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含夏走了沒幾步,便被沈毅在宴廳外的走廊上追上。

“夏夏。”他伸手拉住她手腕,聲音帶著顫抖,“對不起,我錯了。”

事已至此,身份肯定瞞不住了,沈毅也不狡辯,直接道歉。

顧含夏掙了一下,沒掙開他手,抬起頭,對上他忐忑的目光,氣得想笑,“放手。”

沈毅沒放,把她手腕抓的更緊,唯恐她跑掉,“夏夏,我們談談好不好?”

顧含夏深吸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談什麽?是談你是怎麽費盡心思騙我的,還是談我有多麽的愚蠢,被你耍的團團轉,沈總?”

沈毅垂眸,委屈的說:“我知道隱瞞身份是我的不對,可我太愛你了,我怕跟你說了我的身份,你會離開我,你看,現在你知道了,果然想要離開我。”

他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用事實證明,他的做法是對的。

顧含夏聽著他顛倒黑白的話,眼底充滿荒謬。

是他欺騙她在先,居然還把責任推給她,像是因為她要離開他,他才不得已騙她一樣。

往日他楚楚可憐,小心翼翼,自卑膽怯的模樣浮現在她腦海,那時候,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仿佛都長在她心坎上,現在才發現,原來他在她麵前的每一個動作,都是精心設計過的。

他一直在騙他,從第一次見麵到現在,他似乎就沒有對她說過一句真話。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被一群人簇擁在中間,八麵威風的樣子,她真的不會相信在她身邊聽話懂事,對她百依百順的男人,竟然敢騙她。

顧含夏對上沈毅俊美的臉龐,看著他顫抖的眼睫,發現自己竟然還是忍不住心疼他,甚至內心開始替他找借口,覺得他可能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她瘋了!

她真是瘋了!

雖然還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來頭,但在今天這種非富即貴的場合,能被這麽多人小心翼翼的奉承討好,必然是出身顯赫。

這樣的人,能有什麽難言之隱。

“我不想和你說話,也不想再見到你,這裏的人應該都認識你,現在都在看著我們,如果你不想丟人,就趕緊放開我。”

來往的人目光都落在他們倆身上,震驚地看著平日裏嚴肅沉穩的沈二少可憐巴巴的拽這個姑娘,人家姑娘一臉不耐煩,都不想搭理他。

“我是眼花了嗎?我居然看到沈二少像個舔狗一樣熱臉貼冷屁股,那姑娘誰啊,以前怎麽沒見過?”

“應該沒眼花,這就是沈總,他剛剛還在裏麵呢,我親眼看著他衝出來的。”之前圍在沈毅身邊的一個人,從宴廳裏出來,好奇的打量著顧含夏,“估計這姑娘就是沈總的太太,剛剛沈總還提了他太太,說他太太想他了,他要和太太視頻,不過看這架勢,沈太太似乎,並不像是想沈總了。”

四周人竊竊私語,都在八卦沈毅和顧含夏。

沈毅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絲毫不顧忌麵子,垂著眼睫,顫抖著聲音說:“我不放手,我一放手,你就不要我了。”

要是以前,他在顧含夏麵前露出這種卑微乞求的表情,顧含夏早好聲好氣的哄他了,可現在,顧含夏想到自己就是被他用這幅表情欺騙的事,就恨得牙癢癢。

她的力氣完全比不過他,他不放手,她根本掙脫不開,顧含夏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和他鬧,他不要臉,她還要。

繼續在這裏僵持下去也沒什麽意義,隻會引來更多人的注目,顧含夏憋著氣說:“我住的酒店在附近,你跟我過去,把你的事給我一五一十的講清楚。”

沈毅聽她鬆口,趕緊道:“好,等到了你住的酒店,你想聽什麽我都告訴你,你別生氣好不好?”

不好。

顧含夏心想,怎麽可能不生氣。

她都快氣死了。

顧含夏不理他,沈毅緊緊握著她的手,走出酒店。

接送顧含夏的司機見她出來了,把車開過來,停在他們身邊。

沈毅替顧含夏拉開車門,用手擋在她頭頂,護著她坐進去,從車後麵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正準備坐進去。

顧含夏冷聲道:“我現在不想和你坐一起,你到前麵副駕駛坐。”

沈毅看著她,訕訕的把探進來的身體退回去,關上門,往副駕駛走。

沒等他上車,顧含夏對司機吩咐,“把車門鎖死,開車。”

司機愣了一下,一時沒明白她什麽意思,回頭看她。

顧含夏不耐煩的又說了一遍,“車門鎖死,不要讓他上車,直接開車回酒店。”

司機這回聽懂了她的意思,他是顧氏集團下屬分公司派給顧含夏的司機,顧含夏吩咐做什麽他就做什麽,眼疾手快的在沈毅手搭上車門把手的瞬間,將車門鎖死。

沈毅拉了下車門,沒拉開,瞬間懂了這是顧含夏的意思,走到後座車門旁,俯下身,焦急的拍著車窗戶,對著裏麵喊道:“夏夏,開門。”

