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星看著他憤怒的眼,突然覺得有點失望。

這幾天相處下來,她還以為他其實沒那麽冷血,隻是職責所在,喜歡端官大人的架子罷了。現在,她覺得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是啊,我這條小命一直都攥在大人的手裏,你想什麽時候要都成!”她的唇輕輕顫抖,眸中泛起點點淚光,倔強道:“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夏小星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許是太過失望,又有點畏怯。

她不想當著他的麵流淚,尤其不是演戲的時候。她扭過頭去,閉上眼睛,做出一副靜靜等死的神態。

厲麟薄唇緊抿,按住她肩膀的手掌,慢慢放輕了力道。

他還不想對她下狠手。

夏小星等了又等,見他不動手,咬緊了唇瓣,睜開眼睛看他:“剛剛那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對手,何必非要對他下重手?你非要讓所有的人都怕你。”

厲麟眼中的怒氣瞬間褪去,取而代之地是一種晦暗難辨的沉靜。

“你的話太多了。”他幽幽開口,聲音亦是淡淡的。

夏小星看著他,杏眼圓睜:“該說的,我一定會說。”

厲麟又道:“我不會殺他。”

夏小星眉心一動,似有懷疑。

厲麟當即鬆開了她,語氣冷漠:“擔心別人的死活之前,先管好你自己吧。”

夏小星斂住心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見上麵的血都凝結了,不由皺眉。

她忙去到院中清洗一番,誰知,頭頂上突然變了天,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山上的氣候,本就多變,前一秒還陽光明媚,下一秒就陰雨綿綿。

屋中異常安靜,厲麟正在翻看桌上的書畫,夏小星站在窗邊,望著外麵,暗自煩惱。

鍋裏的粥還在咕嚕咕嚕地響著,很快就要熬幹了。

厲麟雖未抬眼看她,卻始終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有點賭氣似的,一直背對著他,看向窗外。

她這樣使性子的時候,才像是個真正的小姑娘。平時的她,實在太過開朗,太過大膽。

“過來。”他淡淡發話。

夏小星故意站著沒動,仿佛沒聽見。

身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她這才回頭,厲麟已然走了過來,神情冷漠道:“一會兒天黑,我還要去個地方。”

夏小星看他一眼:“大人想去哪兒都成,不過我要回去……”

“不準。”見他冷聲打斷自己,夏小星隻瞪了他一眼。

“胭脂樓,那裏是齊琅一直躲藏的地方。你不擔心我把他也給殺了?”他步步逼近,危險的氣息充斥全身。

夏小星仰著臉看他,似在琢磨他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跟你去。”她終於還是妥協了。

厲麟微微點頭:“等雨停了,我們就走。”

“剛才那人到底是誰?”

厲麟淡淡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窮酸畫家,名叫張喬。他多年來一直受齊老兒的照顧。不過齊家出事之後,他便一直隱居在此。”

“他方才說的話,和大人的想法,幾乎是不謀而合。那本書是假的,隻是障眼法。”

厲麟語氣淡然:“這並不能說明什麽。牽強附會的證詞,還有證據,不足為信。”

夏小星莫名心裏有氣:“大人,其實您心裏什麽都清清楚楚了,是不是?”

查了這麽久,她一直理不清思緒,如墜雲霧,總覺得到處都是謎團。可他不一樣,他仿佛無所不知,任何與案子有關的線索,他都心中有數。夏小星覺得他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而她也成了他的棋子……

“如果我什麽都知道的話,關家的案子就不會是懸案了。”厲麟提醒她道:“我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

夏小星搖一搖頭:“才不是,你隻是把我當個小跟班,僅此而已。”

厲麟深深看她:“你還想當什麽?”

夏小星張了張嘴,卻答不出來。

她的猶豫,讓他很是在意。

須臾,外麵的雨停了下來,厲麟抬頭望著陽光,道:“走吧。”

夏小星默默跟上。

雨後的山路,泥濘濕滑,一踩一腳泥。

夏小星看著自己弄髒了的新布鞋,暗暗歎氣。

厲麟走了過來,張開雙手,欲要扶夏小星上馬,她卻故意躲了一下,氣鼓鼓地道:“我自己可以。”

她伸手,摸了一下光滑柔順的鬃毛,抬腳準備上馬。

誰知,那馬突然揚起前蹄,哼哧哼哧地出著氣,很不樂意似的。

夏小星被嚇的驚叫一聲,本能的連退好幾步,混亂之中,厲麟一把勒緊韁繩,將馬硬生生地扽下,將其馴服。

他再看她,她有點驚慌,揪著衣角,不敢亂動。

身後冷不防地伸出一隻大手,將她牢牢圈住,任她無法掙開。

夏小星輕咬下唇,沒有再拒絕。生氣歸生氣,她也不能自己走下山去。

厲麟微一揚眉,將她抱起來,安安穩穩地放上馬背,自己也坐了上去。

眾人見此紛紛跟上,沒敢多言半句,

夏小星見馬這麽聽話,心道:哼,你和你的主子一樣愛欺負人。

下山的時候,厲麟帶隊走得不疾不徐,沒了來時的匆忙。

他見夏小星一言不發地悶聲坐著,一字一字地提醒她,道:“你要學會聽話。”

他不是每天都這麽有耐心的,今天隻是個例外。

夏小星蹙起秀眉,翻翻白眼,不耐煩地“喔”了一聲,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