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節 狼煙衝天起（3）
沈陽的戰鬥最先打響，駐沈陽附近的日軍包括第2師團第3旅團第29聯隊、日軍鐵道守備隊獨立第2大隊、日本在鄉軍人總部等部隊和機構。和平廣場的戰役，第101師殲滅了日軍第29聯隊第1大隊，隨後在東北軍第1軍軍長王以哲中將的調動和指揮下，第101師、第1騎兵旅、第1戰車隊、第1炮兵團等第1軍的精銳以牛刀殺雞之勢，對日軍第29聯隊剩餘的兩個大隊以及日軍鐵道守備隊獨立第2大隊發動了全麵進攻，第106師則配合剩餘地區的警察憲兵，查封關東軍在鄉軍人總部，剿滅和逮捕沈陽地區的日軍退役軍警和浪人僑民。
戰鬥結束後，黃顯聲站在一片狼藉、遍地血泊的和平廣場上，神色凝重地看著滿地橫七豎八倒在一起的兩軍官兵屍體和怵目驚心到處散落的斷手斷腳、殘肢斷臂，不由歎息：“戰爭已是徹底避免不了了。”他蹲下身，看著倒在地上的陣亡東北軍士兵那一張張年輕的臉孔，頓時心如刀絞、潸然淚下。王以哲和黃顯聲都是愛兵如子但治軍嚴厲的軍人，第101師又是東北軍精銳，因此全師不但裝備精良，並且戰鬥素質和戰鬥意誌也都是東北軍幾十萬軍隊裏首屈一指的。剛才的戰鬥爆發時，第501團的全體官兵無不忠誠地執行了命令，直接用步槍機槍衝鋒槍與近在咫尺的日軍展開毫無遮擋、麵對麵的猛烈對射（東北軍的精銳部隊都裝備了張學良進口的德國造MP-18衝鋒槍），在根本無法躲避的火力網裏，官兵們成排成片倒了下去，在隨後的肉搏戰裏，官兵們同樣舍生忘死、前赴後繼。那幕雙方幾千軍人同時揮舞著雪亮的刺刀猶如漲潮的浪濤般展開衝撞和拚殺的場麵讓此時的黃顯聲仍然感到太陽穴處的血管被體內沸騰的熱血衝擊得砰砰跳，白刃戰爆發時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此時仍然回**在黃顯聲的耳邊。黃顯聲看著現場，刺眼的紅色已經覆蓋了整個和平廣場，被子彈打成血如泉湧的士兵、被刺刀捅穿了身軀的士兵、被手榴彈炸得四分五裂的士兵...層層疊疊地堆積在一起。有的士兵頭部中彈，天靈蓋被打飛，腦漿橫流四濺，有的士兵被刺刀劃破了肚子，青紫色的腸子掛在身體外麵，有的士兵被手榴彈炸成了兩截，內髒散落一地，還有的士兵被炸得身首異處...很多東北軍士兵和日軍士兵在死後還保持著戰死前的姿勢，有的東北軍士兵的下半身已經不翼而飛，但手裏的刺刀卻深深地捅穿了一個日本兵，有的東北軍士兵受傷倒地後直接拉響了身上的手裏的，和周圍的一圈日軍齊齊都炸成了肉泥...黃顯聲歎息一聲，他望向狼煙衝天的遠處，知道戰爭剛剛開始，還有更多的戰鬥在等著自己這樣的軍人，此時還不能傷感。
在傷兵人群裏，黃顯聲看到了王欲曉。王欲曉在戰鬥爆發後身先士卒，操控衝鋒槍射擊日軍，隨後又奮勇參與了肉搏混戰，身上受傷多處，所幸沒有致命傷。黃顯聲苦笑著對王欲曉道：“小王，我們可算是創造曆史了。”他感歎不已。就因為他說出了“開火”這兩個字，幾個小時前還活生生的雙方的幾千軍人現在卻成了遍地橫七豎八的屍體，並且也正式點燃了戰爭的導火索。
王欲曉冷笑：“曆史難道不就是這樣創造出來的嗎？這些子彈，當初在濟南就該射向這些日本人了！日本人咄咄相逼、欺人太甚，真以為我中華無人了？”他目光如炬，悲憤交加。王欲曉是王以哲的胞弟，原名王以睿，但與王以哲不同，王以睿胸無大誌，對國家大事不感興趣，隻喜歡附庸風雅、遊山玩水。王以哲多次勸王以睿從軍報國，他都無動於衷。三年前，王以睿為了躲避王以哲的嘮叨，同時聽說著名香港女明星林楚楚來到濟南公映《木蘭從軍》，便跑到濟南遊玩，卻趕上震驚中外的濟南慘案。日軍在濟南城內**擄掠、殺人如麻，致使全城屍山血海、哀鴻遍野。王以睿當時正在濟南的小廣寒電影院裏觀看林楚楚的《木蘭從軍》，結果一群日本兵闖進來不由分說便開槍掃射，整個電影院血濺三尺。