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母親節,我撥通了老媽的微信視頻。準備了很久的心裏話,話都已經到了嘴邊,我卻還是未能說出,那一句醞釀已久的話語。

“滴滴滴,滴滴滴”!

對麵的音樂響了幾聲,微信視頻就接通了。隨著現代網絡的日益普及,微信視頻逐漸代替了語音通話,在網絡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無限方便快捷的同時,也滋養了不少的精神鴉片。從無憂無慮的兒童,到已幕黃昏的老年,被網絡攻陷的**,很大程度地被腐蝕殆盡了。

母親一開口便開始了埋怨,這是她的招牌式開場語,埋怨的語言,會讓你很是氣之無力,作為子女的我,還無法去反駁母親:“兒子,剛才幹啥去啦,給你回微信也不接!啊!”

明明是母親的錯,但是她還氣得不行呢。

了解母親性格的我,在傾聽到她抱怨的同時,我也毫不客氣地給她懟了回去。

“咦,咋不是呢,您多忙呀!忙著跟鄰居打牌娛樂,忙著自個在院裏蹦躂鍛煉;兒子給您打視頻,您接不著沒事兒,俺哪能去忙呢?沒接著老媽回的微信,那肯定是兒子的錯嘍。”

母親每次千裏傳音時,總是會先賊喊捉賊。每次視頻的鈴聲,隻是響了一聲以後,她就會快速地給掛掉了,根本不給你接通的反應時間,但還總是把責任,怨在他人的身上,無論是平常的接電話,還是做其它的任何事情,你若是想把錯誤,落在她的身上,簡直比登天還要難呢。

即使母親明明知道,是她自己的錯,她也會嘴硬到底,絕對不會去承認的!

不承認也就算了,但母親還總是擺出,一副很無所謂的態度。這種無所謂的態度,著實讓家裏的人,都大為的惱火,但大家還真是,一點兒招也沒有,你繼續惱你的火,她一如既往幹她的事兒;你在這兒氣的不行,人家不管惹下多大的亂子,主打的就是一個心態好。

尤其是與母親,共同生活了幾十年的父親。在平日的拌嘴吵架中,更是無可奈何的直搖頭,隻要是能忍讓下的事情,父親也就不會,跟母親一般見識了。

我在視頻裏對母親,冷嘲熱諷的刺激以後,她也心領神會的樂了。母親聽出來,我是在刺激她了,隨即她畫風一轉,滿臉堆笑地服了軟,並又開始了她,老調重彈的推脫之詞,說:“哎呀,你媽不是那個意思,兒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還給你老媽,擱這說風涼話呢。”

“好啦,好啦,老媽,您就別解釋了。兒子要是不知道您,還能這樣地刺激您。”我果斷地打斷了她,要不然母親又得,自我嘮叨個沒完沒了了。

母親的大拇指,曾經得了骨質增生,剛剛做完手術,才出了院沒多長時間。作為兒子的我,本來能夠在母親住院期間,休假回家探親的,卻因為新冠疫情的反複無常,在母親最需要照顧的時候,我卻沒能陪在她的身邊,這些年來一直在外奔波,每每想起對家庭的虧欠,我的心裏就會非常內疚,那種有心無力的感覺,確實很不是滋味兒。

母親的膽子很小,卻偽裝的非常勇敢。聽父親跟我講,母親剛住進醫院時,很是自信滿滿,為了緩解做手術時的恐懼,她還不斷的,給自個兒加油打氣呢。時不時的自言自語的,說:“嗨,就這麽一點小手術,有啥好怕的嘛!不就是在手指頭上,噶一刀留個小口子嘛,再說了還有麻藥呢。”

但當真正要做手術時,身體恐懼的自然反應,又著實打了母親自個兒,一個特別響亮的耳光。當醫生剛拿出麻藥針,準備給母親打麻藥時,她一看到那像牙簽粗的針頭,再聯想到馬上就要,打在自己的身上時,母親就像個孩子似的,嚇得趕忙閉上了眼睛,雙手用盡了全力,死死的抓住父親的衣角,嘴裏還不停地叮囑著醫生,說:“哎呦呦!哎呦喂!醫生,慢點兒、慢點兒啊!”

醫生很無奈地搖著頭苦笑,說:“這還沒給您打呐,放心吧,不會疼的,一會兒麻藥就起作用了!”

聽到醫生的安慰後,母親懼怕的心情,才有了些許的緩解。

母親這一懼怕的表現,弄得身旁的父親,樂得是合不攏嘴。父親用鄙夷的眼光,看著剛才還很“勇敢”的母親,笑著說:“哎呦!多大點事兒,剛才誰說的呢,就這麽一點小手術來著,瞧瞧你的老鼠膽子吧。”

母親這時又不是她了,毫不示弱地反駁父親,道:“✘✘✘,你少在那說風涼話!又不是打在你身上,膽子小咋得了!就膽子小了,咋滴吧!”

