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芝神識剛觸碰到手裏的神符,便墜入到一片白茫茫的濃霧中。

這一層迷霧是祖父在神符上落下的禁製,她腦海裏浮出通過迷霧的方式,按照原主記憶裏的步法和方向往深處走去。

迷霧很快被拋在後方,遠方懸著一扇金色的巨門,門扉上浮雕的紋路和她在神符上看到的相似,宣家的一眾廢材,就是被擋在了這扇門之外。

宣芝眼睛一亮,快步朝巨門跑去,還沒靠近幾步,澎湃的神力突然從門後溢出,如泰山壓頂一般砸向她的神識。宣芝一下子被砸懵了,腦子裏嗡嗡響,就像有一口大鍾在搖晃,差點把她震廢在當場。

她的神識劇烈動**,眼看就要潰散,可虛虛實實地僵持了數個來回後,那虛散的神識竟然又重新凝結成型。

看來這個世界裏的神識和精神力是一樣的概念。

宣芝鬆了口氣,坐在原地休息。

末世來臨時,全世界的生物大進化,宣芝覺醒的異能就是精神力,雖然比起那些攻擊性異能來說,有些雞肋,不過她還是靠著比別人更強悍的精神力,在末日初臨的亂世裏苟了三年,苟到國家建立起新的社會秩序,重新安定下來。

她沒別的優勢,但論起精神力來,那可是得到祖國爸爸官方認證的。

宣芝握了握拳頭,爬起來繼續朝那扇巨門靠近,她越接近大門,神識上的壓力便越大。

興許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又逐步適應神識上的壓力,這一回她比上次走得更遠,也更接近那扇大門。

宣芝心生雀躍,有戲。

在車駕行駛的途中,她一直在嚐試走向巨門,累了便閉眼休息上片刻,等神識恢複,便又繼續前進。神符大門靜靜地懸在那裏,高聳在雲霧彌漫間,這回宣芝算是深刻地體會到了,何謂“望山跑死馬”。

直到聽到外麵的守城兵士高聲恭迎公子回城,宣芝已經距那扇大門隻有一丈之遙。

她從神符裏退出來,婢女探頭進屏風裏,高興地說道:“小姐,我們到西橫關了。”

以靈馬的腳程,過了西橫關再往西行一個時辰左右,就到雲家所在的白雲澗了。

宣芝捏緊手裏神符,這個時候,雲知言應該已經收到她祖父去世的消息了吧,映在車窗上的身影不在了,想來是去跟雲家長輩們私下溝通如何偷梁換柱。

等她到了雲府,來背她入門拜堂成親的人就會變成雲知言的雙胞胎弟弟,雲知慎。

一個時辰的時間轉眼即逝,鸞車到達白雲澗地界,從空中落下,穿過城門,沿著長街飛馳,宣芝聽到車外人群的歡呼聲,這個時候,她還在神符大門外狗爬。

果然,想要契約神符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侍女進來給宣芝重新整理鬢發妝容,用手絹輕輕幫她擦拭額頭上的藥膏,高興道:“太好了,姑爺給的藥真是好使,小姐額頭上的淤青已經消了,一點痕跡都沒留。”

宣芝被神符威壓捶打得精疲力盡,腦袋裏嗡嗡直響,分不出心神再去應付她,隻懨懨地“嗯”了聲。

“小姐你可不能再繼續睡了,要打起精神來,馬上鸞車就要到雲府門口了。”侍女叮囑道。

“我知道了,你去外麵守著吧。”眼看就要踏進火坑,宣芝也有些著急。

侍女疑惑地看了宣芝一眼,最終什麽也沒說,取過茶幾上疊好的蓋頭給她蓋在腦袋上,聽話地退去屏風外。

宣芝立即抬手,將神符拍在自己腦門上。

這是她的最後一次機會了,她隻差一點點就能碰到那扇門,這麽想著,宣芝撥開迷霧,再一次雄赳赳氣昂昂地往那扇金色巨門爬去。

當她的手指終於扒到大門時,宣芝簡直想要喜極而泣,與此同時,她感覺到鸞車停下來的動靜。

雲府到了。

她不敢有絲毫耽擱,幾乎將自己的神識攤成一張大餅,沿著大門上的浮雕紋路,按照祖父曾授予過她的叩門順序,一一點亮門上的浮雕。

在侍女進來攙扶她的時候,金色的大門在宣芝忐忑的注視下,終於極緩極緩地開啟了一條縫。

“小姐,我們到了,請下鸞車。”侍女伸手等了片刻,沒等來宣芝抬手,便小聲催促道,“小姐,姑爺已經在車駕前等著了,他會背你進門。”

