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五章齊聚禦史台
禦史台,殿院。
林豐正眼神微閃,對著沈雨桐使了個眼色,在沈雨桐點頭離開後,又轉向牛一郎,道:“把封閣老請到這裏來。”
——既然已經亂了,那就亂的徹底吧!
“是大人。”牛一郎立即答應一聲,轉身向門外走去。
林豐正連忙又向周綺傅明理於東成見禮,三人聽聞封城要來自然不會多敘,表情各異的等候著。
林豐正坐椅子上,低著頭,神色表麵平靜,心裏卻波濤起伏。想起剛剛寫了一半的折子,心裏不由得歎了口氣。
——這道折子是不好上啊。
而周綺也低著頭,眉頭微蹙的端著茶杯。她心裏暗暗琢磨著,這封城的影響力不小,這次來禦史台,說不得就是她父皇讓他來釋放某種信號的。
而傅明理現在已經完全靠邊站,他現在小眼睛閃動著,不停的打量著屋子裏的眾人,幽幽綠光閃動,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至於於東成,卻麵色儼然,直身而坐。他現在知道想脫離這個漩渦暫時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也隻能靜心等待,尋找恰當的時機。
“封閣老請。”門口,牛一郎伸著手臂,恭聲道。
封城,一身平常服飾,頭發有些發白,步履穩健。看他的樣子好似始終皺著眉頭,微揚著頭,一副凜然高傲之色。
“下官見過封閣老。”林豐正第一個衝上來,抱拳道。
“見過封閣老。”周綺領頭,傅明理於東成跟著。
封城淡淡掃了幾人一眼,似乎早就知道他們在這裏一般,擺了擺:“算了,今天老臉都丟光了。”
林豐正幾人立即拱著他走向首座,嘴裏連連不敢。
封城坐下來,目光在周綺傅明理於東成臉上掃過,最後看向林豐正,歎道:“林大人,該這麽懲罰你看著辦,老夫今天來已是丟光了老臉,索姓也不要了。就在這坐著了,如果有人來求情,你讓他來找老夫。”
林豐正一聽,神色古怪,封城這話裏的意思相當古怪,前麵一句想來是反話,但‘求情’,應該指的是長公主與傅明理,可是他們都在啊?就在你麵前啊?
周綺也黛眉微蹙,封城話似乎有故意落她麵子的意思,可是他一個閣老似乎又完全沒有必要跟她一般見識?
‘難道是指向傅閣老的?’周綺餘光不禁瞥向傅明理。
傅明理一聽也是一愣,轉頭看向封閣老,小眼睛轉了轉,胖臉笑嗬嗬道:“封閣老錯了,剛才長公主已經說了,要嚴加懲處,誰也不得維護,不信你問長公主與林大人。”
傅明理話音一落,周綺與林豐正俱是心裏將傅明理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傅明理不是故意將禍水往他們頭上倒嗎!
封城眉頭一挑‘哦’了聲,目光淡淡的轉向周綺與林豐正。
林豐正瞥了眼周綺,連忙道:“傅大人說的是,長公主剛才是這麽說的。”
林豐正頭上冒汗,封城不知道怎麽了,一來就落傅家的麵子,而傅明理也不傻,借用周綺的話一巴掌還回去,還把禍水引到他們兩人身上。周綺是公主,他地位最低,隻能他出麵抗了。
封城麵無表情,鼻腔了‘嗯’了聲,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聽著這聲不知道是‘嗯’還是‘哼’的鼻音,眾人本等他下文,誰知道封城閉著眼睛,沒有了。誰也搞不懂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周綺目光閃過一絲古怪,端著著沒有動。
傅明理眯著小眼睛繼續眼睛手裏的扳指,幽光閃閃。
於東成端坐不動,臉色冷硬,神色中有些焦急。
林豐正如坐針氈,這幾位都不好惹,可是一個個又偏偏高深莫測,猜不透他們心底的來意。林豐正眉頭緊擰,索姓也不說話。這次風波之後估計他也不能再在禦史台待了,有心不管心裏便開始琢磨待會兒怎麽寫折子,怎麽博取皇上同情調出禦史台。
隨著幾人沉默下來,不大不小的客廳裏,人不少,卻落針可聞。
“老郭,怎麽辦?”而在隔壁房間,郭子峰與劉春雨卻心驚膽戰的小心翼翼。
劉春雨滿臉苦笑,道:“怎麽辦,繼續躲著唄。哎……”
郭子峰也歎了口氣,這回禦史台可是唱了回主角啊。
