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孫女呢？”看見進門的隻有方若楠一個人，媽媽劈頭就問。

“放朋友家了，”方若楠說，“有人想買祥福雅苑那套房子，我剛談完回來，太晚了就沒去接她。”

“什麽朋友啊？”媽媽問，“你怎麽能把孩子放別人家？”

“一個好朋友，也是單身媽媽，”方若楠一邊脫鞋一邊說，“她孩子跟小小一樣大。”

“那也不行啊，”媽媽說，“你怎麽確定這人一定靠譜，萬一她——”

“哎呀，她靠不靠譜我還不知道嗎？”方若楠說，“又不是第一次了，小小和她女兒關係好著呢，我叫她回來她都不一定願意回來，放心吧，啊。”

“那祥福雅苑的房子，是怎麽回事？”媽媽看著方若楠脫外套、放包，接著問，“有人要買了？”

“有意向，”方若楠說，“應該會買吧。”

“是什麽人啊？”

“一對小情侶，馬上要結婚了，”方若楠想了想，忽然想到重點，“話說媽，你怎麽突然來了，也不和我說一聲，剛才一進門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進賊了。”

“我不能不來啊，”媽媽和方若楠一起在沙發上坐下，“我這個右眼皮，這幾天一直跳，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我就擔心你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

“就因為這個？”方若楠眨眨眼。

“不然呢？”

方若楠一時哭笑不得。“媽，都什麽年代了，你怎麽還信這些？你眼皮跳是因為你手機玩兒多了，平時少刷短視頻，好嗎？”

“你這孩子——”媽媽瞪她一眼，“你上學時候我說你的話，你給我還回來了是吧？”

方若楠嘿嘿笑了兩聲。“我爸呢？沒來？”

她在屋裏看了看，沒看到爸爸的身影。

“他身體不好，就沒讓他來。”

“還是不好嗎？”方若楠一下緊張起來。

“沒什麽事兒了，”媽媽說，“就是怕他一折騰，又不舒服，讓他在家待著吧。我看他一個人也挺舒坦的。”

“別瞎說，”方若楠說，“我爸之前不是老跟我說，你不在他身邊他睡不著嗎？”

媽媽臉紅了一下。

“說正經的！”她板起臉，“你真沒出什麽事兒？”

“真沒出什麽事兒，”方若楠說，“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你那公公婆婆呢？”媽媽問，“沒再找你了吧？”

“沒有，”方若楠說，“我們都把話說開了。”

“他們估計也沒那個臉，”方若楠媽媽撇撇嘴，“自己兒子搞出來這麽多事……”

之前鄒遙爸媽最後一次過來，他們走之後，方若楠和她爸媽說了，包括鄒遙的日記、鄒遙私下買房的原因、鄒遙對她的真實想法，也都說了，得知這麽多年的女婿實質上是這種人，氣得方若楠媽媽說不出話，好在鄒遙爸媽還明些事理，不然她搞不好又要找上門去理論。

“都過去了，媽，”方若楠平靜地說，“你也別想這些了。”

“你賣完房子，是不是還得給他們些錢？”媽媽又問。

方若楠點頭。“該給的還是要給的，快的話，過三四個月，錢就能到我手裏了，我按以前說好的比例給他們。”

媽媽歎了口氣。“我還是覺得，你不該賣那套房子，留著出租多好？每個月還能有筆收入。”

房子過完戶、手續都走完之後，方若楠就找中介把那套房子掛出去售賣了，為此媽媽還數落過她，說她太著急。

媽媽的想法，方若楠應該把房子出租，這樣又可以升值，就當一筆投資，她急用錢的話，爸媽可以先借給她。

但方若楠沒同意。

“不留了，”她現在也說，“不想留著那套房子了，一想到那套房子，我就想起鄒遙，想起他過去是怎麽騙我的，留著幹嘛呢？”

“把房子賣了，也是想徹底和他斷開。”方若楠說。

“剩下的錢你打算怎麽辦？”媽媽接著問。

“還沒想好，”方若楠說，“先存著吧，或者做點兒簡單的理財，後麵我估計也不會缺錢了，我這邊……有點變化。”

“你看你看，”媽媽一下又激動起來，“我就說你有事兒吧？”

