可能會覺得這是幸福的城市,怎麽會真心實意的喜歡這嚴苛而無情的神明?
但那時候頭頂上有神侍的壓迫,那幫神侍有神明的祝福,實力已經超脫人類的範疇了,大家誰也不敢將不滿表現出來。
現在不一樣。
神侍們已經死了,而神眷也死了……是被他們親手殺死的!
神明又有什麽好怕的?!
那口唾沫像是一個開關,很快,怒罵聲中,唾沫、泥土、爛菜葉子……在某些時候,最底層的人往往有最大的殺傷力。
後殿裏,魏淵他們還在問。
“咱們現在怎麽辦?”
外麵那罵的不堪入耳的髒話,搞得魏淵他們心裏都有些發毛。
仉道安神色格外冷靜。
“看戲。”
什麽戲?
就在大家還有些茫然地時候,隻聽見外麵傳來一聲吼叫,隨後是慌亂的聲音。
“啊啊啊!神像活了!!”
巨大的神像睜開了他冰冷的眼睛。
仉道安所料不錯,在這個副本裏,紀朝陽就是“神明”。
仉道安確實沒有現世的見過紀朝陽的記憶,但從留下的蛛絲馬跡,他也能推斷出這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是個自視甚高的,明明自己也是凡人,卻喜歡以俯視的角度垂望的人。
紀朝陽不是蠢人,他選擇這個副本肯定不會那麽簡單,現在他的底牌到底是什麽仉道安並不清楚,可是如何對付紀朝陽,仉道安還是有思路的。
對於仉道安來講,“聰明人”才更好對付。
如果一個人太蠢,那他的行為很可能沒有規律,但一個“聰明人”,尤其是紀朝陽這種慣於高高在上的聰明人,推斷出他的下一步行動很簡單。
神殿裏尖叫聲不絕。
“快躲開!別被它抓到——啊啊啊啊!”
玩家們紛紛詢問著:“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魏淵的石牆雖然阻隔了大家的視線,但這是魏淵本人的技能,他是能看到石牆外麵的。
此時,魏淵靠在牆上,實時轉播著外麵發生的一切。
“那尊神像它動起來了!它……撕碎了兩個NPC!”
有玩家反應快:“是不是因為NPC罵得太難聽了,那個神明忍不住,附身神像之後對這些居民下手了?”
聽見這話,立刻有人驚喜地開口:“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趁神明不在,快點吃花集齊一百個神子?這樣我們打開神殿獻祭的時候,神明不在神殿內,這樣應該也算我們任務完成了吧??”
大家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仉道安。
仉道安也貌似很讚同似的點點頭:“好啊,一個個來吧。”
“啊?”
大家真的不懂他在想什麽,神明不在神殿,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要一個個吃??
吃要一個個吃,仉道安卻讓大家先把花都摘了,他還細致的給要吃花的玩家編了個序號。
“不著急,九號、二十八號、十一號先吃吧。”
三個人!
他到底要做什麽啊???
“大哥你到底想做什麽啊??”
仉道安神色平靜,他隻是開口問:“大家要不要猜一猜,外麵的神像什麽時候停?”
幾乎在他這話問完的一瞬間,前殿的怒罵和慘叫聲止住了。
魏淵趕忙繼續看向前殿,一看就是一愣。
“神像不動了!”
剛才還仿佛失控的神像此時保持著一個投擲的動作,說停就停。
仉道安抬起頭,看向虛幻的高空,似乎在跟某個人對視。
“我們其實正處於‘神明’的監視之下,他正做好了攻擊的準備,等著我們打開神殿。”
在仉道安看不到的地方,白霧繚繞,一尊和神像幾無區別的“神”手裏拿著權杖,正站在巍峨的神殿門口,神色莫名地跟仉道安在虛空中對視。
在副本剛開始的時候,紀朝陽安安穩穩地坐在神座上。
他底氣很足,這個副本不僅僅是他的傑作,還有真正的【神明】的幫助。
被改造過的回夢魚確實給予了他太多太多的便利,不費吹灰之力,這些玩家便都沉醉在虛幻的美夢中,隻要他們“通關”副本,回到玩家大廳,仉道安必死無疑。
——當然,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紀朝陽很清楚,以仉道安的機警,他看兩眼就會發現這個副本不對勁,發現不對勁之後,他們就會來到這個副本。
別看紀朝陽現在已經掌握了遊戲,但遊戲核心的運營規律他是無法更改的,不然早就關了這破直播了,不必像現在似的,還要想方設法地在副本裏解決那兩個人。
仉道安和解方澄他們進入副本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隻是紀朝陽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看到改造過的回夢魚完全沒在兩人身上發揮應有的效用時,依舊感到了心驚膽戰。
這並不是遊戲能有的手段,可是這樣的手段竟然都無法對他們造成影響……【他】說的“這是早就寫好的命運”,真的可以實現嗎?
