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晚上我想了很久的對策,比如說我打死也不承認是我拉他下來的,亦或者堅決說是他記錯了。難得我想到這麽兩個對策,卻完全行不通,那天是室外戲,光是戲場外來了很多奚錦承的粉絲不說,我出事故的情景都被粉絲的手機記錄得一清二楚,這證據確鑿的事,睜著眼不好說瞎話呀。
雖然是惆悵滿懷,但很難得的是我還能睡過去。夢裏特別香甜,可能是沒了一個多星期負罪感的原因。
第二天一早,迷糊中我耳邊一直嗡嗡嗡的有個聲音在叫喊我的名字,我胡亂應了一聲,隻覺得這聲音實在煩惱,於是翻了身,繼續睡我的覺。
“喂,醒醒,戚瑤!”
可那個聲音還是不打算就此放過我,一會兒臉上忽然有冰涼的東西不斷在拍打我的臉,一下又一下,雖然毫無痛感,但這下我再也睡不著了。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剛要發火就發現了兩件事:一是天已經亮了,二是我的經紀人舒琳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醫院,現在臉上的表情竟比我還要難看十倍。
“醒了?”她雙手環胸,語氣冷冷,眼神居高臨下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被人擾了清夢的氣焰瞬間熄滅得無影無蹤,每次舒琳這樣我就惶恐,恐怕是大事不妙,可我一個星期都在醫院休養,弄不出什麽幺蛾子來啊。
就在我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時,舒琳將兜裏的手機掏出來,一把扔在我麵前:“說吧,你幹了什麽?這次讓我怎麽解決?”
我幹了什麽?我什麽也沒幹啊!
我睡眼惺忪地狐疑抓起床單上的手機,然而當我看到微博第一條的熱搜標題時,整個人就傻住了——戚瑤半夜猥瑣奚錦承!!!
我弱弱地抬頭看了舒琳一眼,伸手點進那條熱搜,整個頭條看下來,覺得自己好冤枉啊。其實就是昨晚我去奚錦承病房探望然後被他莫名其妙抱住的事,不知道狗仔躲在哪裏將我們拍了下來,然後經過加工渲染,我從被猥瑣對象成了猥瑣奚錦承的人,娛樂圈裏流傳許久我好色這件事現在也就這麽無辜地在大眾眼裏坐實了,而我和奚錦承的緋聞又再次有了預熱的苗頭。
我心裏那個恨啊,悔啊,昨天作死地就不該去看他!不,我當初就不應該接下這部劇!不不不,追溯到孽緣開始的最初,我就不應該和他有交集,雖然……這個設想並不太可能。
我和奚錦承相識的“孽緣”,那得追溯到八年前的一個頒獎晚會上,雖然我並不想認識他。
那時我剛出道不久,作為演藝界的新人,有幸獲得玉蘭節最佳女配的提名參加頒獎晚會,也就是在那時,我第一次見到奚錦承。作為比我早出道一年半,算是半個新人的奚錦承來說,他卻獲得了最佳男主演的殊榮,當然,那次的晚會我們至今都在懷疑是奚家出錢買通了評審。
那是我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心情緊張啊激動啊。就在我暗暗勉勵自己要更加加油,以及幻想著以後演藝的道路發光發亮時,一個不小心跑錯了地方,門打開的瞬間,我被人莫名其妙拉住,而拉住我的就是奚錦承。大概是認錯了人,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被他帶著坐到了他腿上,一口一個寶貝,嘴裏不知道叫著誰的名字向我湊近,著實惡心得很。我果斷掙紮了兩下,可能是我的聲音引來了外麵的人,於是接下來在我蒙神的情況下,許多攝像頭對著我們兩個一通亂拍,於是第二天的各大娛樂新聞頭條都是我們的事,熱度遠遠蓋過了玉蘭節的頒獎熱度。事後我看到那些照片時幾度暴走,怎麽看都像是**被當場抓拍的場麵,辣眼睛啊辣眼睛!羞恥啊羞恥!
正是因為那次奚錦承的猥瑣行為,害得我被披上潛規則上位的惡臭名聲,甩都甩不掉,令我甚是憂桑……
不過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被潛規則這項罪名壓迫許久的我試圖洗洗白,我拚命嚐試不同戲份,隻要是不露點的大尺度的戲份我也接。理想中,我是想用作品證明我的價值,可現實卻好像狠狠打了我的臉,大尺度戲份接多了,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就又多了一項色女的罪名,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想來又有種淡淡的憂傷。
不管怎麽說,我和奚錦承的梁子在八年前就結下了,每次一碰到他就沒好事,於是我認慫就不去招惹他,能有多遠就躲多遠。
這次《丞相》這部劇我和奚錦承的搭檔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意外,因為原先定好的男主演突然生病,在開機前幾天製片人花大片酬請了奚錦承來。本著演員的專業素養,戲裏我全然忘卻我和他的恩怨,但……誰想到會發生這次的意外,誰又想到昨晚……
唉,孽緣啊孽緣!
舒琳在一旁幹咳了一聲,我急忙收了收思緒,反問:“你不相信我?”
她翻了個白眼:“你一直心裏愧疚,於是趁著晚上悄悄去看看他的情況,這我知道;你一直很討厭奚錦承,照片上你主動……抱他,這完全不可能,我也知道,我相信你,但網友信嗎?”