宣芝的神識順著開啟的門扉滑入神符內,她按在腦門上的手心一空,有什麽東西一瞬間鑽進了她的眉心裏。

蓋頭底下發出一道亮光,侍女愣了一下,急忙喚道:“小姐?”

鸞車外,雲府大門上早掛上了喜慶的紅綢和燈籠,天色暗下來後,燈籠暖光將半條街都照得亮堂。

執掌附近三城的雲府舉辦婚宴,對周邊民眾來說是大事,雲府大門前一早就聚集了很多人,一直等著新嫁娘的到來。

在眾人矚目下,車外的郎君久等不到人,很不耐煩地低聲喊道:“怎麽回事?磨磨蹭蹭地搞什麽?”

此時的宣芝隻能隱隱約約聽到外界的動靜,她的神識完全陷入神符內,神符內部是一片遼闊的空間,仿佛自成一個世界。

一眼看去能看到高低錯落的五座山頭,山巔上都建著一間紅木黛瓦、簷角飛翹的廟宇,空氣中飄著檀香的味道。

這竟然是一枚“五位神符”。

按照書中的設定,一枚神符裏可以築建多個神龕位,神龕位越多,能容納的神自然越多,戰鬥力也越強,就宣芝目前所知,最厲害的神符是“九位神符”。

不過神龕位的多寡也不是決定性因素,要是能請來一位厲害的神明,就算是隻有一位神,也可以所向披靡。

雲知言以後擁有的四枚神符,就有一張是“一位神符”,裏麵隻有一個神龕位,供奉著一位上古戰神。

這種神也隻有雲知言這個作者親兒子才請得動。

宣芝心念一動,神識一瞬間跨越了極遠的距離,出現在靠她最近的那座山巒上,廟宇前方的香爐中,香火已經滅了,隻餘下灰燼,宣芝進殿內看了看,神龕上空無一物。

她又飛快去了其他山頭,全都是空的。

看來祖父仙逝,被他請來的神便也隨之離開了。

那可怎麽整?宣芝蹲在一間廟宇前,她對這個世界的神也不太熟悉啊,就算想請都不知道該拜誰請誰。

原著中著墨較多的,除了男主手裏那幾個神,就剩下反派手裏的大boss,以鬼身成神的惡神,北冥鬼帝。

書裏麵反派為了請北冥鬼帝現身,那可是用百萬生靈的血和魂魄獻祭鬼帝,才把這位大爺打動。

宣芝能獻的隻有自己的小命,她還舍不得,估計鬼帝也看不上。

至於男主手裏的神,她對這個參與害死原主的家夥沒半點好感,恨屋及烏也對他手裏的神沒半分信仰,想來是請不動的。

宣芝從竹籃裏拿起供香,腦子裏麵能想到的全都是女媧、伏羲,玉皇大帝,如來佛祖,齊天大聖等等。

既然她都能穿進這本書裏,萬一咱們大中華體係裏的漫天神佛也能進來呢?這是個書中世界,她是不是也得請書中神仙?

在宣芝琢磨怎麽點燃手裏的香時,外麵隱約飄進來一句低喝:“不好!她在結契神符!”

