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重慶主城區是很難下雪的,可是清平的位置比較高,到了冬天,也總是會下雪。

大清早的,蘇雲還在夢鄉,就迷迷糊糊地聽到蘇言那個小丫頭歡呼雀躍的聲音在喊:“哇!下雪了!”

他心裏一動,醒過來,睜開眼睛,臥室裏是黑漆漆的一片,就掀開被子起床,穿上拖鞋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

“刷!”

霎時間,瑩瑩冷白光擠滿了房間。

雪光刺眼,蘇雲眯著眼睛往前望,視線慢慢恢複,就見天與地,山巒與房頂,層雲與樹木,整個世界都是冷白色的。

明代詩人張岱說,“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當代作家峻青說,“山川、河流、樹木、房屋,全都罩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萬裏江山,變成了粉妝玉砌的世界。”

山上蓋了雪,樹上結了冰,除了沒有河流,這就是他們所描繪的冰與雪的世界。

蘇雲從遠處收回視線,馬路對麵的鄰居家的自建房,屋頂上墊了幾厘米厚的積雪;自家院子裏,蘇言那個小丫頭正穿著毛拖在雪地裏踩來踩去。

潔白的平整的雪,小心翼翼踩上去,會有“嘎吱嘎吱”的輕響聲,好像踩到了東西,又好像沒有,抬起腳,雪裏就有了一個腳印。

這既有一種滿足感,又有一種……破壞的爽感。將那好好的雪啊,踩上一個腳印,破壞掉整體美感。

不過,如果將雪完全破壞了,又不太美了;最好是在一大片雪地裏,隻留下自己的幾個腳印。

蘇言小丫頭身上穿著居家穿的毛絨絨的厚衣服,像是睡衣,但不可以穿著睡覺,而可以穿著串門,衣服褲子一套,都是紅色的。

當她在雪地裏跑來跑去,就像是一隻火紅的小精靈,又像是一隻血色的兔子,或者是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小女孩。

蹦蹦跳跳的,可愛極了。

蘇雲看了一會,心裏滿足了,就出聲嗬斥道:“鞋子都濕了!年紀還小嗎?還玩雪!小心感冒了!”

在雪地裏跑來跑去的紅色小姑娘就停下來,回過身,抬頭往三樓望去,就看到自家那個假正經的哥哥正在窗前故作嚴肅的嗬斥。

他臉上是嚴肅的,但眼裏帶著笑,一點威嚴都沒有。

當然了,就算有威嚴,她蘇言也不可能怕他就是了。

她就單手叉著腰,模樣十分囂張,抬手指著三樓的蘇雲凶道:“有本事你自己下來玩啊!

“嗬!等你這個懶蟲下來,雪都被我踩過了,哼哼!你隻能玩我玩剩下的。”

“嘿?”

蘇雲還真就不慣著這個小丫頭,他當即穿上跟小丫頭同款的但是黑色的毛絨絨的衣服,“咚咚咚”跑下樓去,狠狠地……

把玩積雪!

雪不僅好看,也很好玩。

厚厚的積雪,就張開手往裏麵一躺,印出來一個“大”字來。小心翼翼起身一看,心裏也很樂嗬。

蘇言也想在蘇雲旁邊印出一個人印來,但是她怕疼,張開手、閉上眼睛試了好幾次,也還是沒敢躺下去。

於是她氣呼呼地把蘇雲印出來的“大”字都踢爛了。

蘇雲這種腹黑的大壞蛋當然不可能放過她,捏起雪球就砸了她一臉。

“蘇雲!”

蘇言大怒,也彎腰團起一個雪球。

雪仗正式開始……

十數個回合打下來,臉蛋紅撲撲的、頭發亂糟糟的、一身碎雪的蘇言一臉嚴肅地伸手製止了蘇雲。

“我給你堆個雪人!”她如是說道。

“嗯?”

蘇雲將手裏拳頭大小的、捏得又緊又硬的雪球掂量了一下,還是沒有往蘇言腦袋上砸去。

“呼~~”蘇言鬆了一大口氣。

也不是說她打不過蘇雲,也不是說她怕了蘇雲,也不是說她委曲求全,也不是……

反正不是這些原因!

堆雪人!

蘇言倒也可以說是心靈手巧,在蘇雲幫著她推雪球的情況下,也很快堆出了一個差不多一米多高的雪人。

拿幹碳修出一雙眼睛、拿胡蘿卜插出一個鼻子,捏一雙小小的手叉腰,一個看著有點克係審美但的確是雪人的東西就在院子中間出現了。

蘇言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攤開被炭塗得黑黢黢的手,看著雪人點了點頭,跟蘇雲說道:“哥哥,這個雪人就送給你了。

“作為你今天的生日禮物。”

用雪人做生日禮物,太陽一出來就化了,也不知道這小丫頭是怎麽想的。

不過,蘇雲不是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今天是我生日啊?”

他又問,“今天幾號?”

“二十五啊!”蘇言說道,“十二月二十五,不就是你的生日嗎?”

“哦……”

蘇雲點點頭,他倒是不太記得自己的生日。

“好了!”蘇言伸手往蘇雲肩膀上拍了拍,“你看,妹妹是愛你的。除了為你堆個雪人,我還準備大展拳腳,給你精心炮製一頓晚飯。也不負你幸辛苦苦活到十八歲。你感不……”

她說著說著,慢慢的就說不下去。

因為,壞蘇雲正看著自己肩膀上的幾個黑手印,眼裏的殺氣越來越濃了。

“那個……”蘇言一個激靈,一溜煙跑進屋裏,“我先去煮飯了!”

“小賊!別跑!”蘇雲斷喝一聲,就往屋裏追去。

“啊啊……”

不一會,屋裏就傳來了蘇言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睡覺睡到自然醒,就是早上九點將近十點了,再在院子裏一通打鬧、堆個雪人,就差不多是中午十二點了。

也就是說,到了中午十二點,這對兄妹才開始煮早飯吃。

等一頓早飯吃完,再洗個碗,就是下午兩點鍾了,又可以著手準備煮晚飯了。

這……

其實就是蘇雲放假之後,老是覺得一天很短的原因。

一天從下午開始,他能不短嗎?

蘇雲自己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但記得的人,其實還不少。

蘇爸蘇媽都記得,他們打了個電話,問候了一聲;也沒有別的表示,隻是樸實無華的發了兩個紅包。

陳小姐也還記得,她打電話過來給蘇雲說,給他買了塊表,已經到了,讓他自己去取。

兩兄妹吃了早飯過後,穿得跟兩隻毛熊一樣,一搖一擺往鎮上走去。

路上,蘇言聽著蘇雲跟陳曦打電話,那樣的溫柔語氣,一張臉皺起來,不爽、嫌棄、難受等一係列情緒都在她臉上浮現。

“咦!她還曉得你過生日啊?”她撇著嘴說道。

蘇雲掛了電話,看到小丫頭臉上的不高興,就笑起來,說道:“我還不是曉得你的生日呢!”

“那能一樣嗎?”

“……”蘇雲笑了笑,將小丫頭攬過來,“你也知道我的生日呀!”

“哼!”蘇言道,“我給你煮好吃的,她就給你買塊表。物質!沒有誠意!”

“嗯,對對對!”蘇雲點頭讚同。

蘇言看出了蘇雲的敷衍,又連忙告誡:“哥哥,你可千萬不要被那些妖豔賤貨迷惑了雙眼,千萬不要做舔狗!真正對你好的人隻有我!

“你要知道,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那你會騙人嗎?”蘇雲問。

“我……我……”

蘇言答不上來,就氣呼呼地給了蘇雲一頭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