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容歌百般配合, 跟著蒼舒離玩了一下午,終於讓蒼舒離勉強將那股氣順了下去。
看來這種識不清綠茶的言語暴擊,對精神病的心靈也能做到精準打擊。
不得不說世家商盟弄的這個島很有水平, 雖然內裏肮髒惡臭, 卻用華美而高雅的外殼包裝,一些接觸不到真實玩法的普通遊人到了這裏, 或許還真以為是個景色優美別致的好地方。
虞容歌坐在湖中亭裏享用下午茶, 湖麵荷花綻放,輕霧彌漫,配上頂級的茶葉糕點, 說不清的雅致。要不是蒼舒離堅決拒絕,此刻亭中還該有一位音修附曲。
她一邊喝著茶, 看著靜謐清澈的湖水, 忽然間很想笑。仔細想想,其實這座極樂島,正是世家商盟的最好寫照。
世家對仙門的感情極其複雜,又懼又恨,而恨中卻有著難以抹除的向往, 整個空島故作高雅仙氣飄飄的氛圍也可見一二, 和書中所描述的萬年前的修仙者巔峰時代十分相像。
聽說在世家內部,沒有底蘊的暴發戶和目光短淺的普通家族的子弟, 都偏向將自己和身邊所有東西裝飾得豪氣四溢, 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看看自己多麽有錢有勢,卻不知曉過於直接的炫耀,反而顯得土氣。
而真正掌握商盟的幾個大世家家主, 反而衣著打扮各個都像大仙門的修士。如果他們出門被人誤認成仙門中人,甚至還會十分愉悅。
可是, 不論世家商盟如何故作高雅,他們真實的樣貌仍然是粉刷過的貪婪與醜陋。
虞容歌正漫不經心地想著事情,就聽到蒼舒離歎氣一聲,“我失策了。”
“怎麽了?”她抬起眸子。
蒼舒離少見的麵露氣惱,“我之前隻想著發揮自己所長,讓你喜歡上與我同遊的感覺。可是我忘記了,我這般低級的手段是用來哄騙其他人的,又怎麽可能入你的眼。”
是了,這是他在一個下午的相處時間裏忽然想到的。
他和虞容歌是同類人,慣會裝模作樣籠絡人心而達成目的,他們彼此之間自然是不需要這般的,更何況他能看透虞容歌,虞容歌自然也更不會被他的手段哄住。
本來是他想刷好感度,結果本末倒置成虞容歌出於犒勞的想法而陪著他了。
看著他少見真實自惱的一麵,虞容歌好笑道,“你又何必將所有事情都想得那麽功利呢?隻是當做好友一起出行,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嗎?”
聽到她這樣說,蒼舒離頓時來了精神,他興高采烈,“所以,你承認我是好友了!”
想想一開始她反感他,冷漠疏離的樣子,再看看如今,真是不容易的進展!
但蒼舒離很快又用小眼神瞄著她,幽幽地說,“我倒是忘了,某些人心大得很,好友能占一籮筐,更是三頭六臂——標榜的左膀右臂都不止一隻手數得過來。”
做虞小姐的朋友,可真是不值錢。
誰讓她是人是鬼都能聊上兩句,人家需要關懷,她就是溫柔宗主。需要錢,她便救濟靈石。是正人君子,她盯著人家道德強攻。要麵子要強的,她便裝裝柔弱,讓人家上趕著想守護宗主。
一來二去,所有她接觸過的修士都可堪稱是她的好友!
天極宗自己人加上外宗十一門派,說不定人人見到的虞容歌都各不相同,卻同樣被她唬得心有熱血,恨不得為她出生入死。
對虞容歌的厚顏無恥,神藥峰的梁掌門一定很有話要說。
“此言差矣,好友與好友之間,也是有差異的。”虞容歌正色地說,“阿離你就是那種我格外離不開的摯友。”
蒼舒離被她這句話說得渾身舒坦,他趁熱打鐵,“既然如此,看在你離不開的摯友的麵子上,就不要理那兩個狐狸了,妖族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真的!”
“不行,你對我而言固然重要,可是狐狐卻身處被虐待的險境裏啊!”虞容歌歎氣道,“我這樣心軟的人,就是見不得旁人落難。”想了想,她又補充道,“而且他們兄妹倆又那麽可愛。”
不得不說,狐狸精作為古代小說扛把子之一,人家是真有兩下子,就職業素養便格外不同。
雖然兄妹倆看起來走的是蒼舒離的路線,但其實完全不一樣。
蒼舒離和雙胞胎同樣善於拿捏人性,察言觀色,以此達到自己的目標。可他有實力傍身,做這些事情不過是角色扮演,找樂子而已,隨時隨地都能抽身而去,甚至隨手就反過來把對方滅了。
可這個時期的雙胞胎是真的無依無靠的可憐狐,他們不是在玩樂,行差踏錯一步,就可能將自己推入更恐怖的深淵,連討好人都那般謹慎小心,步步為營。
蒼舒離是野獸裝可愛,虞容歌既要和他玩,又要時刻保持清醒,以免被野獸翻了天。
而如今的狐狸兄妹,是真的沒什麽威懾力的幼崽。哪怕虞容歌知道他們心中也有狠厲野性,卻有十成把握控製住他們。
不說別的,倆小東西得裝乖一陣子吧,等回天極宗了,頭頂有個元嬰期的龍大佬鎮著,別說是狐狸了,就算老虎也得臥著。
所以虞容歌是真的蠻喜歡這兩個漂亮小狐狸的,看他們絞盡腦汁的裝乖,比看蒼舒離裝模作樣有意思多了。
“哪裏可愛了!”蒼舒離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危機,他據理力爭,“那都是狐狸裝出來的!”
