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寂手指顫了顫,召回月暈,轉身向畫角走去。

麒麟銜著奄奄一息的無支祁奔過來,問道:“君上,無支祁如何處置?”

帝寂神色木木的,好似沒聽到他的話,過了半晌,眼珠方才轉動了一下。他瞥了眼畫角肩頭的傷口,再看向無支祁的利爪,冷然說道:“誅!”

林淮得了令,巨口一張,下一瞬,無支祁已然成了他的晚餐。

夜幕降臨,一彎弦月升入空中。

帝寂回首望了眼槐隱山的地底,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他抬手結印,手指不斷變幻。

長風浩浩,從他鬢邊呼嘯而過,揚起他額邊的烏發,露出他一雙如冰河般幽冷的眸。

天空中瞬間堆積起團團黑雲,遮住了那彎冷月。

帝寂的手掌朝地麵一拍,一波波彩色的光華以他手掌為中心,向前方蔓延而去。所到之處,地麵不斷震動,連帶著不遠處的槐隱山也晃了晃。

眾妖心中大駭。

夜嵐低聲嘀咕道:“這樣下去,不用天傾地覆陣啟動,君上先把山弄傾覆了。”

胡桃慌忙上前阻止:“君上息怒!”

話音方落,隻見槐隱山山巔處的積雪咆哮著坍塌,順著槐隱山山體好似洪水般衝下。

胡桃倒吸了口氣,槐隱山又名三色山,今夜過去,大約就成二色山了。

帝寂收了手,朝著麵無人色的妖物說道:“你們回去給闕笙帶個信,讓他絕了啟陣的念頭。否則,當年本君能讓他鳳凰一族覆滅,今日,本君便能讓他闕笙萬劫不複。”

帝寂說完,抱起畫角,瞬移而去。

眼下,最重要之事便是想法救治畫角,還不是與闕笙算賬之時。

帝寂說完,抱起畫角,瞬移而去。

如今,最重要之事便是為畫角解毒,根本無暇與闕笙算賬。

這幾日,天象異常,又因留安王身死,畫角被擒,整個大晉的伏妖師皆雲集舜都。

帝寂也不再掩藏行跡,抱著畫角,徑直去了舜都太子居住的府邸。

太子李幻慌忙命人在後院閣樓整理出一間暖閣,讓帝寂和畫角入住。

雲滄派和團華穀中法力高強的伏妖師,輪番為畫角診脈,最後皆束手無策。

雲滄派掌門王禦說道:“鴆鳥之毒原本就是劇毒,飲鴆珠又由鴆鳥妖丹炮製而成,專門用以對付伏妖師,多年來都無藥可解。沒想到薑盟主為了阻止闕笙的陰謀,居然下了這般狠心。她定是生怕闕笙為她解毒,才會服下無藥可解之毒。”

團華穀穀主空念師太長歎一聲,說道:“當日,薑盟主讓我們團華穀護住皇帝和留安王的性命,我等沒有做到。其後,薑盟主又被闕笙擒拿,我們還當這一回浩劫將至,再無幸免。誰能想到,薑盟主竟然自吞飲鴆珠救世,與她比起來,我等實在是慚愧至極。”

畫角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或許是因為中了飲鴆珠的毒,肩頭處的傷口便是施法也無法愈合,隻能敷藥包紮好,等著自行痊愈。

帝寂望著畫角肌膚上暗黑色的紋路,麵上雖不動聲色,心中卻好似油煎般難受。他瞥了眾人一眼,冷聲說道:“我請諸位前來,是為她解毒,不是讓你們來誇讚她的。她有多好,我自然知曉。你們雲滄派和團華穀,怎麽說也是人間百年大派,居然連飲鴆珠的毒都解不了?”

這話懟得王禦和空念啞口無言。

團華穀四君子之一的寧蘭芷說道:“飲鴆珠之毒有三重毒發,原本心平靜氣,七日後才會向肌膚處蔓延,我看薑盟主的樣子,毒性已然上臉,想必是先前她與妖物打鬥時,因為施法加速了毒性的發作。如今薑盟主在昏迷中,距

空念頷首說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而萬物相生相克。既有飲鴆珠之毒,必也有克製之法,隻不過我們不知而已。貧尼這便命穀中弟子去打探與鴆毒相克之物。”

王禦也連聲說道:“本掌門也即刻命門下弟子去多方打探。”

眾人不敢再看帝寂那張覆冰淬雪般的臉,一同退了出去。

唐凝和公輸魚眼睛都哭腫了,上前問道:“帝君,夜已深,我們倆人來照顧盟主,您先去歇息吧。”

帝寂愣然看了兩人一眼,一向冷靜的他,這會兒居然有些糊塗。

“本君來照顧她,你們且……”話說了一半,他驀然明白過來,畫角是未嫁的小娘子,孤男寡女,本應當避嫌。

他不能深夜待在她房中。

情急之下,他居然忘了這一點。

“哦,本君是該走了。”帝寂慢慢站起身,神情有些複雜,“本君就在隔壁屋中,有勞你們好生照看她,若是有任何事,定要來喚我。”

唐凝點點頭:“您放心吧。”

帝寂嗯了聲,雙足卻似生了根般,站在原地不動。

公輸魚抬手為畫角擦拭臉頰,唐凝忙著生炭火,待到收拾妥當,看到帝寂還失魂落魄地站在屋中。

“帝君,您還有事吩咐嗎?”唐凝問道。

帝寂勉強笑了笑,一言不發離去。

夜深了。

畫角房前廊下掛著的燈籠散發著朦朧的光芒,映亮了白雪茫茫的庭院。

帝寂凝立在廊下的闌幹邊,時而仰頭看著空中那彎新月,時而目光焦灼地看向房門。

他從未覺得黑夜是如此漫長。

胡桃緩步走到他身畔,低聲說道:“君上,夜已深,薑盟主她們都歇息了,您也去歇息吧。縱然要解毒,也不急在一時。不是說毒發還有六日吧,薑盟主不會有事的。”

帝寂調轉視線看了胡桃一眼,寒聲說道:“本君雖施法護住了她的神魂,然而,她如今卻是昏迷的,你要本君如何放心。”

胡桃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帝寂,忽然長歎了口氣,低聲嘀咕道:“倘若你和薑盟主早日成親,如今便可名正言順地照顧她了。”

正說著,忽聽得室內傳來一陣哭泣聲,帝寂一驚,飛快推門進去。