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中原中也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臥室?”
我也很驚訝。
原本以為這裏麵會是白光橫流的場景,是一個充滿詭譎的地方,但打開門,看到的竟然是一間普通的臥室。
粉藍色的輕紗窗簾,擺放在窗邊的是一排仙人掌。牆壁上掛著鬆果、雪花造型的裝飾品,看上去很溫馨。
桌上有一盞木質的八音盒和一個俄羅斯套娃。
地上是有著兔子吃胡蘿卜圖案的圓形地毯, **也擺放著兔子的等身抱枕。
很明顯是一間屬於女生的臥室。
“等一下, 可能會有東西出來。”中原中也攔住我,走在了前麵, “我先看看。”
他很小心地踩在了那塊圓形地毯上,注意著四周。兩腳踏上地毯後,確定沒有暗箭從牆壁上冒出來,才朝我抬了抬下巴。
“過來吧。”
他沒有放鬆警惕, 直到他的視線落在了桌上的俄羅斯套娃上。
我注意到他的表情柔和了下來。
那是一個很普通但並不常見的俄羅斯套娃。款式是十幾年前流行的,現在早就被淘汰了。
“中也,你發現什麽了嗎?”
中原中也遲疑了一下,說:“沒什麽。”說完又補了一句,“小心點, 這裏一定還有機關。”
“嗯。”我點了點頭。
“我們現在要找出去的通道。”中原中也邊說邊四處翻看, “這裏隻有剛進來的一扇門, 出口應該會藏在哪個隱蔽的角落。”
我抱起了**的兔子抱枕,按了按兔子的肚子, 兔子的肚子裏立刻發出了“咕嚕”一聲輕響。
兔子的嘴裏也吐出了兩塊紫皮糖。
這其實是一個糖果儲蓄抱枕。
中原中也嘴角一抽:“這是什麽惡趣味?”
我剝開一塊紫皮糖, 剛要往嘴裏送, 被中原中也攔住了:“萬一有毒呢?不要跟太宰那家夥一樣,什麽都吃。”
我想了想,說:“沒有關係,陀思自己也想複活,他不會殺死我。”
“那個俄羅斯人心理陰暗,不能相信。”中原中也從我手裏拿走了那兩塊紫皮糖,“出去之後,你要吃多少糖,我都買給你。”
語氣像是在哄孩子。
我突然想起以前在電視上看過的,他操控重力橫掃千軍那不可一世的樣子,再看看他現在這副企圖用糖果安慰別人的好家長的樣子,覺得他真的挺有意思。
我眨了眨眼睛,調侃他:“中也將來一定是個好爸爸。”
中原中也目光一滯,臉瞬間就紅了。
他張了張嘴,磕磕巴巴道:“你亂說什麽啊,我連女朋友都還沒有,還……還好爸爸。”
“總會有的,你這麽優秀,不會缺女孩子的喜歡。”
“不要再開我玩笑了!”中原中也大概是太害羞了,他一害羞,竟然使用了異能,以至於他身邊的物品都浮了起來。
空氣中的香味也越來越濃。
“沒跟你開玩笑,我說的是實話。”我開始例數他的優點,“中也長得帥,性格好,有房有車又有錢,幾乎沒有缺點。”
雖然他叫我別開他玩笑了,但我這麽說的時候,他的表情還是有點開心的,臉上先是害羞,然後是無奈,最後幹脆都軟成了笑意。
他偏過了頭,視線又落在了那個俄羅斯套娃上。
我看出來他被那個套娃吸引了,但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對它產生興趣。
“中也,你喜歡什麽樣類型的女孩子?”我一邊翻著地毯尋找關於出口的線索,一邊扯話題,“是午夜那樣的,還是山嶺女俠那樣的?”
這兩位是相當成熟的禦姐型女英雄,在宅男之中相當受歡迎。
中原中也眉毛跳了一下,他伸手握拳在我的頭上輕輕敲了敲:“不要再問這些蠢問題了。”
“這個問題哪裏蠢了?”