而且那個白色的回夢魚又是從哪裏遊出來的?這個東西他之前一直沒有發現。
是有什麽地方又有變化了嗎?
紀朝陽一方麵覺得自己有如此厲害的幫手,應該穩握勝券,一方麵又控製不住地反複想起自己臉上的疤是怎麽來的。
從最開始安穩地坐在神座上,到現在,他一步步從神座走下來,等在神殿門口,想要在神殿的門打開的一瞬間就完成計劃。
沒關係。
任仉道安再狡猾再奸詐,他也絕對想不到,這個遊戲背後站著的是誰。
任解方澄實力再強,也不過區區厲鬼,自己手裏的殺手鐧是【神明】賜予的,就是用來專門對付他的。
這兩個人,少了解方澄,仉道安的實力完全不夠看,掐死他就像掐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少了仉道安,解方澄那種莽夫,就算他實力再強也沒用。
畢竟這個遊戲確實要結束了。
隻要除掉一個——
隻要他們敢打開神殿的門——
“操!!”紀朝陽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多久沒有爆過粗口了。
他現在是第一工會的會長,是很有格調的,爆粗口不符合他的人設。
但當仉道安抬頭時,明明知道對方是看不到自己的,但監控著一切的紀朝陽依舊忍不住地心底煩躁。
他剛才“衝動”地附身到神像上,仿佛被氣瘋了似的攻擊周圍的NPC,這是一種表演罷了。
區區低賤的泥土的罵聲對於紀朝陽來講隻是螻蟻瀕死的聲音。
人類會聽見螞蟻的聲音嗎?不會。
他隻是想**玩家們快點吃下花朵,快點來到神殿。
紀朝陽做好準備在等他們了。
真按照當時玩家的提議:趁著神明不注意快點打開神殿,那現在他們迎接的就是一個等候多時的,準備充足的紀朝陽。
但這點兒計謀仉道安一眼就看穿了。
不僅看穿了,仉道安回擊的法子很惡心,但很有效。
他隨機讓三個玩家吃了花,隨後就沒有什麽動靜了。
玩家們席地而坐,混在一起,人人都戴著鬥篷,人人身上都有神力,完全看不出誰是神子誰不是。
紀朝陽也沒有辦法數清楚現在到底多少神子了,還差幾個人就能打開神殿。
要耗自己嗎?通過每次神子數量的不規則的增加,讓自己一直在這兒守著,做出最完美的攻擊姿態?
這種法子有什麽用?他又不是普通玩家,是不會感到疲憊的,盯個一兩周都不會累。
但很快,紀朝陽就明白了,他確實是在耗自己。
“砸爛這個破廟!砸爛這個雕像!!”
“垃圾神!你有本事就再附身啊!膽小鬼!躲在一個破石頭後麵!”
“你這種東西也能稱為神??”
這麽多年的壓抑一朝被解放,整個神殿都格外喧囂,罵的打的諷刺的粗鄙的,紀朝陽從來沒聽過那麽多的罵聲。
他高高在上,習慣俯視,從來沒經受過這麽多這麽直白的語言攻擊。
偏偏仉道安說話的聲音刻意放小,想要聽見他說什麽,那些居民的罵聲便隻能也照單全收。
紀朝陽本來想著不搭理他們的,但忍了不到一個小時,他就忍不住了,實在是這些人罵得太髒太難聽了,他再次附身到神像上。
當外麵又傳來慘叫聲時,仉道安立刻說了幾個數字,幾人將花朵吃掉,額頭上很快出現了神子才有的神紋。
等紀朝陽恢複理智,附身結束,仉道安隻是再次淡淡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紀朝陽完全明白了。
不看著仉道安他們,這些人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直接打開了神殿,完成任務,那樣等他們出了副本之後就完了。
重來一次,這兩人要是再湊在一起,指不定還能翻起什麽浪來。
必須趁現在一鼓作氣,至少要解決掉一個。
但看著仉道安他們,有這些前赴後繼的NPC在,他壓根忍不住自己的怒火。
這人……從一開始就料定了嗎?
