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脫我衣服。”

小鬆聲音有些惱火, 但她沒有拒絕成州平。

她和成州平很像,也是那種人,不會拒絕, 不會接受。

成州平聲線一如既往冷漠而傲氣:“裝什麽,你不就喜歡這樣麽。”

小鬆的目光落在自己右手的手腕上, 沒了手表遮擋,那裏有一道非常明顯的疤痕。

它可能已經淡化了許多, 但在她潔白的手臂上,依舊清晰。

或許是那道疤痕給了她一些勇氣,她聲音驟然冷卻,質問成州平, “我裝什麽了?”

成州平的一部分, 正在她身體裏。

沒有快樂可言,隻有更為真實的疼痛。

小鬆知道怎麽傷人。她本意不願意這樣, 可想要不被傷害,有時候就得主動拿起武器。

她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無情地說:“你自己心理有問題, 不要拿別人發泄。”

她就這麽淡淡一句,甚至連怒氣也不願意給對方,換做是誰, 都會抓狂。

但成州平是個冷漠的人, 除了他的工作, 其餘的人或事, 影響不到他半分。

他係上褲扣,從口袋裏掏出皺巴巴的煙盒, 他把煙從煙盒裏抽出來, 又突然塞了回去。

忽然間, 他仗著天生力量的優勢,把小鬆翻過來,不顧她的反抗,扯開她的衣服。

本應該幹淨、無暇的身體上,藏著深深淺淺的疤,新新舊舊。

胳膊上,腹部,大腿上。

她被撕開,不論她情不情願,都已經被完整地暴露在了這個男人麵前。

盡管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她沒有羞怒,也談不上傷心,而是揚起頭,冷冰冰地看著他:“你說,我喜歡什麽?”

她的聲音並不高,可卻帶著嚴厲的追問。

成州平的餘光裏,出現那一碗剩米飯,還有已經微微發白的蛋液。

這一幕,多多少少滑稽狼狽了些。

小鬆又說了一遍,“你說,我喜歡什麽啊?”

他熟練地點上一支煙,用和她一樣冰冷而傲慢的目光看著她:“你不就喜歡別人虐待你麽,要不然你明知道我是幹什麽的,還上趕著找我?”

自己的傷害,和別人的傷害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成州平不需要像她一樣,用刀子割她自己,他隻需要說這麽一句話,就能讓她感受到那種戰栗的快感。

小鬆問:“你看清楚了麽?你要是看清楚了,我穿衣服了。”

成州平聽到打火機的聲音,她無法窺探成州平的行為算不算是在逃避,她唯一所能控製的,隻有讓自己不要逃避。

在成州平灰色的目光裏,她堂堂正正穿上睡衣。

“你走吧,成州平。”小鬆無力地說。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在心中做出了決定,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她不會再見他了。

成州平嘴裏叼著煙,他的手捧上她臉頰,小鬆沒有躲,也沒有迎合。

她低下頭,突然冷笑了一聲,然後抬頭看他:“我一直覺得,人和人的關係,隻要雙方都願意努力,是可以有很好的結果的。但現在弄成這樣,都是你的原因。”

她這句話是故意說的。

她知道這話有多傷人,所以故意說給他聽。

成州平收回手,彈彈煙灰,“照顧好自己。”

他直接走向門口的方向,拉開把手,離開這個壓抑的空間。

小鬆聽到那聲關門聲,才想到去喝口水讓自己寧靜下來。

她的生活一直都算健康,但就是沒有喝熱水的習慣。

她從冰箱冷藏室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一口喝下半瓶。

這半瓶涼水讓她的心靜下來,她赤腳走到陽台,透過窗簾的白紗,看到一個落單的影子。

成州平手裏夾著煙,往大門的方向走。窗簾遮擋的緣故,他身形有些模糊。

雖然模糊,但依然冷漠堅硬,好像他永遠正確。

小鬆直接把遮光簾也拉上了,屋裏一片黑,她打開燈,回到廚房的位置繼續做飯。

她冷靜地把雞蛋倒進米飯裏用筷子攪動,然後打開燃氣灶的火,把油倒進去。油被燒熱,發出滋滋的聲音,油星子濺到她臉上,她才回神,把和著蛋液的米飯到進鍋裏。

她伸手摸了摸被油星濺到的皮膚。

她清楚記得,第一次自殘,是李長青和龔琴離婚的時候。

當時她上初二,是傳聞中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好、開朗、懂事,對於父母離婚她的態度很成熟。

李長青從家裏搬出去那天晚上,她拿裁紙的小刀在自己手腕劃了一個口子,她那樣做,隻是好奇而已,而不是想毀掉自己,所以她劃的很輕。

後來發現隻是劃一刀,隻要不在關鍵部位,她就不會有危險。

她開始迷戀上疼痛帶來的快感,上大學後,這種行為並沒有減輕,因為住集體宿舍,她可以動手的機會很少,所以每一次動手,相對應的力度會更重。

要不是這次碰到了成州平,她會依然持續這個習慣。

那個男人,可不比裁紙刀疼多了。

隻不過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因為她有虐待自己身體的習慣,所以在其他方麵,她會盡可能彌補自己。

小鬆把蛋炒飯小心地轉移到盤子裏,吃飽後她去洗了個澡,又躺回了臥室。

她的床單上全是那個男人的味道,他的形象過於模糊,氣味又過於清晰。

小鬆知道自己不可以這樣下去,她不能讓那個人影響到自己的正常生活,於是下午的時候,她打電話給龔琴,母女兩聊了一下午電話。

晚上同學們約好明天去翠湖公園,她也答應一起去了。

成州平坐大巴回到昆明,打車去了劉文昌他們待著的賓館。

到了賓館,高遠飛在教老周用電腦打牌,成州平問:“劉隊呢?”