兩人話音沒有說完,牛一郎忽然間又急匆匆的跑到門口,林豐正眉頭一皺,轉頭看向他。不僅是林豐正,其他幾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他身上。牛一郎心裏一慌,還是強自鎮定的走到林豐正耳邊,低聲道:“大人,戶部侍郎龔宇來了。”
林豐正瞥了眼封城,道:“請他進來吧。”封城兼著戶部尚書。
牛一郎掃了幾人一眼,應了聲,連忙轉身回走。
林豐正也不解釋,繼續低頭思索著奏折的用詞。
結果牛一郎剛走沒有多久又返回,直接走到他耳邊低聲道“大人,禮部侍郎秦勻,兵部侍郎楊宗天來了。”
林豐正神色微變,旋即立即壓了下來,皺著眉頭沉吟一陣,低聲道:“不用通報了,來了都請進來。”
牛一郎答應一聲,走到門口吩咐一句,然後又走到隔壁,對著郭子峰劉春雨道:“你們安排一下,多端些桌椅茶水來。”
兩人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不過還是立即答應一聲,忙活起來。
林豐正現在也沒有思索的心思了,這幾位一來,場麵就完全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了。
龔宇肚腩挺起,在門前擦了擦汗,連忙走進來,一眼掃過麵露異色,不停抱拳道“龔宇見過封閣老,公主,傅大人,於將軍,林大人……”這一圈下來,他臉上汗水更多。
封城睜開眼,瞥了他一眼,又閉上。
至於周綺三人卻也隻是淡淡點頭,林豐正連忙道:“龔大人請坐。”
龔宇小心翼翼的坐下,餘光在幾人身上掃視著,他本是不想來的,但頂頭上司來了禦史台,他裝不知道不過來是不行的。
“兵部侍郎楊大人到。”
“禮部侍郎秦大人到。”
“吏部侍郎石大人汪大人到。”
“刑部尚書方大人到。”
“大理寺袁大人到。”
“金陵府邵大人到。”
自從龔宇到後,接二連三,各個衙門的人幾乎一時間齊聚禦史台。
林豐正頭上開始冒汗了,這個場麵已經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了。
而封城始終閉著雙目似乎一點也不奇怪。
周綺端著茶杯,目光不停的閃爍,她已經預料到,今天的事情恐怕在禦史台無法善了了。
而傅明理也收起了研究心態,不知何時皺起了眉頭。即便是他再紈絝再草包,原來瘟神一般的禦史台如今變成了香餑餑,更是六部大員齊聚閣老公主不缺,而且還沒有結束的樣子,顯然,今天的事情已經有些失去控製了。
於東成頭上開始冒汗,他覺得自己來這裏完全是一個錯誤,他應該直接去皇宮向皇上請罪的,可現在想走也晚了。
而進來的幾人也極其錯愕,沒想到場麵越來越大,簡直不比內閣議事差多少。
知道事情不簡單,凡是進來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正襟危坐,絲毫不敢妄動。
林豐正已經下令將關閉的大門打開,甚至已經親自站到大門口,當然,他是不是故意想逃出來另說,但是他在大門口還真沒閑著。
茶樓裏,王元會與仲啟對視許久,無聲的起身,下樓。這已經容不得他們再裝作不知了,或許他們的手段真的沒人知道,但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即便他們真的沒有參與也必須要露麵了。不說他們不能裏麵在議論什麽心裏不安,單說六部齊聚獨缺工部,吏部侍郎有二獨缺一,就容不得他們繼續躲藏下去了。
於是,兩人也向著禦史台大門走去。
嚴崇禮與蔡通嘴角一番抽搐,也下樓來。
嚴崇禮這個時候肯定是不能再裝聾作啞了,事情鬧這麽大,他說不知道鬼也不相信。至於蔡通,他是想跑也沒機會,隻能硬著頭皮去認罪。
於是四個人在林豐正臉角僵硬中,被引進了禦史台殿院客廳。
傅明正看著熱鬧無比的禦史台大門,嘴角帶著玩味的笑容,沉吟一陣,也轉身下樓。畢竟,他可是禦史台主簿,而且,不能讓封城左右所有的事情。
衛樵看著傅明正的背影,搖了搖頭,將書收起來,也下樓了。他也躲避不了了。
自然,禦史台這麽大場麵吸引的人愈發多了起來,周圍的酒樓茶肆早已經飽滿,即便幾人剛走也會被立即填空。
今天發生的事都是大事,如今六部大理寺金陵府幾乎大齊所有高層機構被一網打盡,齊聚禦史台,即便再不敏感的人也知道——今天要出大事了!
