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夏小星也悠悠然地醒了。
飽腹睡覺,總是特別的香。她舒服得抻了一個懶腰,坐起來發了會兒呆,發現自己還在馬車裏。
什麽時辰了?那冰塊還沒出來?
夏小星掀起簾子一看,不由當場怔住。
她的馬車就停在關家大宅門前,周圍不見半個人影,隻聽車前的黑馬呼哧呼哧地哼著氣。
啊,都已經回來了。
夏小星眼睛眨啊眨,自己整整衣服,跳下馬車,心裏暗暗埋怨。
那冰塊真不夠意思,怎麽把她一個人扔在馬車上……
見她完好無損地回來,蘇嬤嬤和秀娥皆是一臉喜色。
“小姐,您沒事吧?”
“沒事,往後你們別提心吊膽地等著我,放寬心。”
“小姐,您餓了吧?”
“啊?啊……”夏小星摸摸肚子,琢磨著自己餓不餓,忽想起馬車裏的點心,忙又折了回去:“我的點心。”
夏小星匆匆跑出大門,回到馬車上,見點心盒子還在,當即麵露喜色。
太好了。
她抱起盒子往回跑,突然間察覺到了一件事。
這大門怎麽沒人守著,更奇怪的是,院子裏的那些錦衣衛也不見了,完全就是空****的。
奇怪……人都哪去了?
夏小星把點心盒子交給蘇嬤嬤,讓她和秀娥先墊墊肚子。
蘇嬤嬤搖頭說不餓,要給她留著。
“嬤嬤,你們趕緊吃,我出去這麽久,你們都餓了一整天了。”
廚房裏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她們又不敢出門,隻能挨餓。
誰知,蘇嬤嬤含笑搖頭:“小姐,我們沒挨餓,您過來看看。”
她帶她去了廚房,房門一開,裏麵的景象已經大不如前,柴米油鹽樣樣俱全,還有一筐筐的蔬菜。
“小姐,您看,這是蔬菜,這是肉,這是米,還有青果紅果和葡萄……”
蘇嬤嬤獻寶似的,一樣樣地指給她看,臉上笑盈盈的,似乎很高興。
“哪來的?”
“厲大人命人送過來的。”
“不會吧?”夏小星聞言大吃一驚,想起冰塊那張臉,滿心納悶。
他幹嘛突然這麽好心?哼,不對勁不對勁兒,她真想找根銀針來,挨個試一試毒。
“小姐,這麽多吃的,往後咱們不用愁了。”
夏小星見她樂嗬嗬的,不由失笑道:“嬤嬤,您幹嘛這麽高興啊?別忘了,這裏可是凶宅啊。”
之前,她和秀娥一直都戰戰兢兢的,怕東怕西的。
蘇嬤嬤長籲一口氣,似歎非歎道:“小姐,不瞞您說,住在這裏,我心裏的確有點瘮的慌。不過,我和秀娥整理幹淨之後,這麽一看,倒也沒什麽的。”
她環顧一下四周,又道:“凶宅就凶宅吧,住都住下來了。小姐不怕,我們也不怕。”
夏小星聞言柔柔一笑:“這就對了。你們別怕,我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就算有鬼,也要躲著我走。”
眼看著天色不早,蘇嬤嬤和秀娥準備去做飯。
夏小星拿了塊點心,悠哉悠哉地去院子裏轉悠。
前院,正院,後院……一個人影兒都看不見,真是奇了怪了。
那冰塊怎麽可能憑空消失?案子破了?不可能。
夏小星去到厲麟一直住著的那間大書房,發現桌上那一堆堆的案宗還在,那本破舊的“鬼書”也在。
她走近了看看,卻什麽都沒動。
那冰塊是個很嚴謹的人,甭管什麽東西都整整齊齊地擺好,她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東西還在,人不在,有問題……
夏小星茫茫然出神了一會兒,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隨他吧,他愛走不走,走了反而清淨。
礙眼的人不在,夏小星索性也不扮男裝了。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澡,散開長發,垂過後背。
過了三伏天的夜晚,加之白天有下過雨,空氣涼爽宜人。
夏小星心情極好,便讓秀娥買了點酒回來,自己下廚炒了兩個小菜,美滋滋地搬了飯桌去到院中,邀了蘇嬤嬤和秀娥,一起賞月喝酒。
難得如此悠閑自在,主仆仨人都很高興。
秀娥不勝酒力,沒喝三杯就倒了。蘇嬤嬤年紀大了,也很快就犯了困。
夏小星將她們一一扶到屋裏休息,自己又回到院中,月下獨酌。
古代的水酒,清淡得很,喝了也不醉人。
月上中天,夏小星心情舒暢了不少,披上披風去散步,時不時地仰起頭,看天上的星星,發一發呆。
恍惚間,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幽幽飄來。
咦?薄荷……
她循著氣味,不經意一瞥,見回廊下有一個黑漆漆的人影兒。
若不是她膽子大,定會以為是關家的鬼魂。
這是他一貫的習慣,走路總是沒聲音的。
夏小星微微開口,朝著那人問道:“大人?”
厲麟抿唇不應,背過雙手,慢慢踱步,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夏小星看清了他的臉,不由鬆了口氣道:“大人,您回來了。”
他躲在那裏不吭聲,是想要故意嚇唬她嗎?切!真是幼稚!
厲麟朝她走來,兩人麵對麵站著,他看她穿著中衣,披著頭發,臉頰紅潤,還帶著點酒氣,閑適散漫。
“喝酒了?”
夏小星微笑一下:“回大人,是喝了一點,薄酒幾杯,不醉人的。”
厲麟挑眉看她:“這麽好的興致,你似乎很喜歡這裏啊。”
夏小星覺得他話裏有話,直接發問:“大人這是諷刺我呢。”
她不等他答,又轉過身子,繼續仰頭看天上的星星,頗為放鬆的樣子。
厲麟近前半步,低沉地說道:“你為什麽不逃?”
白天他帶走了所有的人,毫無疑問,這對她來說是個最好的機會。
夏小星轉過頭來,神情似笑非笑,烏黑的眼睛一撲閃一撲閃的。
“我怎麽可能逃得出大人您的五指山呢?我又不是傻子。”
借著三分醉意,她說話更加直截了當。
“我不會逃走的,我不能拿嬤嬤和秀娥的性命冒險。”
厲麟見她眼中氤氳帶笑,眉目間平靜如止水,隻道:“夏家四小姐夏倩兒的確是個傻子。”
據說是幼年害過一場病,所以腦子不太靈光。但其實,夏倩兒是在三歲的時候,被長姐夏雅音用石頭砸了後腦。
當年之事,夏小星不願回想,因為越想越覺得夏家的人可恨!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報複回去。
“不,大人,夏倩兒已經死了。我是夏小星,夏天的夏,星星的星,這才是我的名字。”
夏小星微微昂起頭,語氣中帶著幾分驕傲道:“這名字,是我娘給我取的,夏天裏的小星星。因為我出生的那晚,滿天繁星,一閃一閃亮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