前殿的罵聲因為死去的NPC而稍稍停止了幾秒鍾,隨後便是聲音更大的辱罵。
仉道安神色平靜,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一般,繼續靜靜坐在那兒,他甚至還閉目養神,看上去是要耗到底了。
怎麽辦?
還要不要繼續監視他們?
這個選擇題擺在了紀朝陽麵前。
繼續監視,要忍受那些NPC的語言攻擊,紀朝陽又不是真的神,他怎麽可能忍得住?
不繼續監視,那他這段時間一直盯著他們又是為了什麽?
無論答案是什麽,對紀朝陽來講都是最差的選擇。
前殿一片謾罵,後殿的玩家們相互交流,倒也很快明白了仉道安的想法。
還真的是看戲啊!
那個神也不行啊,被耍得團團轉,該說是仉道安牛逼,還是邪神就是邪神,早晚是要被人民推翻的?
據說這仉道安還是個教馬克思的大學教授,真是專業啊!
也有心軟的玩家提議:“那咱們要不要出去幫幫忙啊?”
無辜的居民NPC死得慘,巨大的神像手伸下來,不是直接把人砸扁了就是撕成兩半,現在的前殿仿佛一個地獄。
這一次仉道安沒說話,解方澄倒是先搖了搖頭:“咱們的身份不能幫。”
玩家們這一次的身份是神眷,哪怕他們現在也覺得這神明是個什麽破東西,但現在的啟明城排斥一切有關神明的東西,連他們親生的神子都不要,何況他們這些“神眷”?
當血海深仇的雙方都已經站在了戰場上,臨陣投降的人隻會被殺來祭旗。
何況……
“他們不需要幫忙。”
神像砍不動,那就推。
推不動,那就燒。
這是他們的複仇,是他們驅逐神明的必經之路。
而作為“神眷”的玩家們如何能插手?
原本巍峨的神殿在短短的兩天內變得仿佛廢墟,唯獨後殿有魏淵的加持,倒還是固若金湯。
附身神像的時間越來越長,次數也越來越頻繁。
直到第二天的夜間,當外麵再次響起神像開始殺人的聲音時,仉道安終於睜開了眼。
“26、37、41。”
他準確的報出了最後三個沒有吃花的玩家,包括解方澄。
白色的花朵被塞進嘴巴裏,神紋從三人頭上伸展開來。
一道虛幻的白色的門出現在眾人麵前,從外向裏看,能看到嫋嫋的仙霧。
門後是一片新的世界。
【叮——玩家魏淵、俞意周、聶雙雙……齊蟬陽、仉道安、解方澄、???通關副本[神眷],副本存活率:88%,已刷新最高通關記錄】
【副本評價:D級】
【副本獎勵正在計算中,請稍後……】
【獎勵計算結束,請您自行查看。】
【您將在三分鍾內傳送回大廳內,請耐心等待。】
【特殊提示:神殿已開啟,是否進入神殿選擇獎勵?】
選擇獎勵!
玩家們剛一片嘩然,那邊,仉道安和解方澄對視一眼。
仉道安隻開口說了句“裏麵很危險”,隨後便第一個進入了白色門中。
他話是這麽說完了,但周圍的玩家們麵麵相覷。
榮華的人問的是:“危險的話需不需要幫忙啊?”
死神工會和其他玩家心裏倒有些打鼓。
仉道安嘴上說著危險,他又不是武力值見長的人,怎麽還進去的這麽迅速,這麽義無反顧的?不應該讓武力值高的先進嗎?
