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莉給他們引見:“蔣含光, 我大學同學,你們可能不認識他,但他家公司你們可能都知道。蔣含光, 這是我媽,這我小表妹李猶鬆, 我們家小公主,你可要多幫忙照顧一下啊。”
蔣含光調侃說:“你小表妹可不是小公主啊, 是我們家老爺子的救命恩人。”
李永青白莉母女倆好奇地看向小鬆。
小鬆說:“沒有人家說的這麽誇張啦,我之前在麗江旅遊,碰到了一個急性肺水腫的老人,小小幫助了人家一下。”
李永青說:“小鬆, 你不要謙虛, 這是你自己結的善緣,你看, 福報不就來了嗎?”
白莉給蔣含光指座,“小鬆是我們家好幾代人唯一一個學醫的,現在是家裏的大寶貝, 你看我媽,我一進來還沒跟我說話,光忙著誇小鬆了。”
李永青說:“就你話多, 大家先坐。”
期間, 菜陸陸續續上來, 李永青和蔣含光你一句我一句。
李永青突然拿出手機, 說:“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正好小蔣, 小鬆都在, 咱們就今天晚上把王院長叫出來一起吃頓飯。”
小鬆聽到自己名字,看向李永青。
王院長是小鬆學院院長,也是他們學校附屬醫院的一把手。王院長以前公派留學的時候,接受過小鬆爺爺奶奶的幫助,之前小鬆爺爺做手術,是王院長親自操刀。
早在小鬆上大學的時候,李永青就帶她見過一麵。
但她隻是一個本科新生,王院長是博導,兩人八竿子打不著一瞥,小鬆偶爾在學院見到對方,隻是和其他同學一樣打聲招呼,從來沒私下聯係過。
李永青說:“你下學期不是要正式去附院輪轉實習了?下下學期就是保研選擇方向的時候,咱們家沒有學醫的,不能幫你規劃專業路線,還是得聽人家的建議。小蔣呢他家和你們院有合作項目,大家提前見個麵,聯絡一下感情,以後做事方便。”
小鬆沒有說不的權利,這對她來說,幾乎是完美的安排。
但她還是小小抗議了一下,“讓人家給我建議就行了,不要給我搞特殊。”
李永青解釋:“這個不叫給你搞特殊,而是既然你有這個資源,就把它利用起來,可以少走很多彎路。”
小鬆也沒異議,李永青的提議正和蔣含光心意,他們就說定了晚上再一起吃一頓。
李永青看了眼幾個人的穿著,“你們幾個孩子,要不要收拾一下自己?人王院長怎麽說也是長輩,莉莉,你安排一下。”
“我媽就是愛組局但從不管細節。”白莉說:“這樣,晚上的飯就安排在我和蔣含光住的酒店了,你們跟我們回酒店,下午咱們一起去遊泳,晚上小鬆直接從我那挑一身衣服,省得你倆跑來跑去。”
李永青問小鬆:“你覺得呢?”
小鬆說:“我沒意見啊。”
就這樣,這頓飯吃完,一夥人分成兩輛車,去了白莉和蔣含光住的酒店。
下午去遊泳,小鬆因為不會遊泳,就坐在泳池旁邊的休閑區喝果汁。她一下一下捏著吸管,果汁在吸管裏上來下去。
蔣含光披著毛巾走過來,“怎麽不去遊泳?”
