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爺爺去捉鬼
舅舅見爺爺微笑,忙問這是怎麽一回事兒。爺爺告訴說,龜殼還有一種俗稱叫“敗將”,這說明是以前跟他交過手的鬼類向他表示為“手下敗將”,並順便將潘爺爺欺負了一番。
爺爺感歎道:“它們並不了解我的心思,我並不想在親家麵前逞能。”
舅舅忙問道:“它們?它們是誰?”
爺爺歎了一口氣,沉默不語。從此以後,爺爺的眉頭越來越緊,像一把遺失了鑰匙的鎖一樣解不開。
不久之後,我參加高考了,成績還算不錯,被東北的一所重點大學錄取。當我把鮮紅的錄取通知書送到爺爺手裏時,爺爺的眉頭很難得地鬆開來。他緊緊握住我的胳膊,搖晃著道:“亮仔呀,這在先前時候應該是算中榜啦!”
他哪裏知道,現在的高考可比不得原來的金榜題名。並且近年擴招的幅度越來越大,考上大學根本就沒有什麽值得炫耀的了。看著爺爺那張欣喜非常的臉,我真想走過去湊到他的耳邊輕聲道:“爺爺,現在真不是您生活的時代啦!”
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後,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待在家裏。
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裏,舅舅結婚了。雖然潘爺爺滿臉的不如意,但是他沒有任何阻攔地讓女兒走進青瓦泥牆的老屋裏。
舅舅結婚,爺爺自然特別高興,也顯得特別精神。但是在我看來,爺爺瞬間又蒼老了許多。舅舅結婚之後,脾氣立刻變化了許多,跟爺爺說話不再用請求的語氣,而是轉換為一種命令的語氣,好像他才是這間老屋的主人。雖然我的心情比較難過,但是我能理解舅舅的心理。結婚的人跟沒有結婚的人就是不一樣,結了婚就要負擔很多以前沒有的責任。結婚之前,家裏的所有都需要爺爺來打點決定,舅舅隻能扮演一個兒子的角色。結婚之後,舅舅升格為丈夫,而在農村人的意識裏,丈夫就是家中的頂梁柱,就算丈夫頭上還有長輩,那也隻能算是一張吃飯的嘴,甚至算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拖累之一。
在這短短的兩個月裏,爺爺也改變了許多。除了鄰裏鄉親家裏走失了家禽來找爺爺掐算一下方位,爺爺不拒絕之外,其他請幫忙的一概人等再不答應。甚至某家生了一個孩子,孩子的爸爸或者奶奶記下了幾時幾刻來找爺爺判個八字,爺爺也隻是粗略地說幾句“這是一個好八字”或者“這是一個勞累命”之類的話。
舅舅結婚後沒有在家待很長時間,因為他答應了要在一定的時間裏做一棟樓房,他在潘爺爺麵前立了誓言的。舅舅走了之後,舅媽不習慣在畫眉村生活,於是收拾了一些東西回娘家住去了。舅舅一年半載難回來一次,她也一樣。
這樣,剛剛熱鬧過的老房子很快就變得冷冷清清,根本不像是剛剛住過新人的房子。
在大學開學前的日子裏,我隔三差五地去爺爺家一趟,陪他說說話。但是他沒有以前那樣喜歡在我麵前講故事了。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呢,夢見你奶奶在地坪裏晾被子,用棍子在被絮上打得啪啪的響。弄得空氣中滿是灰塵。我就喊了,老伴哪,你輕點拍囉,這灰塵要嗆死我嘞。你奶奶就在外麵回答我,老頭子呀,我不用力拍,被絮上的灰塵怎麽能幹淨呢?要不,你過來幫我忙?”爺爺跟我講他最近經常做的夢,“等我從夢中醒過來,我才記起,原來你奶奶已經過世啦。我就想呀,她為什麽說那樣的話呢?莫不是要我早點兒過去陪她吧。”
我打斷爺爺的話,假裝生氣道:“爺爺,你可不要這麽說,您辛苦了一輩子,該留點兒時間來享享福哦。”
爺爺眉頭一揚,道:“享福?我恐怕是沒有福可以享。我做了那麽多不該插手的事情,就算有點兒福氣,也要被反噬作用抵去了。”
我連忙說道:“爺爺,等我大學畢業了,我會讓您享清福的。隻要您多活幾年,讓我有時間有機會讓您享福。”
爺爺笑了。我想,很多爺孫之間都說過這樣的話吧,都是在說這話的時候挺感動,可後來能做到的實在太少。
爺爺摸了摸我的頭,平靜道:“亮仔,我在後年會有一個坎,這個坎比較難過。如果事情不好,我後年就會去世;如果運氣好點兒,我就能多活三四年,再多也沒有。”
我心情非常沉重,因為爺爺說的話向來靈驗得很。我擔心身體虛弱、心情又不怎麽好的他抵抗不住命中的坎。
爺爺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勉強扯出一絲笑:“你安心地去學習,不用擔心我。記得放假了來看看爺爺就好了。”說完,他從兜裏掏出一個紅色的折疊成三角形的布給我,鄭重地對我說:“去大學的路上,你把這個東西帶在身邊,這樣爺爺就能時時刻刻感覺到你,並且能保你去來的路上平平安安。”
我接過那個東西,點點頭。他明知自己三四年後會遇到命中的坎,且不知道能不能度過,卻還掛牽我這點兒小事。我心頭一熱,說道:“爺爺,你後年的坎怎麽辦?”
“這個你也不用太擔心。”爺爺道,但是他的語氣不是十分肯定。說完,他朝遠處望去,不知道他要看什麽。
“難道你有解救的辦法了?”我不安地問道。
爺爺淡然一笑,說:“你還記得你思姐跟一條黃鼠狼精的事情嗎?”
爺爺的一句話,勾起了我許久以前的一段回憶。雖然我不知道那麽久遠的事情跟爺爺命中的坎有什麽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