……
我沉默許久,將手機扔一旁,做了幾個深呼吸後心裏仍憤憤不平。我翻身下床找鞋,準備找罪魁禍首算這筆賬。
我剛走到門口,助理沈長歡從老遠飛奔過來,差點撞到我。
“戚瑤姐抱歉,你腿沒事吧?”
我擺了擺手,看她一副慌張的樣子忍不住問:“你跑什麽?”
“不好了戚瑤姐,你又上了頭條,現在外麵來了好多你和奚錦承的粉絲和記者。”
我啊了一聲,舒琳從背後打斷我說:“啊什麽啊,這件事先擱一邊,現在最主要的是醫院外你和奚錦承的粉絲圍了個水泄不通,記者也不斷往醫院來,這裏不能待了,先回家。”
回家這主意不錯,我讚成地點頭,於是也忘了去找奚錦承這事,立馬收拾東西換好衣服出了病房。
在經過醫院走廊時,透過玻璃窗,果真看到醫院門口人頭攢動,一堆記者還在前麵越越向前,卻被保安攔住了。我其實好想拿包擋住我的臉,可惜不行,我要保持我的明星氣場,淡定淡定再淡定。
“前門走不通,已經跟醫院打好招呼了,走側門。”舒琳這時在一旁輕聲對我說。
“側門應該也有人吧?”我輕聲問。
“有是肯定的,但已經提前安排好了工作人員,隻要一出門你立即上車。”
我點頭:“好。”
話音剛落,我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是蔣毅打來的。
蔣毅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大概就是那種所謂的“青梅竹馬”。我的朋友之前很多,但自從父母去世我進入這個圈子後,很多關係都散了,隻有蔣毅自始至終都陪著我,我想這些年如果不是有他鼓勵,我也許不會走到今天。
我的緋聞當然荼毒過他,但我們之間的關係如果要說是愛情,那不如說是親情,因為愛情也許會變質,然後兩個人會分開,但我和蔣毅不會。如果他有事,我願意用我的生命去替換他。我喜歡他,就像夏天喜歡吃冰激淩一樣,但那種喜歡無關愛情的心動,比起轟轟烈烈的愛情,這種情感實在要平淡太多。
蔣毅也看到了新聞,他雖然是醫生,但工作的地方不是這家醫院,這也難為了他每天要跑一個區的距離來看我。他在電話裏簡單問了我兩句情況好不好,我其實並不怎麽好,但到了嘴邊卻回答說沒事,我說我現在要回家,於是他叮囑我幾句掛了線。
我和奚錦承的緋聞自從八年前那次就時不時被無良記者添油加醋地無中生有,但很快緋聞的熱度都被其他的事情給掩蓋了過去,所以這次我也懷著這種僥幸。
我走到側門,看到門外黑壓壓的一群人頭和大白天下閃著刺眼光芒的攝像機時,我整個人傻怔在原地。
這陣仗毫不輸正門的氣勢呀……
我感覺我就像宴會上剛上的一道菜肴,這才剛出現,下一秒人群蜂擁而至,一股勁地朝我湧來,這場麵嚇得我腿一軟,險些摔倒。好在舒琳扶住了我,好在一旁的工作人員急忙上前將記者粉絲攔住……
“不好意思,抱歉,大家,戚瑤身體還沒康複,暫時不接受訪問,謝謝大家關心,麻煩讓一讓,謝謝!謝謝!”舒琳用著官方的口吻一邊說一邊帶著我朝保姆車走去,然而……好像並沒有什麽用。
“戚小姐,請問昨晚有人拍到你和奚錦承舉止親密,請問照片的事是真的嗎?你真的強抱了錦哥?”
“戚瑤,你和錦哥之前從未有過合作,這次事件是你迷戀錦哥已久還是隻求一夜刺激?”
“戚瑤,有人爆料稱在拍戲片場經常看到你和奚錦承舉止曖昧,網傳你們已經在一起了,請問這一消息是否屬實?你又怎麽看待昨晚的事?請正麵回答一下可以嗎?”
“可以正麵回答一下嗎?”
“麻煩正麵回答一下好嗎?”
……
後麵此起彼伏都是一致的聲音,中途話筒一直不斷往我這邊送。艱難地穿梭在人流中,我極力克製自己內心想要回去掐死病**那個男人的衝動。
人最可怕的事情是什麽?是有一顆八卦的心!
舒琳幫忙抵擋著那些向我湊過來的記者,小聲在我耳邊說:“你腳上還有傷,你先回去,這裏我幫你擋著。”
我向她投上一個感激的眼神,加上醫院安保人員的護送,終於逃出了魔窟。關上車門的那刻,看著舒琳還在和記者周旋的背影,我突然有種感悟,做我經紀人真不容易啊,我可不可以向公司提要求申請加加舒琳的工資?
車緩緩地駛開,長歡在一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窗外欲言又止:“戚瑤姐,琳姐她……”
我知道她的意思,於是安慰說:“舒琳這種久經戰場的人就不用我們操心了,現在自身難保的是我,能逃出來就不錯了,哎喲,我的腿!”
“怎麽了戚瑤姐?”
我咬牙挪動了一下:“剛才不知道碰到哪了,沒事沒事。”
“那你小心點。”
我點點頭,調整好一個舒服的坐姿後回頭望了望漸行漸遠的醫院,而這一眼我有種劫後餘生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