“下去買煙了。”高遠飛說,“你沒事吧?”

他指上次成州平被武紅的人圍攻的事。

成州平說:“肌肉注射,他們的貨純度低,沒大問題。”

純度低,但是注射量不小,成州平不想丟了工作,他隻能選擇性地隱瞞這點。

高遠飛說:“你別硬撐啊,有事趕緊說,大家都想辦法幫你的。”

老周也說:“我們不在你跟前,高副隊他們就是你的組織,有事盡管麻煩他們。”

成州平搖搖頭,“我沒事。”

屋裏能坐人的椅子上都堆滿了衣服,成州平坐在老周床邊,他看著辦公桌前老周笨拙地點擊鼠標,走過去說:“不是你這麽玩的。”

老周說:“你想玩就說。”

“哈,我想玩?”成州平諷刺道,“我可不想被網警抓到。”

高遠飛說:“我們就小賭怡情一下。”

這陣輕鬆愉悅的氣氛,在劉文昌刷房卡進來時戛然而止。

“劉隊。”成州平叫了他一聲。

“人沒事就好。”劉文昌說,“抽煙麽?”

成州平說:“不了。我來想跟你們商量一下,我想明天回閆立軍那兒。”

劉文昌單邊眉毛抬起,“說說為啥。”

成州平看著他說:“楊源進一直沒給我交易信息,我怕他留了一手,還得閆立軍親自去催。”

高遠飛問:“他會嗎?”

成州平肯定地說:“閆立軍非常看重這次交易,我也是通過這次事情,認識到閆立軍現在是單打獨鬥,身邊人都各懷鬼胎,所以他肯定會的。”

劉文昌拍了拍他肩膀,“好小子,工作態度很好。”

時候不早了,老周點了外賣,一個毛血旺,一個水煮肉片,一個涼拌黃瓜,一個皮蛋豆腐。大老爺們愛吃主食,四個男人點了七碗米飯。

吃飯的時候,老周想到李長青,他夾了一塊皮蛋放碗裏,感慨說:“李副隊就愛吃這。我第一回吃這口,還是跟他一起的。”

劉文昌邊嚼邊說:“他女兒咋樣了?聽說學醫了,也是高危職業啊。”

老周說:“人那姑娘有想法,逢年過節還給我打電話問候,去年過年,打電話把咱們幾個都問到了,真的很不錯。”

劉文昌說:“以後還是少來往,別給人家惹事了。我也是李長青葬禮上,從段局那兒知道李長青家背景的,咱雖然窮,但腰杆子不能彎,別讓人家裏覺得咱們是為了套近乎,故意和李長青閨女來往的。”

老周說:“這李長青,真就是個奇葩。”

大老爺們八卦起來也是停不下來,他們說了很多李猶鬆家裏的事,成州平或許聽進去了,或許沒有。

他們的話在他耳邊進進出出。

他吃完飯,買了明天回大理的車票,深夜的時候離開賓館。走之前,劉文昌拉住他,目光如炬:“那玩意兒,打死也不能碰第二次,聽見了嗎?”

成州平點頭:“嗯。”

他回家收拾了幾件衣服,丟進旅行包裏。洗完澡躺在**,他刪掉了手機裏和小鬆的最後一次通話。

第二天一早他坐火車回大理。

到閆立軍家裏的時候,閆立軍正在喂狗。那幾條藏獒還是一見到成州平就叫不停,閆立軍丟給他們一盤子棒骨,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

成州平說:“閆哥,黃河的事,是我沒看好。”

閆立軍說:“早點擺脫也好,這孩子腦子不行,容易拖後腿。貨呢?”

成州平說:“我放我家裏了。”

閆立軍麵容一怔,“安全嗎?”

成州平說:“貨肯定安全,隻是楊源進一直不告訴我交易信息,我有點兒慌。”

“這個吃裏扒外的。”閆立軍麵色陰狠,“媽了逼的,防著我。”

“閆哥。”成州平欲言又止。

閆立軍發現他有難言之隱,說:“你有話直說。劉鋒,是不是楊源進為難你了?”

成州平低聲說:“是小五姐。”

他把武紅給他注射毒品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閆立軍。閆立軍端著茶缸,他喝了口茶,緩緩說:“雖然原則上,咱們賣這個的不碰這個,但你有需要,盡管跟我張口,我閆立軍不委屈自己兄弟。”

“閆哥。”成州平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他肩膀都在顫抖,“我不想碰這個。”

閆立軍皺起眉頭:“這不是你說不碰就不碰的,你幹這個的,不知道多難受?”

“我爸媽就是吸這個沒了的,我發誓我這輩子都不碰這個。”

成州平的眼睛發紅,閆立軍走過來,拍了拍他胳膊,“劉鋒,你說閆哥能信你嗎?”

成州平不明其意。

閆立軍說:“跟我上書房來。”

成州平跟在他的身後,上了二樓。

閆立軍端著杯子走到書架前,打開保險箱,從裏麵拿出一支仿92/式/手/槍,放在書桌上。

“你拿著自己去報仇。弄死小五那婊子,以後她手上的渠道都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