“裝得多好啊。”虞容歌的神情格外慈祥,“都是被生存逼迫的,多可憐。”
蒼舒離這回是真的被氣得仰倒,晚上又要出去吃飯的時候,他讓李承白去跟著,自己都不去了。
柳清安不解道,“你怎麽不跟著了?”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想看那兩個臭狐狸。”
蒼舒離甩下一句話,火速回屋。
眼不見心不煩,他要給沈澤打通訊告狀!
沈澤在門派忙了一天,他身體大好之後,也恢複了修煉,於是弟子們的日常訓練又艱難嚴苛了不少。
外十一宗的宗門既感激虞容歌的恩情,又尊重沈澤這個很有能力的實幹副宗主,所以當看到沈澤帶著內門弟子訓練,外宗的師父們幹脆把自己的徒弟也踢了過來。
要說苦修,誰苦得過劍修,外門弟子跟著他們一起訓練,簡直就是上火箭補習班。
於是,沈澤實際管轄的弟子一躍來到上百人。
過去外宗弟子們和沈澤沒什麽糾葛的時候,十分不解天極弟子為何那麽怕他——明明副宗主人帥少言寡語但其實格外溫和,哪裏嚇人了?
等到隨著師父來到副宗主的麵前,聽著師父說著‘這些孩子要打要罵悉聽尊便,麻煩副宗主多費心’,交到他的手裏之後,所有弟子都體會到了被副宗主籠罩的陰影。
不過一日,沈澤冷麵閻羅的稱號便傳遍天極宗上下。
沈澤如今既要管兩百多弟子,還要和李宜一起處理許多繁瑣的日常事務,又要每天不耽誤自己修煉,還要定時去和穆辭雪上課,忙得就差連軸轉了。
從寅時(淩晨三點)一直忙碌到酉時(下午五點),沈澤終於留下一炷香的餐前時間準備坐下來歇會兒,蒼舒離的通訊就到了。
他還以為出了什麽事,一接通,蒼舒離便狂呼亂炸地訴苦,沈澤愣是一句話沒插進去。
“那兩個狐狸精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既擅長看透人心,又格外會演戲,一看就是狼子野心的危險家夥,可是虞容歌她就像是看不出來一樣,她到底是認真的還是故意的啊!”
蒼舒離一口氣說了很久,才發現沈澤一直在沉默,他不滿道,“你倒是說點什麽啊。”
“你覺不覺得……”沈澤醞釀了一下,“這個描述,其實很像你自己?”
蒼舒離:“……”
沈澤:“她既然都能容下你,為何不能容下那對雙胞胎?”
靠,好有道理。
“等等!”蒼舒離忽然感覺哪裏不對,“按你這麽說的話,她既然能看穿我,又怎麽可能看不穿那兩個狐狸?所以她是故意氣我!”
“不一定非是故意的。她在他人麵前從不講你的不好。那麽也必定不會在你的麵前,認同你對那對雙胞胎的指責。”沉默了一下,沈澤婉轉地說,“當然,她年紀還小,借著機會對你惡作劇也很正常。”
“你的心太偏了!”蒼舒離無語道,“你們修仙者不是一貫看不上妖族嗎,她可是要將兩個妖族帶回天極宗,你真的對天極宗以後的名聲毫無擔憂?”
沈澤心道,兩個狐狸算什麽,他師祖還是條龍呢。
“天極宗可以開一個妖峰。”沈澤想了想,他說,“我們或許會因為是第一個接納妖族弟子而名垂青史的宗門。”
“也可能是臭名昭著!”
“沒有什麽區別。”
蒼舒離沒想到,沈澤明明有著十分古板的氣質,底線卻如此變通,什麽劍修都最傳統守規矩,話本子都是騙人的。
其實蒼舒離如此在意這對狐族兄妹,甚至心有不甘,並非是擔心這對兄妹動搖自己的地位,真要動殺心的,他動動手指就能將他們抹除。
他不開心,一是因為這兩個狐狸性情心眼都與他很相似,有一種白月光(他自己)還沒死,敬業替身就來了的不爽感。
二而是因為兄妹倆這般隻會討好媚上、跟著虞容歌吃喝玩樂的做派,是搶了他的活兒啊!
這種不用做實事、靠張臉和能說會道的嘴巴就能博得好感的好事,才是蒼舒離一開始給自己的定位,怎麽他就莫名其妙被虞容歌拉去打工了?
不行,他吃不了的軟飯,也不能讓別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