車子緩緩啟動,從沈毅身邊開走,留下一地尾氣。

總算把沈毅甩開,顧含夏鬆了口氣。

她剛剛對沈毅說讓他去酒店把他的事講清楚,隻是為了先穩住他,事實上,她並沒有聽他解釋的準備。

這個男人謊話連篇,放著好好的少爺生活不過,跑到她身邊裝窮,還哄著她結了婚,也不知到底是何目的。

商場上很多人為了利益,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她是顧家唯一的繼承人,他刻意接近她,很難不讓她疑心他是不是奔著顧氏集團來的。

這裏是南城,在他的地盤上,兩人又是領了證的夫妻,萬一他故意把她扣在這裏,她可能連北城都回不去。

所以她必須要盡快回北城,回到她自己的地方,她才占據主動權。

顧含夏捏著拳,身體向後倚在座位上,閉上眼,手背青筋暴起。

駕駛坐上的司機突然震驚的喊了一聲,“大小姐,剛剛和你在一起的男人,在後麵追我們的車。”

顧含夏以為沈毅是開車追她,眼睛都沒睜開,吩咐道:“先別回酒店,在附近繞一圈,甩開他。”

司機:“大小姐,這人是跑著追我們的,等前麵路不堵了,不用繞圈,直接就能甩開他。”

顧含夏聽司機說沈毅是在後麵跑著追的,愣了一下,轉身往後麵看。

主路旁邊的人行道上,一身西裝的沈毅目光盯著她的車,一路狂奔。

整齊的頭發被風吹得不成樣子,領帶飛到一邊,路上的行人感覺到他一陣風似的從身邊掠過,紛紛向他注目。

這條路地處繁華,這個時間很堵,沈毅時不時就能追上她的車,也不管她能不能看見,就舉著胳膊對著她這邊揮。

“夏夏,停一下。”

顧含夏看著這人風塵仆仆的樣子,扭開頭,把臉轉向另一邊,不看他。

這人真是瘋了。

前麵是紅綠燈,車停下來等紅燈,沈毅站在行人道和機動車道的交界處,拿出手機,給她發消息。

【別走,求你別走。】

【夏夏,我知道錯了,請你原諒我。】

才發了兩條消息,紅燈變綠燈,車又行駛起來。

過了這個紅綠燈口,車流變少。

沈毅的身影距離車尾越來越遠,眼看著就要把人甩開,視線裏堅持不懈的男人突然栽倒在地。

從顧含夏的角度看過去,能看見他是摔了,但他摔倒以後便被路旁的綠植擋住,顧含夏看不見他,神色微變。

片刻後,他爬起來,繼續追。

似乎是摔得不輕,身形踉踉蹌蹌的,沒追幾步,再次摔倒。

顧含夏閉上眼,忍了忍,吩咐司機,“把車停在路邊。”

司機按照她的指示,找了個位置停車。

顧含夏拿起手機,給唐宴發消息。

【宴哥,你知道,南城姓沈的,有哪幾家嗎?】

唐宴經常來南城出差,對南城的豪門應該很了解。

幾秒後,唐宴回複:【沈毅不就姓沈嗎?】

顧含夏:【對,我發現沈毅的身份沒我想的那麽簡單,你幫我查一下,他家裏是做什麽生意的。】

唐宴:【不用查了,對不起啊,妹子,哥有罪,沈毅是我大學室友,他的沈,是南城最厲害的那個沈。】

唐宴知道肯定是沈毅露餡了,也不再隱瞞,全都招了。

【沈家在南城根基深厚,沈家人在商場上行事都是光明磊落,並不會背地裏耍陰招,他隱瞞身份接近你,是出於對你的愛慕之心,我也是看他一片真心,才會答應幫他,妹子,真對不住你,你現在在哪,我親自去向你賠罪。】

唐宴心裏不停罵沈毅這個狗東西到底還是連累到了他,但出於多年的兄弟之情,還是忍不住替他說話。

顧含夏沒想到唐宴居然和沈毅是認識的。

想到當初在度假酒店,沈毅小心翼翼的問她唐宴是不是不喜歡他,那謹小慎微的表情,任誰也不可能看出他認識唐宴,還是大學室友。

什麽都是裝的。

這個騙子。

太能演了。

顧含夏餘光瞥見已經追上來的沈毅,剛剛湧起的心軟消失殆盡,降下車窗,看著他說:“上車。”

沈毅瞬間驚喜,“夏夏,我就知道,你不會狠心拋下我。”

顧含夏淡淡道:“去副駕駛。”

沈毅拉起衣袖,狀似不經意的露出自己摔破皮的手臂,一瘸一拐的走到副駕駛旁,伸手拉車門。

車門紋絲不動,門鎖沒打開。

沈毅俯身,深邃的眼睛透過車窗看向顧含夏。

顧含夏勾唇一笑,吩咐司機,“開車。”

車子再次從沈毅身邊開走,甩了他一身尾氣。

沈毅:“......”

作者有話說:

顧含夏:遛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