洛彤看著衛樵的背影,纖手撩著臉頰的發絲,目光清澈的自語道:“皇上的確是慧眼識英,可為什麽會賜下金牌給他?他身上究竟藏著什麽秘密?”
許久,洛彤輕輕歎了口氣,優雅的轉身坐回椅子上。周泰已經徹底沒了希望,她也不想在費心費力的去扶他。如今她關心的,是下一任皇帝會是誰,那個人才是保證他們禮王府榮華富貴的根本。
周真與周銘也站在窗口,目光複雜的看著禦史台的大門。
周銘怔了許久,道:“父王,皇上,他要做什麽?”
如果一下子清洗這麽多人,說不定大齊會癱瘓掉的。
周真抬頭看天,眼神充滿執著與堅定,漠然道:“那位的心思誰也猜不透,看著吧,很快就要有結果了。”
周銘點了點頭,眼神閃動的看著漸漸關合的禦史台大門。
禦史台殿院,不大的客廳內擠滿了人。首位的自然是封城封閣老,下麵的傅明正,周綺,再接著是禦史台禦史大夫與兩位禦史中丞並六部尚書侍郎大理寺卿,金陵府尹、傅明理等。
這裏沒有一個簡單人物,至少都是四品,當然至於周綺於東成等人那是身份比較特殊。
衛樵與牛一郎坐在林豐正的身後,神色淡然,目光在客廳裏梭巡著。今天算是大場麵了,內閣六部,禦史台大理寺,金陵府,禦林軍幾乎金陵所有的勢力都聚集在了這裏。
封城瞥了眼傅明正,道:“我今天來是領兒子的,其他的不問。”說完,繼續閉目養神。
其他人盡管不動聲色,但心裏難免腹誹,你領就領,領了就走,幹嘛賴著不走啊?!憑白讓我們難受。
傅明正嘴角帶著淡笑,環顧一圈,落在林豐正身上,笑著道:“那林大人,你派人親自將封公子送封閣老府上去吧。”
林豐正不假思索,立即站起來躬身道:“下官這就去。”
實則上,林豐正的職位比傅明正高,雖然這樣稱呼下官不太合適,但這裏所有人卻沒有一個人露出反駁的意思。傅明正真正的力量不是他首輔兒子的地位,也不是他曾經指揮十萬大軍抵抗匈奴戰而勝之的偉績,而是這些年他走南闖北做了許多別人做不到的事,養出的威望!
不錯,就是威望,這種威望,讓很多人都認為他可以繼承傅閣老,成為大齊內閣首輔,而心甘情願的追隨他!
但是傅明正這句話出口,許多人神色不動,心裏卻一震,紛紛轉悠起來。因為傅明正這句話明顯就是在趕人,就好似對著封城說:我把你兒子送回去了,你是不是該走了?
難道傅閣老真的已經和封閣老勢成水火了?許多人心裏開始轉悠起來。
封城微微皺眉,旋即鬆開,身子一動不動。
林豐正已經走了出去,傅明正沉吟一番,看著正襟危坐的眾人,淡笑道:“家父最近身體不太好,大家有空去看看。”
眾人一聽,立即對著傅明理抱拳。
“那是當然……”
“……一定一定……”
“……傅閣老病了,自然要去……”
眾人立即一番客套,恭維。
衛樵端坐不動,目光注視著這些人的動作表情。他對於官場很是陌生,現在要多學習。
封城閉著的雙目,緩緩睜開。傅明正的厲害他是見識過的,他也相信傅明正已經看出他來的用意。但雖然傅明正很多時候都站在皇上一邊,可卻不是百分百支持,畢竟他是首輔的兒子,而且很孝順!