“就是很蠢。”
“好吧——”我故意拖長了尾音,本該因為任務而緊張的時間裏,我卻感受到了久違的輕鬆愜意。
……大概因為這裏是我的臥室吧。
沒錯,這裏是我在俄羅斯上學時的臥室,陀思還原了幾乎所有的陳設。
就是在這間臥室裏,他給我講了那個名叫《白夜》的故事。
“可惡,這裏竟然什麽出口都沒有。”
中原中也認真地將室內都翻檢了一遍,連地上的地板都敲敲打打過了,但是就是沒有找到任何機關和線索。
我走到牆壁前,伸出手說:“既然找不到出口,那我們就創造出一個出口。”
牆壁在我的手掌下分解出一個圓形的洞,前方是一個黑色的通道,我剛要踏出去,被中原中也從背後拉了回去。
“等一下。”他的警戒心很強,他腳尖一勾,勾住了一張椅子,輕輕一踢,將椅子踢進了黑色通道裏。
原本漆黑的通道裏出現飛出了無數道發光的金線,那線條像是具有生命似的,竟然能緩緩流動著。
木質的椅子在流動的金線中迅速扭曲,形狀詭異地像是西班牙畫家達利名作《記憶的永恒》裏的那些壞掉的時鍾。
然後又被毫不客氣地扔了回來。
“最先想到的果然是破壞啊。”陀思的聲音從桌子上傳來,準確的說,是那個八音盒。
我拿起八音盒,發現盒子的末端發條上連著一根很細的絲線。
先前在檢查八音盒時,並沒有發現這根絲線,我猜測原本絲線的另一端是係在牆上的,牆體受到震動,絲線斷開顯露出來,啟動了八音盒。
“這裏麵是超次元通道,所有的物質在這裏麵都會扭曲。”陀思的聲音篤定平靜又冷淡,帶著絕對的理性,“如果不想粉身碎骨,還請你們找到正確的出口。”
“清溪,你看——”
我再抬頭看向牆壁時,原本被分解出洞口的牆體竟然逐漸愈合了,最後恢複成了完好如初的樣子。
我將天花板和地板也都試了一遍,發現這外麵也全是發光的金線——也就是能扭曲所有物質的超次元通道。
“說到陰險狡詐,還真沒人能跟陀思相提並論。”我放下手裏的八音盒,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
這一關,看來無法用武力突破了。
“中也,你上一關,是什麽內容?告訴我。”
陀思雖然是個神神叨叨的人,但同時也是一個很講究秩序的人,比如門上的門牌和門後的東西並不是毫無聯係瞎標的。
“內容倒是其次,關鍵是……”中原中也輕聲歎了口氣,很艱難地說道,“我沒有成功。”
讓一個男人坦誠自己的失敗並不容易。
“我回過神來,就看到了你舉槍的場景。”中原中也壓了壓自己帽簷,聲音也一並壓低了,“以後不要做那種事了。”
“嗯……我那一關是賭徒。”
我並沒有看到賭場,卻經曆了一場真正的賭約。
賭徒的極端心態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個是傾其所有,二是毫不猶豫。滿足兩者未必會成功,我隻是在一開始就押對了。
“這一關的門牌叫白夜。”
場景設置是少年陀思給我講述《白夜》這個故事的地方——我的臥室。
“或許我們能從這個故事裏找點線索。”我打了個噴嚏,隨即捂住了口鼻掩飾尷尬,“抱歉,這裏的香味越來越濃了。”
“《白夜》,是東野圭吾的小說嗎?”中原中也問道,“我怎麽感覺少了一個字。”
“那是《白夜行》,可好看了,都拍成電影了。”我輕咳了一聲,“其實《白夜》是陀思年輕時給我講的一個睡前故事,應該是他自己寫的吧。”
“哦。”中原中也點了點頭,隨即又像抓住了什麽不得了的信息,“睡前?故事?”
“中也,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我摸了摸地上的地毯,手指頓在了圖案裏的胡蘿卜上,“……這裏是我的房間,在俄羅斯時的房間。”
中原中也沒有驚訝,仿佛在他的預料之中。
“你猜到了嗎?”我問。
“嗯。”
“是怎麽猜到的?”我又問。
“你剛來就知道這個玩偶裏有紫皮糖,而紫皮糖是俄羅斯的特產,你以前曾給我送過,在花丸婆婆那裏。”中原中也又指了指桌上的俄羅斯套娃,“還有那個。”
“那個是我以前在集市上買的,後來弄丟了,不過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你是因為它是俄羅斯的東西,所以才懷疑這裏是我在俄羅斯的房間嗎?”
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解釋什麽,最終又沒說。
“僅憑這些就知道是我的房間,中也的推理能力果然很強。”我舒了一口氣,“其實我也早就明白你知道了。”
他用目光問詢我原因。
“因為你對這裏很友善。你看,破壞這裏的是我,而你至始至終,除了椅子,沒有破壞過任何東西。而這裏又隻有椅子是陀思的,其餘的東西都是我的。你一定是認出了他的品味,才果斷地扔出去的吧。”
椅子是陀思給我講睡前故事時,搬過來坐著的。
“中也的推理能力果然很強……”
我的眼皮越來越重,逐漸睜不開了,我強忍住打哈欠的衝動,繼續講道,“《白夜》講的是兩個年輕人的故事。”
有一天,一個善良的少年遇到了一個哭泣的少女,他送她回家,並耐心地傾聽了她的遭遇。
故事的開頭,總是極具溫柔。
少女曾經有過一段愛情,那是她從牢籠般生活裏看到的光明,但她私定終身的戀人卻沒有如約來接她。
她的世界潰不成軍。
少年安慰她,陪伴她,他們同樣孤獨,同樣在命運裏苦苦渴求,卻又都對未來的人生充滿了期待。
他們在四個白夜裏產生了深深的依戀,月下賞月時,少女原先的戀人卻飄然而至。
故事的結局,因為愛與承諾,少女和原先的戀人和好如初,如約結婚。
而少年則獨自上路,仿佛在這個故事裏,在別人的愛情裏,從未有過他的存在。
“中也,”在失去意識前,我終於問出了藏在心底的問題,“你,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