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這場大戲中身份最尊貴的一個炮灰, 元璟的心情非常糟糕。

任何男人都不喜歡看到自己妻妾掐架,後院不靜, 而比妻妾掐架更讓他們難以忍受的,大概就是婆媳掐架了。

在自己兒子麵前,洪太後一臉的柔弱姿態。

她從先帝的貴妃起, 就是一位嬌弱的美人, 如今雖然成了太後,這般柔弱的姿態卻已經深入骨子裏,包括在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麵前。

她捂著胸口,臉色慘淡。“皇上非要將哀家氣死不成”

“不過是蘭貞身邊的丫頭不省心, 利用她胡作非為罷了。你的好皇後就是不肯罷休, 竟然要將罪名栽到她頭上。這是要將宮中鬧騰地天翻地覆才甘心嗎”

“可憐蘭貞隨了我, 身子一向不太好, 又是個年輕沒主見的,哪裏能敵得過皇後的手段。”

元璟垂下視線“今次皇後大病一場,難怪心中不安。”

“她病著, 難道哀家沒有病難道蘭貞沒有病蘭貞從小跟你一起長大, 她的身體如何, 你又不是不知道。”

“罷了, 哀家本就病得要死了,索性將一條性命陪給了她, 正好讓她消氣。還是她不僅要哀家的命, 非得我洪氏一族都死淨了才甘心。”

元璟無奈, 隻能低頭“母後切勿詛咒自己。”

洪太後盯著元璟, 片刻又收回了視線。“以哀家看,此事便如此了結吧。”

元璟平淡地應了一句“母後的意思,兒臣會轉達皇後,也希望母後專心養病,您這病情不佳,時時反複,隻怕也有憂思過甚的緣故。”

說完,元璟很快告辭。

留下洪太後斜倚在**,捂著胸口,感覺一陣氣悶。

“你看看,以前他是這樣跟哀家說話的嗎”

殿內的幾個管事都是洪太後的心腹,聞言連忙安慰著。

“娘娘無須憂慮,皇上還是孝敬娘娘的。隻是政務煩心,不想理會後宮瑣事罷了。”

洪太後笑了笑,“哀家不是怨懟皇上。隻是高氏那個賤婢,明明是她自己不慎,才失了孩子,竟然因此而記恨上哀家了。”

“這種不孝的東西,若是在民間百姓人家,也是容不得的。”洪太後冷冷說著,“到了皇家,反而跋扈專橫起來,不過憑借著家族手中的兵權,就這般任意妄為。皇上竟然也不管束管束。”

左右連忙道“太後息怒,皇上是孝敬您的,隻是高皇後畢竟是出身高氏,不好因為少許忤逆不孝就處置了。”

孝敬嗎太後唇角露出一絲冷意來,“哀家讓皇上提拔崇月那些人,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這大魏的江山穩固。非要等高氏一族養虎為患了,才肯知曉厲害嗎”

長信宮內。

洪淑妃站在寢殿之前的廊道下,遙望著天邊一輪孤月。

女官上前低聲稟報著“娘娘,皇上今晚並未翻誰的牌子,而是獨自宿在了幹安宮內。”

洪淑妃嗯了一聲,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我就知道,這些日子,表哥是不肯再過來我這邊了。”

月光照在她清秀的臉龐上,帶著一層憂傷的光芒。

她並未上妝,也未插戴那些繁複的發簪珠冠,整個人簡單素淨,容色便顯出真正屬於十四歲少女的清麗來。

“娘娘無需憂慮,皇上向來憐惜娘娘的,隻是夏貴人居中挑撥,如今已經伏法認罪,與娘娘本就毫無關係。”冬蕊溫聲勸著。

與她毫無幹係聽到這句話,洪淑妃臉上卻露出一絲諷刺來。

一個小貴人妄圖謀害皇後,這個真相說出去,誰會相信

可那是她的親姑姑,也是洪氏一族榮華富貴的依靠,又怎麽能說與她毫無幹係呢

夏貴人被慎刑司拖走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行刑的地點就在長信宮門外的小廣場上。

那些人沒有捂住她的嘴巴,淒厲的慘叫聲傳遍了整個宮闈。

論理,對宮妃是不應如此不顧體麵的。洪淑妃知道,是高皇後特意做給她看的。

殺雞儆猴嘛。

隻怕現在高皇後已經恨死她了。就如同她對她的嫉恨一般。

那個老女人明明比表哥年長五歲,卻如此得他敬重,連自己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妹都比不上。