他這話裏的意思封城也聽明白了,傅明正提到傅瀝身體不好,就是告訴他,傅瀝反對如此劇烈的震**,反對這樣大規模的清洗!
這也符合傅瀝一貫的作風。
如果這是傅明正的態度封城大可不必考慮,畢竟他羽翼未豐影響力有限,可這是傅瀝的意思,他就要慎重再慎重了。
封城眉頭緊皺,過了許久,淡淡道:“傅閣老病了,嗯,待會兒我也去看看,明正孝心可嘉。”
如今已是弓在弦上,他自然不能因為傅明正一句話就放棄。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告訴傅明正:待會兒我親自找老傅談談,小傅你就不用多說了。
傅明正點頭一笑,果然不再說好,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起來。
封城見傅明正讓步,心裏緩緩吐了口氣,不是那個時代過來的人,永遠也無法理解他們麵度傅閣老的可怕壓力。
別人看不到傅明正的神色,但是衛樵恰好坐在傅明正身側,目光也始終盯著兩人,傅明正嘴角那一閃而逝的笑意正好被他捕捉到了。
思索著兩人的對話,衛樵忽然一握拳頭,恍然大悟。傅明正是他見過的唯一一個理智冷靜智慧的人,他不可能這麽容易就退縮,傅明正剛才的話,根本就是在試探封城,試探的底線!
封城心裏鬆了口氣,剛要說話,嘴角忽然一抽一絲苦笑閃過,顯然他也回味過來了。
傅明正淡淡一笑,也不管封城心裏所想,看向眾人道:“諸位,今天所來之事大家已經知道了,那麽,咱們便議一議吧。”
眾人紛紛轉頭,對著傅明正點頭,卻不說話。這種場合少說少錯,不說不錯,各個都板著臉,比上朝的時候還要嚴肅。
傅明正始終都沒有去看周綺一眼,但周綺的目光自從傅明正進來就一直定格在他身上。已經三十出頭的她,這一刻俏臉微紅,似乎又想起了什麽,目光中充滿了追憶的幸福之色。
嚴崇禮雙目森冷,臉角抽搐著,對於周綺的神色他無法裝作視若無睹,雖然他心裏一再告訴自己跟這個女人沒有多少關係,可心裏還是刺疼的難受!
傅明正對於嚴崇禮與周綺的失態沒有看到,目光轉了一圈,落在衛樵身上,笑著道:“立遠,事情發生在我們禦史台,你說說吧。”
立遠?這是衛樵的表字,可是這個場合稱呼一個人的表字合適嗎?
雖然許多人都知道衛樵跟傅家關係極近,但卻沒想到能近到這種地步,讓傅明正在這種場合喊出他的表字。
衛樵也一愣,沒想到傅明正這個時候將他提了出來。他本來一直都在藏在人群後麵的,悶聲發大財才是他的信條。
不過他倒也不是怯場的人,在眾人梭巡的目光中,從容的站了起來,對著傅明正與封城抱了抱拳,淡然道:“是傅大人。事情是這樣的,今曰下官值勤,收到金陵府轉來的公文,是關於莫愁湖邊的鴻泰樓。於是下官便令人帶人前去處理,因聽說鬧事之人身份不簡單,便會同了金陵府,派去的人還沒有到鴻泰樓,便發現禦林軍壓著兩人出來,雙方起了一些衝突,不過最後人還是被我們帶了回來。然後下官又出去調查取證,事情基本是這樣。至於這裏的事情,下官剛回來暫時還不甚清楚。”
衛樵的話,裏麵有許多疑點,有許多輕重詳略不合適的地方,一下子惹來眾人許多猜想。
這也是衛樵故意為之,就是要讓人問,讓人追,這樣事情才能一步一步明了,而不是自己全部說出來讓人質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