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們應得的!”婆婆說,“你是誰啊?你插什麽嘴?”
“你不用管我是誰,”黎歡笑笑,“我就是覺得很有意思,你們知道鄒遙那套房子,是瞞著方若楠買的吧?”
“知、知道啊。”
“那你們怎麽做到這麽理直氣壯的?”黎歡說,“他背著妻子私自買房,本身就已經侵犯了若楠的權利,於情於理都是錯的,可我怎麽感覺你們一點兒都不覺得愧疚?那不是你們兒子?”
“我兒子自己上班賺的錢,他想怎麽花就怎麽花!”方若楠婆婆喊。
“你們是真不懂啊,還是裝不懂?”黎歡皺起眉頭,“方若楠結婚以後沒賺過錢嗎?做了全職太太之後,她也是有收入的,就算她婚後一分錢沒賺過,鄒遙的錢也有她一半,這是法律規定,和你怎麽認為沒有關係。”
“那我不管!”婆婆大手一揮,“你們少仗著自己多念了幾年書,就來嚇唬我這個老太婆,我現在就是要見到錢!”
黎歡又笑了。“若楠也沒說不給你們吧?就是等一陣子,就不行了?若楠自己不需要錢嗎?小小不用錢嗎?等若楠理清狀況,把她這邊的事情處理好,再把錢分給你們,這很難接受嗎?”
雖然眼下場合不太對,但方若楠忽然在心裏想,黎歡不愧是做媒體的,思路真清晰啊。
隻是婆婆沒沒聽進去。
“我小兒子婚期已經定了,”她說,“我能等,他那邊怎麽等?人女方家能等嗎?我有什麽辦法?”
“婚期定了,但拿不出結婚的錢?”黎歡翻了個白眼,“拿不出來就先別結啊,做兒子的,自己結婚,拖死父母,他也真好意思。”
“你少在這兒說我兒子!”婆婆拿手指她。
“行,我不說他,我還是說你,”黎歡表情平靜,“是,你小兒子要結婚,那你大兒子這邊,你就不管了?若楠是不是你們兒媳?小小是不是你們孫女?你們就是這樣疼孫女的?”
婆婆一時無法反駁,竟然咕噥著說了句:“誰知道是不是我們親孫女……”
“媽!”方若楠按不住火了,“你怎麽能這麽說?”
“我、我怎麽說了?”婆婆惱羞成怒,“我說的沒有可能嗎?小遙去世了,我也沒見你有多難過,小遙火化那天,你連哭一聲都不願意,我怎麽知道你們倆之間有什麽——”
“我哭得出來嗎?”方若楠難以置信,這場對話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鄒遙火化前兩天,我剛去看了他的房子,他每天都要在那棟房子裏待兩個小時以上!你們讓我怎麽想?孩子爸爸為了不回家,騙我說加班,還騙了我四年,我怎麽哭?我給誰哭?誰值得我哭?”
“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問她,”方若楠指指黎歡,“她和鄒遙的公司合作過,每天鄒遙七八點就結束工作了,和我說的可是十點下班,你們現在反過來懷疑我?還有沒有良心?”
婆婆徹底沒話說了。公公趕緊清清嗓子,出來打圓場。
“那個,楠楠啊,你媽剛剛是著急了,說錯了話,我替她向你道歉,”他說,“我們也不是非要懷疑你霸占房產,主要是你這個態度吧,一直模棱兩可,我們兩個都老了,也沒多少文化,搞不清這裏頭的彎彎繞繞,所以才怕你——”
“爸,你不用說了,”方若楠說,“我現在明白了,你們也不是真的因為鄒遠的婚事著急,你們就是擔心我獨吞鄒遙的錢。”
“這個——”
“我本來是在想辦法趕緊賣房的,或者我先湊一筆錢給你們,但我改主意了,”方若楠抱著胳膊,冷冷地說,“我們按流程走吧,總之過戶是不可能過戶的,該你們的,我也一分不會少給,但什麽時候給,請你們耐心等流程走完,其他的,我不想多說了。”
“老伴,你看她,她這是什麽態度?”婆婆急得去拍公公胳膊。
公公想了想,點點頭。“那行,我也不跟你囉嗦了,楠楠,你走你的流程,我們也有我們的辦法,以後萬一有什麽事,你別怪我們狠心就成。”
方若楠在氣頭上,公公說了什麽,她都沒聽進去。
“我還要給小小做飯,就不送你們了。你們回家注意安全。”
她說著,往沙發上一靠,和黎歡對視一眼,彼此眼裏,都是深深的無奈。
晚上哄小小睡下,一個人的時候,方若楠才開始回味公公最後說的那些話。
“我們也有我們的辦法”——這是什麽意思?
他們打算做什麽呢?
想了半天,方若楠都沒想出一個結果,隻能勸慰自己,公公隻是在嘴上找回點麵子,並不是真的要做什麽。
下午那會兒,她雖然說得冷漠,但並沒有改變她要盡快賣房子的決定,隻是就算房子很快賣掉了,錢給了,估計她和公婆間的關係,也很難回到過去那樣了。
當然,她並不在乎這一點。
不過仔細想想,跟鄒遙結婚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和公婆發生衝突。
她不是傳統意義上那種三從四德的兒媳,但為了避免矛盾,她一直尊重公婆的想法,實在無法達成一致的,她也都敷衍過去了。
生氣的時候也是有的。她懷孕那陣子,婆婆非要寄給她一包中藥一樣的東西,說吃了這個“保證生出來是男孩,懷女孩也能轉性別”。
小小出生後,她剛出月子,婆婆又勸她和鄒遙抓緊再生一個,“我找人給你們倆算過命了,命裏有貴子,下一個肯定是男孩”。
兩次,方若楠都氣得在家摔了東西。
好在鄒遙兩次都站在了她這邊,寄中藥那次,他二話不說就原樣寄回去了,冷著臉在電話裏和他媽媽說,他不關心孩子的性別。
催二胎那次,他也是直接說他們倆隻打算要一個孩子,不可能懷二胎,沒什麽可商量的。
方若楠當時也很感動,如果鄒遙順從他媽媽的意思,那她真不知道她該怎麽辦,按照她當時對鄒遙的信任和依賴,她很可能會選擇妥協。
畢竟,那個時候的她,還是把婚姻放在第一位的。
隻是現在再回想這些,卻讓她更加迷茫。
她越來越看不懂鄒遙了。過去的種種都無一不向她證明,鄒遙是一個很好的人,他負責任,他理智而清醒,他不重男輕女,他看重婚姻和孩子。
但後來發現的一切又在提醒她,鄒遙欺騙她、背叛她,鄒遙不愛孩子,更不愛她。
一個人,真的可以分裂到這個程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