明明是她跟表哥的感情更好的,從小她就喜歡跟在他的身邊,纏著他教自己讀書寫字。

表哥是更喜歡成熟穩重的女子嗎

誰能知道,她有多麽羨慕。

整日裏濃妝豔抹,無論妝容還是首飾,都往成熟穩重的方向走,便是想要讓表哥多看自己一眼。

有誰知道,她其實很羨慕那個老女人呢,不僅僅是皇後的名分,還有與他並肩的資格

心口痛楚難當。

最終,在太後病倒之後的第三天,夏貴人以口舌不淨,貪昧內庫,苛待宮人等諸多罪名,被杖斃。因為人是長信宮的,洪淑妃監管不力,罰俸一年,此事便塵埃落定了。

高皇後這一番整治,宮中風氣大為肅清,連飲宴玩樂都減少了。

對吳婕來說,太後又病倒,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

戲沒得看了,反而勞役落到了頭頂上。

太後這病眼看著不是一兩日能痊愈的,諸位妃嬪又走馬燈似得排上了侍疾的活兒。

冬去春來,天氣日漸暖和了起來。

這一日輪到吳婕值夜,晚上侍奉了兩回湯藥,入夜之後太後睡得安穩。吳婕便退了下來,到了東邊歇息的偏殿中喝茶水。

熬了半宿,又不能睡覺,與她替換的李充容要後半夜才會過來。

她實在無聊,想起前幾日經過東頭的房間,似乎是一處書房,平日裏並無人使用,裏麵的書櫥裏擺著不少書籍。

吳婕索性起身,也沒有驚動門外打瞌睡的小宮女,自己一個人去了記憶中的房間。

果然裏麵立著十幾排書架,擺著滿滿當當的書,隻是看起來好久沒有人翻閱了,上麵浮著一層灰。

吳婕翻看了一些,大為驚喜。竟然有好幾本是她求而不可得的孤本古籍,沒想到會在這裏發現。

不愧是慈寧宮的藏書,聽說太後年輕時候也是詩書風雅的才女來著。

也不知這裏的藏書,能否帶回碧霄宮中謄抄。

若是平時,跟管事說一聲就沒問題,但如今自己是來侍疾的,卻覬覦這裏的藏書,隻怕本末倒置。

吳婕翻看著,愛不釋手,一本本翻閱下來,不知不覺時間便過得飛快。

正看得入神,突然聽見外麵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一怔,豎起了耳朵,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笑道“困死人了。”音調慵懶中帶著嬌媚,正是李充容。

原來自己在這裏耽擱的時間太久,李充容竟然已經來替換自己了。

吳婕正要出去招呼一聲,突然又一個陌生的音調響起“待會兒保證讓你想睡也睡不著。”

那聲音清朗磁性,帶著三分傲氣。明顯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吳婕頓時愣住了,兩人男女有別,進了這個冷寂的房間,剛才的言語又親熱自然,難不成

很快嚴酷的現實驗證了她的猜測。

先是李充容嬌嗔一聲“想什麽呢,我還要侍疾呢”話未說完,就被人封在了喉嚨裏,變成了急促的喘息。

“這不就是請娘娘您來侍疾的嘛,臣的相思之疾可是發作地狠了。”那人半響,才放開了李充容的嘴巴,調笑著說道,音調輕浮浪**。

之後便是窸窸窣窣的脫衣服聲,

吳婕在裏頭聽著,滿心震驚恐懼。不僅是震驚於李充容身為後宮妃嬪,竟然膽敢在慈寧宮與人私通,更因為,她已經聽出了那個奸夫的聲音。

是洪崇月,洪淑妃的親哥哥。

這個月的宮禁輪值是西羽衛在負責,難怪敢堂而皇之在慈寧宮行這種妄為之事。聽兩人的對話,隻怕已經不止一次了。

吳婕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幸好屋子背麵廊下有小太監在煮藥,幾個大爐子裏咕嘟嘟的開水聲透過敞開的窗戶傳了進來,掩去了她的呼吸聲。

然而吳婕小心翼翼了,卻擋不住前頭那隊狗男女的警惕心。

“等等,先別急。”李充容喘息著說道,“後頭窗戶還沒有關上呢,外麵有人在煮藥,萬一被聽見啊”

洪崇月狠狠捏了她一把,笑道“你叫得小點兒聲,自然不會有人聽見了。”

一陣捶打聲傳來,李充容沒好氣地道“快去關上,別廢話了。”

洪崇月調笑一聲“就算聽見了又怎麽樣,誰敢過來查看不成,真有那麽沒眼色的,有一個殺一個。”

話雖這麽說著,但還是站了起來,往後頭走去。

聽著腳步聲不斷逼近,吳婕毛骨悚然。四周根本沒有躲避的地方,而她若想要翻窗,必定會被洪崇月聽見聲響。

怎麽辦,要不要魚死網破,先嚷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