王以睿躲在死人堆裏並在臉上抹了幾把血，靠裝死才逃過一劫。日軍走了後，王以睿魂不附體地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在後台碰到了同樣瑟瑟發抖的林楚楚。林楚楚對他說道：“我一個女人家，麵對這山河破碎、倭寇肆虐的國難時刻，都恨不得真的像花木蘭那樣從軍報國，而你一個大男人卻也像我這般，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中國難道真的沒有真正的男人了嗎？”這番話以及在濟南親眼目睹的日軍暴行讓王以睿在精神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跑回東北後，王以睿加入東北軍並報考講武堂第七期的參謀學院，位列同期第九名，改名為王欲曉，寓意“東方欲曉，中華必興”，畢業後被安排到了兄長王以哲的第1軍第101師第501團擔任團部的中尉參謀。
震天的殺聲和炮火聲中，市中心剛剛化為血海的沈陽在郊區又爆發了多場激烈的戰鬥。為鼓舞士氣，王以哲和軍參謀長趙鎮藩等一批高級軍官親自到最前線督戰，勉勵官兵們“殺敵報國、建功立業”。開戰之初，東北空軍的四架英式V-1500型轟炸機呼嘯而來，對日軍陣地和兵營投下十多噸炸彈，這一幕讓官兵們更加士氣大增、戰意昂揚。隨後，炮兵部隊對日軍進行猛烈轟擊，半小時內落彈一千多發，炸得日軍死傷慘重。舉目望去，日軍陣地和兵營濃煙滾滾、烈火衝天。東北軍第101師長期駐守在沈陽北大營，經常和日軍對峙或應付日軍挑釁滋事，官兵們早就受夠了日本人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嘴臉，因此都對日本人恨之入骨。眼下開戰後，炮兵們無不咬牙切齒，猛烈激射日軍，給予了日軍極大的殺傷和打擊。由於第101師第501團團長王鐵漢在和平廣場身受重傷，副師長黃顯聲暫時代理團長職務，此時投入攻擊的是第101師第503團、第504團。兩個團的六千多官兵在團長朱繼先和王瑞華身先士卒的率領下，奮力向日軍展開衝鋒。刹那間，漫山遍野盡是白花花的刺刀和鋼盔，漢語的喊殺聲響徹雲霄，打頭的三十多輛隸屬於東北軍第1戰車隊的坦克更是風雷滾滾、勢不可擋。
日軍的一個聯隊一般情況下會下轄三個步兵大隊，但第2師團來東北前曾被縮編整頓，因此第29聯隊隻下轄2個步兵大隊，第1大隊剛剛在沈陽和平廣場已經被全殲，所以眼下該聯隊隻有第2步兵大隊以及幾支步兵炮中隊、工兵中隊等附屬部隊，總兵力不足2000人。聯隊長田幸弘大佐獲悉第1大隊已經在沈陽城內被殲滅後，急忙命令駐紮本部不遠的鐵道守備隊獨立第2大隊趕來增援，並聯係上關東軍在鄉軍人總部，倉促間集結了一千多名在沈陽的日本退役軍警以充實力量。顯然，這樣臨時拚湊起來的隊伍肯定不是準備充足、蓄勢待發的東北軍的對手。在東北軍飛機轟炸、炮群轟擊、坦克衝擊之下，第29聯隊兵營周邊的幾道防線在一個小時內便盡皆土崩瓦解，訓練有素的東北軍官兵們呐喊著，依托坦克勇猛衝擊，踏上日軍支離破碎的防線後，用衝鋒槍掃射並投擲雨點般的手榴彈，消滅陣地上殘存的日軍。東北軍官兵都對日軍深惡痛絕，此時的攻擊力度異常凶猛，再加上東北軍占絕對優勢，因此進攻的過程中幾乎沒有產生肉搏戰，反擊的日軍盡皆在對射中被擊斃，或被坦克機槍給打死。駕駛坦克的東北軍裝甲兵由於日軍沒有有效的反坦克武器，因此開著坦克直接在日軍人群裏碾來壓去，軋死大批日軍，各輛坦克的履帶裝甲上無不鮮血淋漓、碎肉如泥。