小鬆搖頭:“我不會。”
以前龔琴也提出讓她去報個遊泳班,但她拒絕了。隻要穿上泳裝,就會暴露她身上那些自殘的痕跡。
蔣含光在她對麵坐下,朝服務員招了下手,“一杯果汁,和她一樣的。”
他稍稍後躺,毛巾敞開,露出漂亮的腹肌。
“咱們也真是有緣啊。”
蔣含光因為把手機放儲物櫃了,沒事幹,就開始找話說。
有緣嗎?小鬆心想,緣分是小概率事件,隻要實驗次數夠多,總會發生。
她喝了口果汁,說:“我記得,你當時跟我說你是藥代,原來是醫藥世家三代傳人。”
“這個理解好。”
小鬆笑道:“那你還騙我說你是藥代。”
蔣含光爽朗笑道:“那做的也是藥代工作嘛。”
蔣含光風趣幽默,又很有分寸,會照顧她的情緒,小鬆和他的聊天很輕鬆。
過了一陣白莉和李永青也從泳池出來,一夥人一起聊了會兒天,就回房間了。
晚上白莉借小鬆一條白色短裙,小鬆如果穿它,那她腿上的疤痕就要暴露,她知道李永青肯定要小題大做,所以問白莉:“這條好像有點暴露,我還是穿襯衣和長褲吧,這樣端正一點。”
白莉本科就去國外交流了,之後一直待在國外,思想開放,她對小鬆說:“小鬆,沒看出來你還挺傳統啊。”
晚上的飯局,有王院長參與,話題就專業了很多。
王院長說著一口濃重南方口音的普通話,但專業度、親和力、表達力都是一流。
他和蔣含光熟絡完了,對小鬆說:“大四這年對五年製醫學生來說 ,是最關鍵的一年,它決定了你在這個行業的去留,和你未來發展的方向。我要是以院長的身份,肯定推薦你先各科輪轉完了,再慎重考慮要選則的研究生方向和導師。”
王院長喝口水,話音一轉,“但是,作為長輩,我給你的建議,肯定是找可以給你博士名額的導師,這樣可以節省很多時間。如果你以後要走臨床,我肯定先推薦孫教授,他是我徒弟,你之後直接可以直接來我這裏讀博,如果想走科研,我可以幫你和江院士溝通一下。”
在關於她未來的選擇中,她的意見,其實是最不重要的。
小鬆笑了笑:“這也太難選擇了。”
王院長說:“其實我聽姚老師提過一嘴,你膽大心細,很適合走臨床,但是女孩子畢竟還要結婚照顧家庭,臨床壓力太大了,我還是建議你走科研這條路,容易出成績,也沒那麽多紛爭。”
小鬆說:“我記住了,謝謝您的建議,它們對我現在真的很有幫助。”
蔣含光突然插嘴,“怎麽,誰說女孩子一定要結婚照顧家庭?救命恩人,我就建議你選臨床。”
小鬆抿了抿唇,“你還是叫我小鬆吧。”
雖然她看起來有點像是懟了蔣含光,但是,蔣含光說出了她沒有說出口的話。也許他隻是隨口一說,但對她的鼓勵是很大的。
王院長說:“這事也不急,你還有一學期的時間慢慢想,咱們寒假再一起商量一下。不過小鬆啊,除了學習上的事,生活中有什麽困難需要我協助的,都可以跟我提。一些你看來很難解決的事,對我們來說,其實很簡單的。”
小鬆舉起裝著果汁的杯子,敬了王院長一杯。王院長又問李永青:“家裏老人身體還好麽?最近是不是又該做體檢了?”
小鬆夾菜的時候,發現對麵坐著的蔣含光朝她抬起紅酒杯,隔空碰了一下。
她指了指自己的杯子,空的。
這頓飯結束後,小鬆開始了自己大四的生活。
大四的時間注定都在醫院度過,他們學院附院集合了全國各地、各種病的病患,每天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
她開學第一個半月在外科實習,第二個月在兒科。
醫生都說兒科醫生是最難當的,孩子不會描述自己的症狀,隻會哇哇哭,醫生不但要會治病,還要會哄孩子,而除了這兩項必備技能,還得有一些狠心,太心軟、有同理心的人,當不了兒科醫生。
在兒科實習的一個月,小鬆見了許多不幸運的小天使和痛徹心扉的家長,兒科實習之後,她自認為心髒比以前更加強大了。
她早上查兒童病房,中午本來打算點外賣了,在點開外賣軟件的時候,收到了蔣含光的微信。
實習很累,她一到周末就想躺宿舍哪兒都不去,但蔣含光應是拉著她給自己當導遊,玩遍了這座城市的各大景點。
蔣含光今天下午要去他們醫院科研樓調研,中午正好和她一起吃飯。
他開車過來,帶小鬆去了一家新發現的廣東私家菜館。蔣含光奶奶是廣東人,他對廣東菜也情有獨鍾。
“你下個月去哪個科室?”