“又不是什麽危險的事兒，”方若楠說，“是……我找到了一份薪水很高的工作。”

她起身倒了兩杯水，把她準備去做家庭教師的事，原原本本對媽媽說了一遍。

她媽媽聽完，好一陣子說不出話。

“這……不會是騙子吧？”媽媽有些不安，“你可別看見工資高就上頭啊，萬一是把你騙過去——”

“媽，我又不傻，”方若楠說，“該查的我都查過了，那家人的公司、住址還有各種信息，都是真實的，中介也是正規中介，到時候我們要簽合同，還要公證，他們房子也在市裏繁華地段，沒什麽問題。”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媽媽說，“我有個同事，你一個年輕阿姨，她女兒好像也是去做這個了，賺得據說確實不少。”

“是吧，”方若楠說，“現在很多大城市的有錢人都找家庭教師。”

“這些人是真有錢，”媽媽有些感慨，“孩子上學已經上了最貴的了，還要花錢再專門雇個老師，人比人氣死人啊，我還覺得我跟你爸對你的教育已經投入不少了……”

“對他們來說這些錢可能都不算什麽，”方若楠說，“各家都不一樣嘛。”

“但是做這個，應該挺累的吧？”媽媽說，“不光要上課，要跟孩子打交道，還得和那家人打交道。”

“現在做什麽不累，”方若楠說，“想賺錢，就不能在意這些。”

媽媽喝口水，想了想。“那小小，以後就他們給安排，上私立小學了？”

“還沒定呢，”方若楠說，“得看我能不能過試用期，過了的話，應該就是這麽安排吧。”

“唉，好在小小年紀還小，突然換環境，小孩子適應得也快。”媽媽又感慨。

方若楠心裏一動。“正好，媽，我一直也想問問你，”她說，“你覺得我這樣做，對小小是好還是壞？”

“那我不好說，”媽媽笑笑，“小小是你的孩子，又不是我的孩子。”

“如果是你有這麽個機會，我是小小呢？”

“還說呢，”媽媽露出一絲苦笑，“你忘了？你上小學之前，我和你爸都不在你身邊，那時候單位老安排我們出差，一出去就是小半年，你都是你奶奶帶大的，後來我都覺得對你有虧欠，你現在能給小小的，比我們給你的多多了，怎麽說，你都在她身邊。”

她輕輕拍拍方若楠。“沒事兒的，我女兒無論在哪兒都是個好媽媽，去吧，真要有什麽難處，還有我跟你爸。”

方若楠眼眶一熱。她借著低頭喝水，快速抹了一下眼角。

“我還以為你會攔著我。”她說。

“你從小到大，做什麽我攔著你了？”

“染頭發。”

“那是為你好！”媽媽氣笑了，“上高中就想染頭發，我同意，學校能同意嗎？”

方若楠也笑了。

兩個人笑了一會兒，又沉默下來。

“挺好的，”媽媽說，“我女兒能找到這麽一份要求嚴格的工作，說明你能力很強，這麽多年在家裏忙這忙那，也算是有個回報了。”

方若楠沒說話。她怕她一說話就要哭出來。

“什麽時候走？”媽媽問，“正好我在這兒，還能幫你準備準備。”

“周日，”方若楠說，“沒什麽要準備的，就去一個星期，主要就帶些小小的東西，還有我的衣服什麽的，缺什麽那邊都可以幫我們買。你就別忙活了，好不容易來一趟，多住幾天吧，我反正閑著，陪你到處轉轉。”

媽媽點點頭。

“我看你把家裏鄒遙的東西，都處理掉了？”她指指客廳還有餐廳空出來的一些地方，問。

“嗯，處理掉了，”方若楠說，“沒什麽可留戀的了。”

“鄒遙這孩子，”媽媽又歎氣，“真不知道怎麽說他。”

“那就別說了，”方若楠笑笑，“我都已經向前看了，你還老提。”

“不提了不提了，”媽媽擺擺手，拿起水杯，剛湊到嘴邊，忽然喊了一聲。

“哎呀！”她放下水杯就往廚房跑，“我忘了，我還給你熬了粥！”

方若楠一愣。一股焦糊味兒鑽進她鼻子裏。

她長歎一聲。

“媽，我來吧。”方若楠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