而且係統提示總不會出錯……
解方澄也沒想到仉道安會第一個進去,他怔了一下,立刻轉頭跟魏淵說道:“這個副本很危險,你們盡快出副本。”
說罷,他也來不及解釋了,飛快地跟著一起走進了這個白色的門。
兩人消失在眾人麵前,隻留下了通往神殿和獎勵的入口。
“這……我們真的不去嗎?”有人小聲問。
魏淵他們當然是百分百相信解方澄兩人的,而且普通玩家不知道,他們是知道的,這遊戲大概率是被紀朝陽掌控的。
此時解方澄兩人消失之後,魏淵直接擋在門前。
“大家聽我說一句!”魏淵當了這麽久的會長,也知道作為玩家應該怎麽勸,“這個副本的難度太超綱了,完全不是普通五級本的難度。不僅如此,大家想想看,這是全民副本!全民副本的難度應該比普通五級本的難度要小的多……可是恕我直言,大家自己想想,如果沒有解哥和仉哥,咱們一百個人,能有一個通關副本活下來的嗎?”
還通關副本,隻那個被改造過的回夢魚他們就過不了關。
場上的人都不是傻子,魏淵這麽說,而且他們顯然也不打算進入神殿,領取這個“獎勵”。
解方澄他們兩人總不會連自己工會的人都坑吧?
雖然心裏將信將疑的,但魏淵他們攔在門口,榮華跟死神的人顯然都不會進去,其餘散人玩家本來人就少,通關五級副本的獎勵已經很讓人眼饞了,進這神殿不僅冒著生命危險,還要得罪榮華,是個腦子正常的散人玩家都不會選。
五分鍾的時間轉瞬即逝。
白光閃過。
玩家們被傳送出了副本。
臨走前,魏淵他們擔憂地看向了門裏。
門中一片霧氣蒙蒙,根本看不見任何景象。
希望解哥他們兩個一切都好吧……
門裏。
解方澄進入這傳說中的神殿之後就是一愣。
“仉教授??”
這裏一片空空****,白色的霧氣環繞在四周,無邊無際,看不清方向和邊界。
隻比解方澄早了兩三秒進入這兒的仉道安消失無蹤。
解方澄走了兩步又停下了腳步。
他確實很不懂解密,但顯然,現在這種情況完全依賴仉道安的話很不人道,畢竟還有個紀朝陽虎視眈眈的,仉教授很容易出事。
周圍的霧氣封鎖了解方澄全部的視線,讓人無法分辨是什麽環境,但沒有關係。
腳下這不是還踩著結實的“地麵”嗎?
解方澄腳上猛地用力。
“轟”——
仿佛地龍翻身,整個空間都震顫著。
但最後,解方澄這一腳竟然沒有將“地麵”踩出個窟窿,腳底傳來的觸感陌生又熟悉。
“數據流?”
當初解方澄通關副本之後,會被拉扯進能看見生死簿的白霧空間。
那時候他揮劍斬出去,砸到數據流豎起的屏障時也是這種感覺。
軟綿綿的,仿佛砸在了棉花上。
這數據流是怎麽回事?
他們已經到了副本的邊緣嗎?
仉道安又在哪兒?
隨著他這一腳踩出,解方澄倒是感知到了遠處的一種微妙感覺。
他幾步踏出,在濃霧中倒很快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
“仉道安……?”
看背影,明明應該是仉道安無疑。
但那人轉過頭來,一張與仉道安別無二致的臉,氣質卻有天壤之別。
仿佛是雙生子,仉道安端方儒雅,別管心黑不黑,手段狠不狠,至少氣質非常溫潤,一眼看上去社會精英,大學教授。他身上具有一切人類理想化的知識分子的氣質。
但眼前這個……
解方澄手裏忍不住拿起了巨劍。
麵前的“仉道安”穿著白色的神袍,明明跟剛才一模一樣的打扮,卻有一雙讓人退避三舍的瘋魔的眼睛。
他看向解方澄,眼神從解方澄的耳朵上劃過,他似乎怔愣了一下,隨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像是明白了什麽,聲音略帶沙啞地開口。
“……解經理?”
解方澄眉頭緊皺。
眼前這確實是仉道安無疑,但這也太不像了。
“你怎麽了?”
麵前的“仉道安”低頭撫了下眼睛,再抬起頭,似乎又恢複成了解方澄熟悉的那個仉教授。
“真的成功了……”
“什麽?”
“仉道安”卻沒有解釋,他隻是向著解方澄走來。
解方澄猶豫了片刻,收起了手裏的巨劍。
“你……”
下一秒,麵前的“仉道安”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喂!”
“仉道安”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解經理……好久不見了。”
什麽??