得!母親對父親的回擊,又開始破罐子破摔了。

這時我才明白,原來母親是這樣的“勇敢”啊。

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母親對我的愛護,那是無處遁形般的存在!

當時父親常年在外打工,母親在家操持家務。父親奔波在外賺錢養家,母親則留守家中,照顧我們的生活起居,負責田間莊稼的維護,在那段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年月裏,也著實讓母親操碎了心。

我從小就體弱多病,動不動的就會傷風感冒。小時候我的體質,免疫力特別的低,幾乎每次流行性風寒,總能第一時間抓住我,尤其是到了晚上,白天我還活蹦亂跳,夜間就能高燒到三十八、九度,童年時的自己,可真是沒少挨了屁股針啊,直到現在我看到屁股針,都會讓我恐懼不已。那種對針頭的真實恐懼,是無法裝出來的,這身體的本能反應,根本不受自己限製。

小孩兒都是怕針的,我也不例外。記得那年的一個夏天,我正在跟村裏的小朋友,一起玩耍的興奮時,就聽到了村子裏,大喇叭的聲音,忽然的就響了:“村民們注意了!村民們注意了!廣大村民注意了!家裏有孩子的,家裏有孩子的,現在!現在!去大隊醫務室打疫苗了、去打流行性感冒的疫苗了!每家每戶有孩子的,隻要沒打疫苗的,趕緊去打疫苗了!”

當時我的年齡還小,對疫苗這個詞,還不是特別的敏感。

母親微笑地把我喊回了家,手牽手的把我領到了醫務室。當我看到可怕的白大褂時,一陣發自內心的恐懼,本能地油然而生了。

雖然不知道打疫苗,是個什麽東西;但我知道隻要是見到白大褂,對我們小孩來說,準就沒什麽“好事兒”!

“不!我不打!媽媽,我不打針!”

我害怕的把小手往後抽著,試圖掙脫母親緊握的手。

“乖!兒子,聽話。咱不打針,那是給其他小朋友打的!”

小孩總是很好忽悠,母親繼續哄騙著我。這時的我有點半信半疑,但也停止了暫時的掙紮,小心翼翼地躲在母親身後,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先生(醫生)手中的針管,聽著其他小朋友殺豬般的叫聲,我內心的不安,更加的升級了,生怕先生一個不小心,就會紮到了我的屁股,或者小胳膊上,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當那細長的針頭,最終向我襲來時,我才發現上母親的當了。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發動了全身的力量,進行著歇斯底裏的反抗:“啊!媽來!我不打針!我不打針!放開我!我不打!”

在我不停的反抗中,母親的手突然一滑,就被我僥幸地逃脫了。

“回來!二小!你給我回來!!”

母親在後麵可勁地追,我在前麵拚了命的跑!完全不顧母親的呼喚,一心隻想逃離此地,跑得越遠越好!

“他叔,快!快給我攔住二小!”

母親剛跑出醫務室,就碰見了迎麵走來的二叔,於是對著二叔大聲的呼喊!二叔也是來給孩子打疫苗,母親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我這剛剛逃出了,母愛的“魔掌”,就又衝進了二叔的“牢籠”。我想跑卻無處可逃!

剛剛衝出了大院的我,萬萬沒有想到,就一頭紮進了牢籠。我還沒有跑出大院一百米,一頭就撞進了二叔的懷抱裏,二叔隻是用了一隻手,就把我環腰抱起來了,他像拎一隻小雞仔似的,很輕鬆地就給我提溜了起來,這一次任憑我怎樣的掙紮,如何的大喊大叫,在絕對力量麵前,這時的任何反抗,也都無濟於事了。

緊隨其後的母親,跑到二叔麵前,把我從二叔手裏抱了過來。她給我抓的更緊了,絲毫不顧我撕心裂肺的哭喊,一步一步的向白大褂走去,我內心最後的一絲希望,也被無情的澆滅了。

母親雙腿把我的小腿一夾,兩隻手又緊緊的環形一抱,我全身上下就動彈不得了。然後,白大褂先生就走了過來,很熟練的掀開了,我那稚嫩的小胳膊,它被迫得就給暴露出來了,絕望的等待著先生,對我的小胳膊,來一個一針定乾坤!

我最終還是沒能逃出,母親這愛的“魔掌”。伴隨著我一聲響亮的長“嘶”,我成功地被先生“襲擊”了,而母親卻隻以一根冰棍的代價,就讓我得到了滿足,停止了此次的哭鬧。

時光總是匆匆,轉眼間母親已是滿頭銀發。兒時的自己,母親給了我,最溫暖的安全港灣;而此時的她,卻也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一位“膽小”的老小孩了,也在不斷的尋求著,來自親人們的關愛,在與子女的交談中,更變的小心翼翼了!

母親節的這一天,我與母親暢談了很久。當掛斷了微信視頻的那一刻,我又鼓了鼓勇氣,但還是欲言又止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那句深藏已久的話語。

老媽,母親節快樂,我愛您!

初:220605 11:02

更:241011 2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