“內分泌。”
“喲,那可是重點啊。”
“吃飯的時候不談這個了吧...”
蔣含光突然說:“腫瘤科怎麽樣,考慮嗎?”
小鬆知道他們公司是做抗癌藥物的,她搖搖頭,“不要,不想給你打工。”
蔣含光說:“就你這脾氣,要真給我打工我得把你供起來。”
小鬆說:“我脾氣多好啊。”
魚肚湯上來,蔣含光先給她撈了一碗,“當我是你們學校的毛頭小子糊弄呢?”
小鬆把他遞來地湯碗推開,“既然你說我脾氣不好,那我拒絕喝你盛的湯。”
蔣含光輕笑:“倔脾氣。”
蔣含光人好看,尤其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
吃完午飯,他開車送小鬆去醫院,但到了離醫院還有一公裏的路況,小鬆說:“你把我放在地鐵口,咱們分開走,要不然被同學看到了會誤會。”
蔣含光聳肩:“So What?”
小鬆說:“你又不用和學校學生打交道,不知道人言可畏。”
蔣含光嘖嘖兩聲:“你還真是心思慎重,通曉人情世故啊。那你下車吧,下午我如果沒飯局的話,咱們去找個蒼蠅館子吃點接地氣的。”
小鬆說:“下午的事下午再說。”
她下了車,先去地鐵口的連鎖咖啡店買了杯咖啡,邊走邊喝,初秋是這個城市最愜意的時候,不再燥熱,葉子漸漸變黃,天色蔚藍,隻是路上的人依舊很匆忙。
她特意放慢腳步,享受這一點閑暇。
到了醫院門口,手機響了。她從口袋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眼神困惑。
她接通電話:“喂,周叔?”
電話那頭,老周很說,“小鬆啊,你還記得周叔呢,打擾你了嗎?”
小鬆說:“我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您是有什麽事找我嗎?是不是我爸的...”
“啊是這樣,小鬆。”老周的聲音始終帶著討好又心酸的笑意,“前幾天我老婆出去吃飯時候碰到你媽,聊了兩句,我了解到你現在在醫院實習。我有個病人,懷疑是癌症,你們醫院這方麵肯定是全國一流的,能不能請你幫我掛個專家號?”
知道小鬆學醫,家裏親戚沒少讓她幫忙掛號的。但她隻是一個學生,就算醫院真的有按關係掛號的現象,也輪不到她。
她一般都會拒絕,如果碰到非常緊急的,也會自己搶號。
老周也知道這個要求過於無理,他補充說:“這個病人比較重要,我真的也是走投無路,才來麻煩你,你不要勉強,不行的話我就多找幾個人幫忙掛號。”
小鬆不能無原則的幫忙,但她還是慣常問了一句:“周叔,我能先問一下,病人是你什麽人麽?”
老周那裏沉頓了一下,問道:“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有個同事叫成州平。”
小鬆陷入沉默,老周以為是她忘記這個人了。
他提醒說:“他是你爸以前帶的人,我記得有一回你來找你爸,是成州平送你回去的,不知道你還記得他嗎?就那個混小子,老愛笑的那個。”
不,他已經不愛笑了。
小鬆在心裏默默反駁。
醫院門口蹲著幾個等待病人的家屬,保安驅趕著他們,不讓他們待在醫院門口。穿白大褂的醫生低頭走過,三三兩兩。
馬路上,車流不息。
人來人往。
在一片嘈雜聲中,小鬆甚至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周叔,成州平,他出事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