解方澄一頭霧水,還沒明白他在說什麽,“仉道安”鬆開這個懷抱,神色淡然從容。
他張嘴說了句什麽,很奇怪,解方澄好像聽到了,但這些聲音進入耳朵裏之後卻完全組不成語句。
“你在說什麽?”
“仉道安”頓了一下:“一會兒麻煩你告訴‘我’……小心紀歌。”
“紀歌??”這個名解方澄當然還記得,但他感覺到了茫然。
這個副本還有紀歌的摻和嗎?
仉道安卻沒有解釋,隻是笑了笑。
“我權限不夠,有些話說出來你也意識不到,就不說了。但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做到。還有一直以來謝謝你啊,解經理。不過……你該醒了。”
說罷,他伸手,撫摸了一下解方澄的右耳。
解方澄耳朵上還夾著耳夾,耳夾上戴著名為【神女祈禱】的藍寶石耳釘,都是從寧穗穗那裏薅來的。
仉道安摸了下這個耳釘,解方澄隻覺得突然之間天旋地轉。
“——解哥!”
他猛得睜開眼睛。
眼前,沒有什麽白蒙蒙的霧氣,也沒有什麽“仉道安”,身邊,魏淵、聶雙雙他們正焦急地望著自己。
解方澄揉了下額頭。
“怎麽了?”
魏淵他們不是已經出副本了嗎?
聶雙雙立刻回答他:“不知道啊!你吃了那個花之後突然就閉上眼睛倒下來了!”
“啊?”解方澄愣了愣,隨後立刻起身,“仉道安呢??”
“仉哥說,你突然昏倒不知道是什麽情況,讓我們在這邊照顧你。要是五分鍾之後你還沒醒就帶你一起出副本,他自己……”
不用別人解釋了,解方澄已經看向了打開的通往神殿的門。
“我去了。”解方澄二話不說就向著門走去。
魏淵等人立刻跟著一起往前走。
“解哥!是不是遇見什麽很危險的事情了?”
解方澄點了點頭:“很危險,你們盡快出副本!”
但跟“夢裏”不同的是,這一回魏淵他們相互對視一眼。
“那我們也來幫忙!”說罷,魏淵補充道,“解哥我知道我們實力不行,進去之後你不要管我們,反正我們已經死了,遊戲快點結束,我們還能快點投胎!”
“對對對,解哥我們一切以打通遊戲為主!進去之後你不要管我們死活!我們快點去找仉哥吧!”
一幫人看著解方澄,解方澄猶豫了一下,時間不等人,仉道安那邊不知道現在什麽情況了……
“真打起來我可能沒有時間顧得上你們。”
“知道的解哥!你放心吧,我們早就做好準備了!”
解方澄不再勸,轉身立刻進入了通往神殿的門。
緊接著,榮華一行人也魚貫而入。
剩下死神工會和散人玩家們。
散人玩家們顯然對係統提示的“自選獎勵”很心動,俞意周倒轉頭看向剩下的這幾人。
“各位,榮華是什麽樣的工會不用我多說了,他們進去不是為了搶道具的,是為了搏命的。大家可以自己選擇,是選擇相信係統提示的‘自選獎勵’,還是選擇相信剛才榮華工會的人說的話。”
仿佛一盆冷水潑了下來。
死神工會的玩家們席地而坐,顯然是不打算進去了。
倒是俞意周看向了還未關上的門,終於,他想通了什麽,站起身來。
“?老俞?你去幹什麽?”
