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應她。
她急急的進來,隨手還在客廳抄了個什麽東西在手裏。敢情是用來防身的。
她看到了我,她在臥室的門口呆住,抄在手裏的東西猝然落地,發出異常沉悶的聲音,重重的敲打著彼此的心靈。
曾幾何時,一對無限親密的人,竟變成了這樣。這本是我和她的家,我不過是離開了又回來,卻成了盜賊!
“改之,是你?”
她很驚疑。
我心情有些亂有些難受卻故作冷漠,隻當什麽也沒發生,慢慢揭著最後一層美麗花紋的布。
她道:“改之,如果你喜歡這項鏈……”
我打斷她,卻沒看她,隻冷冷的道:“你是不是有個孩子?”
“什麽?”
聽起來她好像沒聽懂我的話。
但跟她在一起了這麽多日日夜夜,我早已看透她。既然她決意隱瞞我並且早已隱瞞了這麽久,就算她的彌天大謊即將被戳破,她也能做到底氣十足。
她如果不能底氣十足,她就不是淩眉,就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個大公司的堂堂總經理。
我道:“一個女孩,跟貝貝仿佛年紀……”
我的話還沒說完,最後一層美麗花紋的布已揭開。
但露出的卻不是我所期望的那樣空空如也的盒底,那串項鏈,那串從前一直掛在淩眉脖子上,後來因染上了李浪的鮮血被她視若至寶珍藏起來的項鏈,竟好好的躺在深紅色的盒底!
“怎麽可能,我明明看到……”我痛苦,失望,不甘,忍不住抬頭望著她,“是不是你又從那小女孩脖子上摘下來的?”
我說過,我寧願她一直深深的欺騙著我,我也不要她一次次在最緊要關頭把我從身子上推開是因為李浪。
她的眼睛忽然睜大,閃著異常明亮的光,激動的顫聲問:“改之,你的意思是你看到過和這項鏈一模一樣的項鏈?!”
我沒回答,隻是痛苦的譏笑,如此看來,果然,在和我認識之前她就有了孩子……
我說過,我寧願她深深的欺騙了我,也不要她一次次推開我是為了李浪。可,當我真正發現她是欺騙了我,而且欺騙得如此之深時,我的心還是無法承受的痛了。
我為什麽還要痛呢,我不是發誓再也和她沒有半點關係了嗎?更何況那還隻是從前的事!
難道,在我的潛意識裏,對我們的過去從來都不曾真正割舍掉?
我努力搖了搖腦袋,使自己拋開那些永遠不再的記憶,再次讓自己堅定冷漠。
我看到她,也晃了晃腦袋,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如我要拋開過去的記憶一樣要努力拋掉什麽。
我不要在乎她的痛苦,我高揚著冷漠的臉,輕輕的打她身邊擦肩而過,欲毅然決然的離開。
她卻忽然一把將我抱住,緊緊的抱住。
她泣不成聲的道:“改之,相信我,相信我,我從來都不曾有過孩子,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你看到的有著和我一模一樣的項鏈的小女孩,可能,可能隻是……”
“可能隻是巧合,這世上相像的東西本就太多,更何況項鏈?”我笑,笑得那麽惡毒。
然後,我毅然決然的掰她的手。
緊緊的,不甘,也不舍鬆開的她的手,依然如昨的光滑細膩,卻瘦了許多,有著幾絲如水般的冰涼。
一點點,一點點……
終於被我無情的分開……
我走了,頭也不回,高揚著一臉惡毒的笑意,走了……
她衝過來,絕望無助的依在門口,撕心裂肺的喚我的名字。
但已不是從前,我再也喚不回。
我走進電梯。
電梯門緩緩的最終關上,我聽到她在外麵歇斯底裏的喊:“改之,我一定會讓你回來,乖乖的回來!”
我已不是過去的我,她卻還改不掉她過去的習慣。
我不再是那個柔弱得如同女子需要她保護的男子,我不會乖乖的聽任何人的擺布。
出了小區,我在觀音橋附近遊**,睜著一雙痛苦冷漠而又茫然的眼。
我竟然若有其事若無其事的經過了鳳姐火鍋,甚至還若有其事若無其事的向裏麵看了看。
一切都如從前,
還是那些服務女生,那些從前親熱的叫梅豔姐姐的服務女生。
隻是收銀台前站著的已不是梅豔,而是鳳姐。那個比梅豔還高,留著短發,精明能幹得如同漂亮的男子的鳳姐。
我已說不上對她有多憎恨。
她對梅豔所做的一切都已成為過去。
其實,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你心中已有了最痛最恨的人,別的人做過什麽,便都已無所謂了。
還有誰,比梅豔更讓我痛比淩眉更讓我恨呢?
我轉身輕輕的離開,沒走多遠,卻有人從背後急急的喚住了我。
“大哥哥!”
雖然就是從前也不曾多聽,卻是那麽親切熟悉。
是小玉。
我心裏酸酸的,還記得曾經,是她在我最痛苦絕望的時候,給了我梅豔在大慶村租住的地址。
我回頭,努力平靜自己,然後輕輕的微笑,卻一時忘了喚她的名字。
她一邊回頭看鳳姐火鍋店,一邊急急的對我道:“我是趁鳳姐去洗手間偷偷溜出來的,我隻是要告訴你,千萬別到鳳姐火鍋來,更不要讓她看見你,她一直在找豔姐,我怕她……”
多麽好的女孩,我望著她,終於感動的喚了聲“小玉”,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心中千言萬語的感激都化著深深的沉默。
小玉卻並不在乎我有沒有感激她的話,她轉身走了,急急的回鳳姐火鍋。
在遠處,她忽然轉過身來,喊道:“大哥哥,我還忘了告訴你,那個將豔姐帶你回她的單身宿舍的事告訴鳳姐的,不是我們的姐妹……”
我道:“小玉,我都知道了。”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是淩眉指使湘菲幹的,隻是那天,我沒告訴她,沒想到,她直到現在還對此事耿耿於懷。
我內疚的望著她。
她卻驚詫異的道:“你知道了,知道了是我們的廚師,那個一直背著鳳姐苦苦追求豔姐卻一次次被豔姐無情的回絕的男子?”
這回輪到我驚詫了。
竟然,不是湘菲,淩眉也根本就沒指使湘菲!
小玉還在繼續:“但你一定不知道,他自己也在豔姐離開後不久永遠的走了吧?可恨,我們姐妹都沒來得及收拾他!”
我沒有回答,我呆呆的站在陰暗壓抑的城市天空下的街頭。等我再回首時,已不見了小玉的身影,她早已回鳳姐火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