實際上，日軍盡管占下風，但並不畏懼東北軍，日軍由上至下都存在一種非常驕橫的心理情緒，因為關東軍是日軍擊敗俄國後從而在中國關東州地區獲得的駐軍權。自日清戰爭和日俄戰爭後，日本人的民族自尊心極度膨脹，而為日本爭取來世界列強、東方霸主地位的日本軍人更加是居功自傲、驕橫無比。關東軍更加自詡是日本軍隊的精銳，自以為天下無敵，極度輕視中國人，根本不把東北軍乃至中國軍隊放在眼裏，所以關東軍部分激進派軍官才有恃無恐地三番五次、想方設法挑起戰爭。此時遭到東北軍的進攻後，關東軍上下官兵普遍覺得有一種“老虎被貓挑釁”的感覺。這種狂妄的心態讓眼下的戰鬥裏不少殺得性起的日軍紛紛赤著上身跳出戰壕，但迅速都被東北軍占優勢的火力網給射殺殆盡。日軍這種蠻橫而愚蠢的攻擊方式既增大了東北軍的戰果，又省了東北軍不少力氣。
田幸弘大佐心急如焚，急忙打電話給旅團長長穀少將和師團長多門中將，但獲悉的消息讓他再度大吃一驚，他的第29聯隊並不是唯一遭到進攻的日軍，在東北的日本軍隊和其他形式的武裝力量都在同一時刻遭到了全麵而凶猛的進攻。長穀少將命令田幸弘大佐，在實在無法支撐下去的情況下，可以撤向遼陽，與第2師團第15旅團第16聯隊匯合，同時也加強遼陽的防禦。
掛上電話後，田幸弘大佐苦笑：“我們已經被全麵包圍了，還怎麽撤？”但身為一個合格的軍人，他並沒有慌亂，而是大步流星地走向槍林彈雨中的最前線。
第29聯隊的駐紮地在沈陽北部的平羅鎮一帶，周邊盡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根本無險可守。進攻的東北軍部隊以坦克、飛機、大炮為掩護，從四麵八方排山倒海而來，不斷地縮小著日軍的控製地區並把日軍源源不斷地送進地獄。東北軍的坦克和部隊每經過一處，遍地都是焦土和日軍殘缺不全的屍體。田幸弘大佐再次苦笑，他的第29聯隊在五個月前從日本來到這裏後，經常在這裏耀武揚威地舉行演習，威嚇東北方麵。田幸弘大佐一開始並不太了解東北的情況，曾多次問關東軍高級參謀石原莞爾、板垣征四郎等人，詢問這樣**裸的挑釁行為會不會激怒東北方麵？石原莞爾和板垣征四郎等人都不以為然、很輕蔑地笑了笑：“張學良根本就沒有膽子跟我們對抗。”這幾個月來，田幸弘大佐看到關東軍或在東北的日本人屢屢尋釁滋事最後都以東北方麵的退讓妥協而告終，因此也相信了石原莞爾等人的說法“張學良隻是一個紈絝子弟，絕不敢動手”。但此時此刻，田幸弘大佐也隻能苦笑了。
聯隊第2大隊大隊長鈴木直人中佐一身硝煙和血腥味地氣喘籲籲奔過來：“聯隊長閣下！滿洲軍攻勢淩厲，並且擁有戰車飛機等多項優勢，他們的兵員人數也是我們的數倍，聯隊怕是要撐不下去了！”
田幸弘大佐看了看鈴木中佐，點點頭：“真是辛苦你了。”他大步走到最前線的戰壕裏，殘餘的日軍仍然在拚死抵抗，戰壕裏血濺三尺，七零八落地倒滿了斃命的日軍屍體，東北軍的子彈密集得猶如雨點般迎麵呼嘯而來，冰雹般的炮彈更是接連不斷在日軍陣地上炸開一團團火球並把一個個日軍炸飛上天，並且此時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遠處的幾十輛正在噴吐火舌滾滾而來的東北軍坦克，在坦克後麵，大批的東北軍士兵正在奮勇前進。田幸弘大佐定了定神，對身邊的軍官和士兵大聲道：“諸君！我們已經很難取勝了！還請諸君多多辛苦！為帝國軍隊的榮譽和尊嚴而戰鬥到最後一刻！”
幾百米外，親臨火線督戰的第1軍參謀長趙鎮藩舉起望遠鏡。在他的視野裏，日軍雖然已經輸定了，但反擊得仍然十分強硬。每個日本兵在麵對如此凶猛的攻擊時，都極為老道和熟練地就地翻滾著躲避子彈或隱蔽在掩體後，用凶狠的子彈和炮彈還擊著，衝在前麵的幾輛坦克用機槍將日軍阻擊陣地來回橫掃了一遍，也隻是區區撂倒了十來個鬼子，更多的日軍則毫無懼色地依托著工事和掩護物猛烈反擊。血紅的太陽旗飄舞著，一陣陣日語的怪叫聲中，一波波日軍的迫擊炮彈和擲彈筒彈劈頭蓋腦地向東北軍進攻部隊迎頭飛來。東北軍進攻部隊裏的炮手們也就地架起迫擊炮和步兵炮猛烈覆蓋壓製日軍的炮火。看到這裏，趙鎮藩也不得不為日軍的戰鬥素質暗暗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