俞意周走向這扇門。
“以前仉道吾一直在幫助我們,現在,他的朋友們需要幫助。”俞意周隻是這麽說道。
能把死神工會經營地這麽好,俞意周顯然不是蠢人。
解方澄跟仉道安沒有明說,但這個副本不是一般的副本,背後怕是涉及到了遊戲最核心的部分。
當年仉道吾還在的時候,毫不誇張地說,他和那時候的榮華撐起了整個遊戲。
他們將這個肮髒冷漠的無限遊戲變成了偶爾可以跟人談愛好、談理想、談感情的人類基地,他們將人類和動物區分開。
也是在榮華興盛起來之後,以興趣愛好為收人標準的死神工會才慢慢崛起,到現在聲名鵲起,成為第四工會。
俞意周嘴上不說,心裏很清楚,遊戲中不知多少人都受著榮華的恩惠,在名為榮華的點燃的火炬之下照著光。
而現在,這幫人又要去觸碰這個遊戲核心的地方了,看解方澄的樣子,這件事相當危險,危險到連實力那麽強的他都沒有把握全勝。
俞意周起碼是排行榜第三的玩家,別看比不過解方澄,他以前在副本裏跟紀歌打過,要不是那小子道具多,跑得快,又有紀朝陽這個好哥哥,俞意周早砍了他了。
不過進入這通往神殿的門之前,俞意周不忘扭頭看向身後震驚的工會成員們。
“你們不要來,你們太菜了。”
“靠!”眾人紛紛怒罵,但也知道他說得是實話。
排行榜前十,聽起來好像有十個人呢,實際上這十人名單去年全民副本之前已經很久沒有變過了。
高手地位穩固,跟普通玩家之間的差距屬實是天壤之別,尤其上三位。
俞意周打紀歌是真的手拿把掐,他不像寧穗穗,需要拚死才能給予致命一擊。
對於俞意周來講,可能沒有解方澄打紀歌那麽輕鬆寫意,但百分之百絕對碾壓也是不成問題的。
同樣的,紀朝陽打俞意周,那也是輕輕鬆鬆。
目前的玩家積分榜第二位是職業玩家聯盟的會長金繡,但這位會長上榜理由比較特殊,她掌握著全遊戲人數最多,積分流動最頻繁的工會,又被稱為第一商人,實力並不怎麽強。
單從積分榜上看,俞意周的實力可以說是目前的全玩家第二人。
他有信心自己的實力是去幫忙的,死神工會其他玩家可沒這個信心。
他們又不是榮華的成員,榮華的人進去那是抱著九死一生的決心進去的,其他人沒那種信念。
俞意周很快消失在眾人麵前。
死神工會的玩家和剩下的散人玩家們麵麵相覷,隻能安安穩穩地坐在那兒等待著五分鍾結束。
就在這時,有人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話說……你們覺不覺得,外麵好像突然變得很安靜了?”
前殿一直都在打啊罵啊的,神像附體之後更是跟水入油鍋似的。
此時前殿的聲音卻不知何時消失了。
有人壯著膽子用技能向著前殿看去,隨後愣住了。
“外麵一個人都沒有了,而且……好大的霧啊!”
.
霧氣蒙蒙的“神殿”中。
解方澄一踏入這兒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好熟悉啊!
蒙蒙霧氣中,一座高聳入雲的白色的神殿矗立在遠處,明明榮華的人跟他是一起進來的,但周圍空無一人。
解方澄眯起眼睛去看,很快認了出來。
——這不就是地府的辦公大樓刷了個白漆嗎?
而且地府的辦公大樓在解方澄的記憶裏翻新過不下十次了,這顯然是很早之前的地府大樓的樣式。
幾乎是眨眼之間,周圍突然熱鬧起來。
“解大人,你終於回來了!之前我拜托你的事情你還記得嗎?我有個兒子,我死之前他還在繈褓中,你有沒有幫他找個好人家啊?”
“解大人!明天我就要去轉世投胎了,還有一則心願未了,大人能否幫幫我?”
“我不服!憑什麽我要在十八層地獄經受這種苦楚,我的仇人卻能安然無恙的再入輪回!錯明明不在我——大人!”
“大人……”
“殿下。”
解方澄猛地轉過頭。
一道穿著甲胄,拿著長槍,騎在黑色駿馬上的人影出現在解方澄麵前。
假的?夢境?
不對……剛才這些影子,解方澄分明能夠看見他們的名字。
這些魂魄怎麽會在這兒?
“齊業易?”