聽聲音,是雲知言。

“怎麽可能,宣家的廢物不就是結契不了神符,才會帶著神符與我雲家聯姻,跪求庇護嘛。”一人嗤笑著,輕蔑地說道,“總不能就在路上這麽一天,突然長進了?”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三郎,把人背進府內再說。”

隨後,宣芝便感覺到有人在擺弄她的身體,她的修為實在太低,根本半點防禦都沒有,隻能任由別人的靈力束縛住四肢,像對待提線木偶一樣將她從鸞車內的坐榻上提起來,被操縱著搭上侍女的手,往車外走去。

身體被強硬地按到一人背上,外麵的喜樂越發響亮,伴隨著歡呼,劈裏啪啦的鞭炮如雷鳴,喜慶得很。

神符內,宣芝終於搓出了一朵小火苗點燃供香。

她撲通一聲跪在神龕前,不管三七二十一,語速飛快地叩頭祈禱,“大聖,我從小就是您的粉絲!小學一年級寫命題作文,問我們長大後最想成為什麽人,別人都寫的是想成為科學家、醫生、老師,我寫的是想成為您的猴子猴孫,還被老師拿在課堂上讀了一遍呢!”

“時至今日,我仍初心未改,拜請大聖給信女一個機會!”

這件事是真的,她沒有半句假話,小時候不止她一個人沉迷西遊記,他們班一大半的小朋友都是猴哥的小粉絲,隻不過隻有她一個人實誠地寫進了作文裏。

宣芝還記得當時老師在課堂上讀她的作文時,滿教室歡樂的氛圍,她從此得了一個綽號,猴妹。要論起信仰來,她對大聖的信仰算是最深厚的了。

在她虔誠地狂吹大聖彩虹屁時,外麵傳來一聲嘹亮的唱和:“新娘進門——”

宣芝的天靈蓋都快被這聲直衝雲霄的唱和喊翻了,她的神識被急速地拉出神符,在那之前,她隻來得及手忙腳亂地將手裏的供香插進香爐內,完全來不及看看那柱香到底燃沒燃。

她睜開眼,從綴著珍珠的蓋頭邊緣看到新郎官抬起腳,背著她跨入雲府大門。

宣芝一瞬間後脊發涼,無端端地打了一個冷戰,

“嗬,你醒了?怎麽在發抖,我雲府又不是什麽龍潭虎穴,還能吃了你不成。”雲知慎笑道。

他一點也不覺得宣芝可以結契成功,優哉遊哉地又補充了一句,“雲府不是,但我雲知慎是,夫人,我二哥瞧不上你,便隻能委屈了我,你我二人同是不擅修煉的廢物,倒也般配得很,我定會好好對待夫人。”

他說到“好好對待”四個字時,語氣裏的惡意幾乎要撲到宣芝臉上。

在原著裏,雲知慎的確說到做到了,將原主虐待致死後,還在外喝花酒時胡說八道,詆毀她的名節,說她不守婦道,勾三搭四。

這話最後傳到宣芝大哥耳朵裏,大哥本來就因為妹妹的死而愧疚,氣憤難當之下暴打了他一頓,雲知慎這個外強中幹的貨色就此一命嗚呼。

這也使得雲宣兩家反目成仇,宣家人的屍骨最先鋪在了雲家崛起的道路上。

反正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呢,與其在成親後被關在後宅裏折磨致死,還不如現在就撕破臉。

雲知慎聽到耳邊女子輕軟的笑音,溫熱的氣息透過絲綢輕薄的料子,拂在他側頸,他腳步微微一頓,久經歡場的身體裏泛出食髓知味的酥麻。

腦中不由想到方才她從鸞車裏出來時,他就站在車架旁,從揚起的蓋頭下,剛好瞥到一眼她白如凝脂的下巴和那兩瓣柔軟朱唇。

雲知慎咂咂嘴,喉嚨裏泛出一股癢意,“方才瞥見夫人這張嘴倒是生得極好看,若是伺候好了爺……”

宣芝雙手搭在他肩上,四肢都被靈力束縛著,無法動彈。

她聽到雲知慎沉亂的呼吸聲,隻偏了下頭,張開嘴,將自己身體裏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計的那點靈力全部凝聚到舌尖,輕聲道:“好呀,我現在就來伺候你。”說完,隔著赤紅的鳳凰錦繡蓋頭,狠狠咬在他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