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俊傑回家之後,何鴻飛並沒有立即回家,而是一直拖到了臘月二十五,迫不得已了,才不得不動身回家。
主要是大伯一天兩三個電話催促,他不勝其煩。
臘月二十五早上,何鴻飛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就拖著一口小箱子、挎上一個單肩包,向寢室外走去。
走到門口,他伸手按在開關上,回過頭,往空無一人的寢室打量。
人們總是說,最後離寢的,將承受全部的孤獨和悲傷。
他想,是這樣的。
這個寢室在他來之前,沒有人,是孤獨的。
在他來了之後,才慢慢有室友來了。這個學期,他們在寢室裏打鬧、歡笑、吃外賣、打遊戲、看電影,研究迷彩服的穿法、參加活動布置寢室。
這間仙俠風寢室啊,似乎到處都有他們的身影。
明明才一個學期,但他們似乎一起做了很多事情。
而每個室友都不一樣,蘇雲、霍霖欣、韋俊傑,但他知道的是,每個室友都是極好的,是值得相交的朋友。
這個寢室在他走了之後,沒有人,也將是孤獨的。
“唉!”
何鴻飛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家人、女人、兄弟,都是暫時的,人生的孤獨才是常態。
“啪!”
他關上燈。
“哢、砰!”
他開門出去,將寢室裏的黑暗關在門內。
出學校,坐地鐵,到江北機場,早有人給他買了頭等艙的機票,拿身份證就可以直接取,辦托運、過安檢,在候機室等兩個小時,上飛機。
找一部電影,《薩利機長》,慢慢看完,再盯著窗外的雲發一會呆,很快就傳來了飛機將要在新鄭機場降落的語音播報。
又下飛機,領到行李,拖著走出機場,就有一個五十來歲的大叔在不遠處舉著“何鴻飛”的牌子等他。
大叔也是熟人,就是何鴻飛大伯的司機,他走過去,跟大叔簡單地打了聲招呼,就把行李遞給了過去。
大叔拎著行李,帶著他往外走去。
就在機場外麵,有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在那裏等著。
看著那輛漆黑的邁巴赫,何鴻飛的嘴角動了一下,似乎是在笑。
他出聲問大叔:“何東來呢?”
何東來就是他大伯。
“何總還在公司。”大叔恭敬回道,“年關事情太多,何總實在脫不開身。”
“嗯!”
何鴻飛點了一下頭,沒有再多說什麽,自己拉開後排車門,坐了上去。
他喜歡邁巴赫,倒不是說這輛車的性能有多好、價格有多貴、逼格有多高,僅僅是因為,初中的時候看龍族,看到楚子航總是開著一輛邁巴赫,覺得很帥。
他很喜歡楚子航,於是也買了一輛邁巴赫。
難得大伯也還記得他這一點小愛好,特意讓司機開這輛車來接他。
何鴻飛坐在座位上,靠著背墊,開始閉目養神。
司機放好了行李,跟著上車,發動引擎。
車子慢慢動起來,往高速駛去,司機忽然輕聲說道:“來的時候,何總讓我問你,你是先回家,還是先去看看她。
“他說,你該去看看她了,她已經好了,也想看你。”
她……
司機沒有說是誰,可何鴻飛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
他第一時間沒有回答,依舊閉著眼睛,眼睛閉了好一會,終於閉不住,睜開來,眼球有了血絲。
他的臉色變得極度複雜,眼帶血絲,扭頭往窗外望去,漆黑的車窗,印得天地也是一片漆黑。
車裏沉默了好久好久……
“先回去。”他說。
“嗯!”司機答應了一聲。
司機也沒有說多話,隻是悄無聲息的歎了一聲。
“她”,不是別人,正是何鴻飛的媽媽。現在,正被關在精神病院裏。
為什麽會被關進精神病院?
因為在何鴻飛五歲那年,他媽媽拿著菜刀砍死了他爸爸。
聽說是躁鬱症,很嚴重的躁鬱症,何鴻飛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那一天,他們因為一件小事吵了架。可能是因為他爸爸又出軌了,可能是因為他媽媽的裙子拉鏈拉不上去,然後吵了幾句,然後越吵越凶,然後……
“哼!”
何鴻飛渾身發抖,暴躁的甩頭,想將那恐怖的畫麵甩出腦海。
那一天,他就在現場,他看到血液從爸爸的脖子裏滋出來、滋了一身,看著爸爸滋著血、滿屋子掙紮,看到了滿世界的血,看到……
媽媽拿著菜刀,看向了他。
王家衛的電影《東邪西毒》裏麵,黃藥師說,“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憶太好。”
霍霖欣是因為如此,何鴻飛也是因為如此。
很多人都不記得自己五歲時是怎樣的,何鴻飛還記得。
於是那天的事情成為了他永恒的噩夢。
邁巴赫在高速上跑了三個小時,沒有下雨,來到了鄭州金水富人區。
何家不是什麽大別墅、豪宅,而隻是一棟三進的院子而已,院牆、大門,都是仿古設計。
——一棟古代的豪宅。
車子在院門前停穩,何鴻飛開門下車,接過自己的行李,司機去停車場停車,他推開走了進去。
過照壁,進院子,裏麵是大廳,大廳裏還沒有何家人,隻是一些煮飯、打掃的阿姨在進進出出,往餐桌上擺放菜肴。
何鴻飛將箱子隨手丟在一邊,自顧自的找個座位坐下,開始手機,等著開飯。
他不住在這邊,雖然這邊有他的房間,但到底是大伯家。
吃了飯之後,他還是要回去。
他們何家,總算是一個曆史悠久的大家族。但是發展到現在,到他爸爸那一輩,就隻有他爸爸和他大伯兩兄弟,以及三個姑姑了。
他爸爸,就他一個兒子,他大伯,是兩個女兒。(兩個都是姐姐,都很優秀。)
也就是說,他們何家到他這一輩,就他一個男丁了。
或許真的隻是家族關係好,或許也是他爸爸和他伯伯兩兄弟關係好,或許可能是他是何家嫡傳的繼承人,總之,他大伯待他極好,如同親兒子。
他爸爸在他五歲就死了,他媽媽被關進了精神病院,他實質上,就是他大伯帶大的。
大伯對他,甚至是有點溺愛了。
一直喊他回家過年,等他回家了,又還要喊上一家人來聚個餐,不可謂不重視。
而何鴻飛等了沒多久,到下午六點鍾,就聽到院子外麵又有車到了,是他大伯回來了,就起身,準備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