騎在馬上的將軍微笑著,神色溫和,透露出一種懷念。
“殿下,很久不見了。”
四周的景象似乎也在瞬間改變。
長河落日,大漠孤煙。
無數士兵站在城牆上,遠方,天邊黃沙席卷,將風勾勒出確實的形象。
天空中掛著一輪殘日,血紅的餘暉帶著妖異詭譎的氣魄。
眨眼之間,解方澄身上的衣服也隨之改變。
他穿著一身銀甲,披著一條烈烈如火的大氅,不像普通將士一樣拿槍,反而背著一柄長逾六尺的劍,劍尖幾乎垂在地上,讓人很難想象這柄劍要如何出鞘,出鞘後又要如何使用。
“怎麽回事?”解方澄問。
這裏確實是他的回憶,但又不是他的回憶。
周圍站著的士兵都神色木訥,保持著相同的姿勢一動不動。
他們已經死了。
齊業易站在解方澄身邊,看向妖異的殘陽。
“殿下,我已經在這裏待了不知道多久了。”
他歎了口氣,轉頭看向解方澄:“隻有我一個人,永遠地待在這裏。我以為這裏是地獄……如果真的是地獄,那至少會有個刑期吧?但這裏好像沒有哎。”
齊業易笑,神色隱約透露出一種癲狂。
“我試過怎麽才能從這裏出去,出不去,那片大漠沒有盡頭。我試過自殺,也沒有用,再睜開眼睛,我依舊在這座城裏。這座城沒有日出,讓我連現在到底過了多久都不知道……殿下,你能不能告訴我,已經多少年過去了?有沒有一萬年?”
解方澄也沒想到,齊業易竟然沒有轉世投胎,反而被困在了這裏。
“我現在比較著急,等我拆了這個破遊戲,我就帶你出去。”
聽見這句話,齊業易笑出聲來,聲音越來越大,笑到最後仿佛是在哭一般。
“你帶我出去??你怎麽帶我出去?!當初你非要說人定勝天!可後來呢?我死之後,你們守住了嗎??凡人如恒河沙數,明明有雙贏的法子!你非要跟天鬥!”
“‘雙贏’?”解方澄覺得很可笑,他搖了搖頭,“算了,我現在確實很急。”
說罷,他從城牆上跳下去,向著妖異的殘陽奔去。
他能感覺到,那裏應該是出口。
不知道仉教授和榮華的人都怎麽樣了……
“噌”——
一柄長槍不知道從哪裏紮過來,解方澄抬劍一擋,兵刃相接時發出刺耳的聲響。
解方澄麵無表情的轉頭看向齊業易。
齊業易癲狂地大笑著:“一個人在這裏實在太寂寞了!留下來陪我吧!”
下一秒,齊業易整個人直接被抽飛了。
解方澄保持著抽飛他的動作,很是無語。
“你動動腦子,當初我沒當鬼的時候武力值都那樣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以為我現在什麽樣?還跟我打?瘋了吧你?”
說罷,解方澄腳步不停,一躍十幾米遠,飛速地衝到了殘陽那邊。
身後是齊業易的怒吼聲和不甘、恐懼地咆哮。
“是你親手殺了我!你憑什麽一點兒都不愧疚!!別走——”
耳畔似乎傳來【叮】的一聲,從殘陽中間穿過去之後,解方澄眼前一閃,又是一個全新的場麵。
一個老嫗佝僂著身子,她半張臉已經被野狗啃噬了。
見到解方澄,老嫗眼睛一亮:“解大人!你答應老身的,幫我去看看我那命苦的女兒,她怎麽樣了?你一直沒回來,我等得好苦啊……”
“她已經死了。”解方澄留下這句後感知了一下方位,向著不遠處的河岸跑去。
但他剛走沒兩步,老嫗突然撲了上來。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在路上耽誤!!明明是我先拜托你的!!你要順路去救什麽女童!為什麽要耽誤!就差一刻鍾——”
“你應該恨你女婿,不應該恨我。”解方澄一把推開她,神色冷靜到有些殘酷。
說罷這句,眼看著老嫗又要衝上來,解方澄的劍直接向著她揮去。
老嫗慘叫一聲,猛地向後退了幾步。
“好好在這兒等著,遊戲結束之後我來帶你們出去。”
匆匆說完這句,解方澄再次啟程。
一個世界接著一個世界。
這麽多年的時光裏,解方澄並非每一次都能救下他想救的人。
而現在,這些沒有得到應有結果的魂魄仿佛一個又一個的關卡,試圖讓他愧疚。
解方澄神色不變地闖了自己都數不清多少個的關卡,直到最後一個。
他眼前場景猛地一變,又變成了白霧繚繞的神殿,似乎已經全部通關了。
“仉教授?”
解方澄剛開口,眼前,仉道安轉過頭的一瞬間,一聲扳機似的輕響。
一顆奇怪的子彈直直地衝著仉道安射來。
“小心!”
解方澄趕忙一步躥出,一把將仉道安拉離了原位。
下一秒,解方澄猛地心口一痛。
他低下頭,一支黝黑的匕首從他胸口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